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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零露 ...

  •   汴衡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站起,双手摊开,等着叶幸脱衣,看起来肉肉小小的一只。
      叶幸走过去帮他宽了衣,转身将巾帕浸入几乎盛满清水的纯金脸盆中,全部浸湿后边拧干边问汴衡:“听说你怕水,为什么?你更小的时候掉过水里?”
      汴衡摇头。
      “那这种程度也怕吗?”叶幸指着脸盆里的水。
      “……浅”汴衡摇头,好像又想到什么,“那条溪边的水也浅,可以钓鱼。”
      叶幸无奈一笑:“你就这么想要钓鱼啊?”
      汴衡想了想,摇头,回答道:“都行,只要带我出去玩,和你。”
      叶幸轻柔的擦着汴衡的小脸儿和双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知道了,明天会带你出去的。”
      “熏香要点吗?”叶幸问。
      汴衡似有似无的往叶幸跟前凑了一下,然后说不用。
      “好,那就不点了,你去里躺下,我给你盖被子。”叶幸伸手去够零露送过来的被子。
      “用你的。”汴衡说。
      “什么?”自己的被子那么好干嘛不用。
      “和你盖一个被子,你给我讲故事,你哄我睡觉。”汴衡理直气壮。
      叶幸:……
      “行,那请世子您老人家躺下吧,先生我去熄灯。”叶幸叹气投降。
      现下已将近亥时,今日天气又算不上好,半点儿借不上天上月的光,熄灯后叶幸的房间便陷入黑暗。
      叶幸刚躺下,身旁的小家伙就有了动静,他抓住叶幸的胳膊往前靠,精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晃了一下说:“讲故事。”
      叶幸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当年叶幸与佩暝池在司命阁翻看命格册时,佩暝池总是要求叶幸给他讲故事。
      “叶幸,找个好玩的故事给我讲讲呗。”
      “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自己看多枯燥啊,容易犯困,你给我讲,我听到你的声音肯定不会犯困。”
      “自己看,不讲。”
      “讲。”
      “不讲。”
      “讲。”
      “不讲。”
      “讲。”
      “闭嘴,安静。”
      “讲吗?”
      “闭嘴吗?”
      “讲吗?”
      “讲,闭嘴。”
      然后那条傻龙就会马上闭嘴,不管叶幸讲什么,他都听的专注认真。
      “世子,用功不仅是读书练字,还包括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有些事情是可以自己做的,无需假他人之手,知道吗?”叶幸轻声说着,一只胳膊半环抱着汴衡。
      “什么事?”汴衡懵懂的问。
      “就比如……更衣、宽衣、洗漱等小事,待你再大一大,便可以学着自己束发,甚至自己煮茶、自己烧饭,无需他人为你担忧衣物增减,学会冷暖自知,你可明白?”
      怀里的汴衡一动不动,叶幸等了许久,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才听到了一声睡意明显的“嗯”,软软糯糯的,之后便再没了声。
      谈话虽然失败了,但至少还有意外收获,不用口干舌燥讲故事了。

      叶幸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他本就不是什么勤于修炼的神仙,再加上这些年在人间呆久了,更加懒散,什么时辰起床要看心情。
      门口的小丫头端着脸盆毕恭毕敬站于一侧,打扮的干净清爽,但衣裳相比昨日更显普通丫鬟难有的华贵之感。
      “零露姑娘,早。”叶幸微微点头示意。
      “叶先生有礼,奴婢来伺候世子更衣用膳。”零露态度较之昨晚看似有了明显转变。
      “里边请。”叶幸侧身。
      但零露却没有动。
      “姑娘有话直说就好。”叶幸低头看向零露,等着下文。
      “确是有些话。”零露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些许不明的意味,“赎奴婢直言,世子身份尊贵,先生与其来往过于密切着实不妥,毕竟身份差距在呢,让其他家丁、丫鬟看见了很不好,会以为谁都可以与世子亲近,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攀附世子,从而降了咱们家世子的身份。王爷王妃将世子视作心尖肉,要是有一些不好的说法传到他们耳中,想必也会影响先生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您说奴婢这话有道理吗?”
      这是什么逻辑?不就让汴衡在自己这留宿了一晚么,怎么搞得像他这个做先生的带着他们家尚未断奶的尊贵世子到风月场嫖妓了一样?
      “小丫头,这张嘴够犀利的。”叶幸对零露温和一笑。
      零露被这个笑容恍了神,反应过来才道:“看来先生是听明白奴婢说的话了。”
      “我这个所谓的‘先生’出现的突然,既无身份又无背景,而王爷王妃对我虽以礼相待,但却无甚特别之处,实在算不得重视,地位不会比府中的丫鬟家丁高多少,这样的人能让世子另眼相待,实属高攀了,对吗?”叶幸不疾不徐的说着。
      “先生这话严重了……”零露有些不知该怎样接话。
      “姑娘,世子年岁几何?”叶幸突然发问。
      “世子今年六整岁。”零露有些莫名,但仍作答。
      “那零露姑娘呢?”
      “奴婢十五。”
      “姑娘是否觉得这九岁之间对你们之间未来的关系的确定与否并无任何威胁?”
      零露眼睛瞪大,有些慌张道:“先生想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姑娘看世子的眼神像就像在看未来夫婿,姑娘对世子的关切已超出贴身丫鬟的关切范围,说句难听点儿的比喻,像只护食的狗,而王爷王妃对你这种护食行为几乎默认,所以才会有今日在站我面前无所顾忌言语威胁的你,这样可听懂了?”叶幸微微挑眉,歪头问道。
      “你,你,你……简直放肆!”自小到大从未有人在零露面前说过重话,更何况带有如此羞辱性意味,零露心中怒极,气的满脸通红。
      “姑娘别介意,零露这个人究竟代表着什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一个半出世人士也不会想要对你做什么,只是想提醒姑娘,凡事莫要太急功近利,命里有时他人夺不走,命里无时你也抢不到。”
      叶幸并无兴趣再听零露说什么,留下句“世子差不多该醒了,姑娘请自便”后就离开了。
      他倒不是一把年纪的上仙非要同一个人类小丫头计较,只不过司命的话本看多了,像这种自视甚高、肠子弯弯绕绕,自以为聪明的人肯定是喜欢不起来,平时只要不在他面前蹦跶也就罢了,但这一大早便跑来给他添堵就得另说,谁说神仙就一定要宽宏大量不与人计较了?
      零露端着脸盆的手有些发抖,她站在原地平稳了一下心绪,抬脚向屋内走去。
      “世子?世子?该起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零露轻唤。
      汴衡在睡梦中被唤醒,有些不悦的皱着眉,他微微睁眼,同时两只手伸向身旁摸了又摸、够了又够。
      “叶先生呢?”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中问道。
      “叶先生方才出去了。”零露微笑着扶起汴衡,脸上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汴衡再没说什么,低头看着零露为自己更衣的手,表情很是认真。
      待他穿好下床后,零露将帕巾放入水中,纤细的手指刚要伸进水中便被一只小手挡住,她诧异转头,用眼神询问世子用意。
      汴衡未给回应,盯着盆中帕子回想昨晚叶幸的样子,然后撸起袖子,双手攥住帕巾揉了揉,捞出来拧干,叠成方块,一点一点擦拭着小脸,样子专注极了。
      “世子,您这是在做什么?”零露对汴衡的举动十分意外,言语中更显露几分慌张。
      “叶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汴衡擦完脸后握着手帕,眼神期盼的望向门外。
      “世子,这些事情不是您应该做的,自然有奴婢门伺候着。”零露盯着汴衡,表情严肃。
      “学得会,能做。”汴衡表情坚决。
      零露越来越觉得叶幸此人可怕,只是让世子在他这里住了一晚上,便能够让世子多年的生活习性发生改变,她知道世子很喜欢这个叶先生,但没想到已经到了如今这般言听计从的地步。
      汴亲王当初请这位先生的真正原因她后来是在王妃口中知晓了的,汴衡世子即将两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连当今皇帝都惊动了,派去多名御进行诊治,但最终皆是无功而返,就在王爷王妃以为即将痛失唯一爱子之时,叶幸悄然出现,向他们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虚病,可治。”
      王爷王妃病急乱投医,并未过多犹疑便将世子交给叶幸,但也因此歪打正着,找对了人,眼看汴衡在叶幸的治疗下日渐康复,心中自是对叶幸万分感激,欲给予其丰厚报酬。
      叶幸拒绝的果断,同时告知夫妻二人,世子汴衡为易招邪体质,很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他与世子有缘,可护其一程,保他平安长大,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可公开他修道之人的身份,随便找个理由让他随时有机会接触世子即可。
      世子生病大部分人与零露一样定然是知晓的,但并不知道叶幸从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只是将病情的突然好转归功于刚离开不久的御医,所以在汴衡两岁生辰宴上出现的“叶先生”才会让大家觉得突然。
      “世子,以后这些小事您都要自己做,那奴婢可是什么都做不了了,还是说世子以后慢慢的就不再需要奴婢了?”零露躬下身,一脸委屈地看着汴衡,眼中似有水雾。
      汴衡回望零露,然后点了点头说:“需要。”
      零露眸中水雾即刻散去,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容,并隐隐遗憾此刻叶幸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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