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3、世子

　　“好了，茶喝完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该你了。”叶幸直接无视了司命最后的问话。
　　“我？我一个整日执笔、把殿府坐穿的小星君，连个心仪的仙官儿都没有，哪来的什么故事啊。要不你再去我的‘司命阁’搜搜，你许久未来，那里多了好多新故事呢！”司命指了指身后。
　　“......你的答案。”叶幸有种方才种种均是浪费时间的挫败感。
　　“啊~~~答案，对答案。最开始是为了什么来着？对，帮忙是吧，好说好说，我司命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讲义气。”司命一脸骄傲。
　　“需要我做什么？”叶幸问。
　　“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就行，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沟通，避免横生枝节。”司命一挥手，收起了面前茶具，“至于佩暝池那边，也用不着我嘱咐什么。”
　　叶幸点头，起身告辞。
　　“叶幸，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一旦被天帝察觉，你绝对没有第二个等一百五十年的机会了。”
　　叶幸在不远处停住脚步，薄如蝉翼的轻纱衣衫被暖风带起，亲吻到不远处的树干，煦日温温柔柔的伏在他肩头、拥抱他全身，将他周身裹上一层严实的光晕，此时恰有七七八八雪白梨花飘落，衬的他温柔美好，但也有说不出的疏离孤寂之感。
　　他曾经好像不是这样的，司命这样想。
　　“等？他凭什么？他欠我东西，待我讨回后他便可以爱死哪儿死哪儿了。”叶幸并未回头，带着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回答渐行渐远。
　　司命望着叶幸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什么，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什么高山流水，什么真挚情感，这分明就是一个欠债逃跑、一个债主讨债的故事，九重天上的仙友果然都不靠谱，要是没有我司命星君，这层真相的面纱何时能揭开，啧啧啧，本仙不愧是能随时随地获得第一手消息的神仙，简直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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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已过，乍暖还寒，是老百姓常说“冻人不冻水”的季节。
　　“世子，您怎么跑这来了。”
　　一个十五六岁、打扮清新的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急急忙忙奔向蹲坐在溪水旁的男孩儿，男孩儿看起来四、五岁光景，样子如陶瓷娃娃般精致，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发呆，微微崛起小嘴儿，看起来委委屈屈。
　　“世子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不能让奴婢找不到知道吗？”小丫头将纹饰复杂的玄色披风披在男孩儿肩头，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气息，蹲下歪头望着男孩儿。
　　“世子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不开心吗？跟奴婢回去好不好？”
　　“叶先生呢？”男孩儿的声音清脆悦耳。
　　“王爷有事，将叶先生叫去了。”零露回答，小姑娘名叫零露。
　　“可是，他答应陪我来这儿钓鱼的。”男孩儿依旧没有抬头，似是自言自语。
　　“钓鱼？”
　　零露有些疑惑，抬眼瞅了一眼面前的小溪，清且浅，时有薄冰随水飘过，稍微大点儿的石头都藏不住，露出水面的那截光秃秃、孤零零，已被风吹干，能钓鱼吗？
　　“世子，您不是怕水吗？”零露没有多嘴，只是关心询问。
　　“浅。”男孩儿简短回答。
　　“那咱们回去等好不好，叶先生有事耽搁了，说不准什么时辰能来，您一直等在这他也会担心的是不是？”零露拉了拉男孩儿的袖口，讨好般的笑望着他。
　　男孩儿沉默许久，挣扎后放弃了最后的倔强，点了点头。
　　“好，那奴婢抱您回去吧，蹲了这么久世子的脚一定麻了。”说着零露便伸出了双手。
　　然后，在男孩儿无甚表情的凝望中又尴尬的收回了双手。
　　零露有些委屈，她是小世子的贴身丫鬟，对他的陪伴时间甚至多于其生母汴王妃，小世子自出生就由她全权照料，对她也很依赖，所以零露自认为没有谁会比他们更亲。
　　而事实证明，还真有。
　　小世子两岁生辰那天初次见到叶幸，汴亲王说那是小世子今后的先生。彼时小世子依偎在零露怀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幸，微张着小嘴，呆呆的，手中刚咬了一口的糕点掉在地上滚了好远。
　　零露：… …
　　自那日后，身为世子贴身丫鬟的零露就失宠了，小小年纪的世子竟开始“注意分寸”了，跟……除叶幸意外的所有人。

　　夜幕降临，汴府各处掌起了灯，整座府邸灯火通明。
　　“世子，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叶幸刚回来便看到一个小娃娃坐在院中，铺纸执笔，应似在画着什么。
　　男孩儿像是没听到，没给叶幸任何反应，执笔的手未停。
　　“汴衡？”叶幸走近了些，轻唤他。
　　“干嘛去了？”汴衡终于有了反应，放下笔转向叶幸，声音冷冷淡淡，但质问意味十足。
　　“哦~~~”叶幸边回答边瞥着石桌上的那张纸，正中央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小鱼，四周被大大小小的叶子包围着，“我同你父亲商量些事情。”
　　“你是我先生，还是父亲的？”
　　“… …”
　　“半天，去了半天，天都黑了。
　　“… …”
　　“你答应陪我去钓鱼。”
　　“… …”
　　这小孩儿咋感觉这么难缠呢？
　　叶幸走过去坐到汴衡对面，手肘抵在石桌上，手掌托腮，神情懒散，徐徐开口：“你先生，不得已，失约了。”
　　一句话听起来没毛病，似是道歉，但也是对汴衡那三句话的回答与解释。
　　汴衡没有反应过来。
　　“明日去。”汴衡道。
　　“钓鱼啊？成，等你完成课业就去。”叶幸保证。
　　“完成了。”
　　“明日的都完成了？”
　　叶幸有些意外，才注意到桌角放置着整齐的一沓厚纸张，拿起翻了一遍，他每日为汴衡布置的任务不少，汴衡都会乖乖完成，等待汴亲王前来检查，眼神中充满期待，只要被汴亲王夸奖了就会开心的笑，表情还会有些含羞。
　　但叶幸看得出来，他从来不会多做一点儿课业，并不是真的爱学习，只是像其他孩子一样，渴求被表扬。
　　而这位不喜学习的世子今日却在汴亲王检查完课业后，闷头完成了明日所有的任务。
　　“有进步。”叶幸摸了摸汴衡的头。
　　汴衡笑的开心，眉眼弯弯，忘了自己在和叶先生赌气。
　　“去。”汴衡盯着叶幸，带着命令的语气又重复一遍。
　　“好，既然课业做完了，那明日就带你多玩儿一会。”叶幸失笑。
　　“那你明日会早点来接我吗？”汴衡这回是真的高兴了，不再板着脸，声音软软糯糯的。
　　“我会早些去，所以你现在回去休息了好吗？”叶幸松了口气。
　　汴衡点了点头，冲叶幸伸出双手，叶幸起身抱起他，准备送他回自己房间。
　　刚走出没几步，趴在叶幸肩上的汴衡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拍了拍他的背。
　　“什么事？”叶幸问。
　　“不走了。”
　　“什么？”
　　“在这儿睡。”
　　“……不合适。”
　　未等汴衡说什么，始终跟在身后几乎无什么存在感的零露急了，快走几步与他二人并排，躬身道：“世子，这恐怕不合适，叶先生这儿比较……简朴，您一定住不惯，况且叶先生并不了解您的起居习性，不知该怎么伺、照顾您，于先生而言也会为难。”
　　“合适。”汴衡回答叶幸，环住他脖颈的双臂紧了紧。
　　零露：… …
　　“算了，今晚就留在我这吧，也省得我明日早起，去晚了小祖宗又要发脾气，我就勉为其难将就他一下吧。”
　　零露：……
　　零露退下后，叶幸转身折回自己房间，将汴衡从身上拽下，扔到了床上。
　　小娃娃水灵灵的大眼睛打了个转便将先生的屋子看全了，如零露所言，过分简单朴素。
　　“你就住这里？”汴衡皱起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有点好笑。
　　“比你那俗气的金银堆砌小屋舒服多了。怎么，适应不了？我可以送你回去。”叶幸随口回答道。
　　汴衡盯着他没说话，然后摇了摇头。
　　叶幸不知道这是适应不了还是不走的意思，但见他坐的老老实实，便默认为后者了。
　　“那……你需要宽衣？”
　　汴衡点头。
　　“需要沐浴？”
　　汴衡点头。
　　“需要哄睡？”
　　汴衡默了默，点头。
　　“自己做行吗？你不小了。”
　　… …汴衡摇头。
　　叶幸想把他送回去……
　　正左右为难时，救星零露赶到，敲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叶先生，奴婢来伺候世子就寝。”零露话语间恭敬客气，但却未给叶幸眼神也未经他同意，径直走向床榻旁，放下脸盆，又回头示意家丁将香炉、被子、新衣等物品安置好。
　　“世子，您还适应吗？叶先生这没有助眠安神的上好熏香，奴婢怕影响您的睡眠，所以连带香炉一同给您拿来了。来，奴婢帮您宽衣洗漱，伺候您休息吧。”零露说着便要上前为汴衡脱衣。
　　……叶幸作为一个九重天上颇有传奇色彩的上仙，感觉被一个凡人小丫头赤裸裸鄙视了一翻，啧，这钱权至上的人间。
　　“叶先生。”汴衡的叫声打断了叶幸的感慨，同时也叫停了零露那双即将碰到他的双手。
　　“什么？”叶幸问。
　　“宽衣，洗漱，困了。”汴衡命令式回答。
　　零露脸色不好看，站在原地未动，模样尴尬。
　　“额，孩子小，还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别介意，我日后多教教他。”叶幸安慰的相当真诚。
　　零露：… …
　　“那就麻烦先生了，奴婢这就退下了。”说着便疾步离开了。
　　叶幸叹了口气，转身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