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33、坠妖

　　司命总觉得身为叶幸的朋友，她的受重视程度还比不上佩暝池的十分之一，但转念一想，每次返回九重天，除天后那里外叶幸拜访她处的次数最多、时间最长，心下也便平衡了不少，所以本着神仙大度的原则，也就不同他一般计较了。
　　此时的她正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递给叶幸一杯看起来很寡淡的清茶，话语中泛着酸味：“不容易啊，大忙人总算是想起来我这个小仙友了，本星君当真荣幸，简直另寒舍蓬荜生辉啊！”
　　叶幸盯着那杯时不时有金鲤跃出水面的杯子，很认真的摇头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大度的司命星君不乐意了。
　　“我说你能不能在人界学点好的东西回来，这种话有半分道理吗？什么女子难养，简直荒谬，我看是那些下界男子根本因自己没本事养不起，恶人先告状的说辞。再说，本星君是普通女子？本星君上得厅堂可挥墨书万册人间事，下得厨房能生火做百仙美味餐，无事时做得了勤恳小仙不给天界惹麻烦，战事时还能奋勇杀敌，战场浴血、马革裹尸，如此伟大无私、完美无缺，你倒是说说，难养吗？难养吗？”
　　叶幸：……
　　“难养，麻烦您还是普通些吧。”
　　“你个没良心的，如今不需要本星君为你家佩暝池做事了，连句好听话都不肯说了是吧？哎，本星君真是命苦，仙友不多，挚友一二，既不暖心也不可爱，性格还都奇奇怪怪！最重要的是，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算本星君求你，把我当个女人吧……”
　　叶幸：……
　　司命还想继续抱怨些什么，但目光一下子被叶幸身后突然冒出的一双雪白色长耳给吸引了去，然后便见到一只雪白色小狐狸探头同她对望，在那双清澈剔透的眼中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只小狐狸跳上石桌，抬起一只前爪，盯着茶杯中的鱼半天，当那条鱼再次跃出水面时将它一巴掌拍出老远，快准狠。
　　小鱼在落地后弓起身子扑腾几下，很快便化作雾气消失无踪了。
　　这小狐狸通体雪白，但四爪颜色火红，模样可爱的紧，看得司命少女心泛滥，刚想一把抓过来亲亲抱抱啥的，结果它便来了这么一出，还回头狡黠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司命：……
　　“小东西这么向着你，你生的？”想到有这个可能，司命突然抑制不住的兴奋，脑袋里乌泱泱冒出一堆跨越种族、第三者上位、虐恋情深的戏码。
　　“它娘生的。”端起那杯已无碍眼之物的茶，叶幸慢条斯理的抿了下，淡定回道。
　　小狐狸似是不喜司命的问话，眼神不善的盯着她，炸起了脖颈间的白毛。
　　“呦呵，还挺有脾气，你个小东西！”司命佯怒，一根手指用不大不小的力度戳了戳、又戳了戳它的额头。
　　然后，晴天白日的，司命受了一场带着凉意的~狂风细雨的洗礼……
　　被戳了的小东西突然发怒，眼神暴躁狠厉，身体瞬间变大，雪白色的皮毛上冒着股股黑气，瞳孔闪着幽幽红光，张开的血盆大口已凑近司命的脸，势要将她吃下去的模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司命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最后嫌弃的抹了把脸，没理那只庞然大物，转头问叶幸：“这什么玩意？”
　　“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正常女仙，这招没用。”叶幸没有转头，饮茶对仍然张着大口的巨兽道。
　　“所以，它这是在吓唬我呢？”司命无语，“还挺特殊，你哪淘弄来的？”
　　“青丘。”叶幸简短回答。
　　“我没记错的话佩暝池已入轮回了吧，你不陪着他却跑青丘去了，真是稀奇。干嘛去了？”司命挖苦着问道。
　　“我又不是他爹，凭什么要时刻陪着他。”叶幸的语气生硬，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明的意味，“无聊，想收个坐骑玩玩，这只最凶猛，所以找它打了一架。”
　　“失敬，失敬”司命转头又端详了一遍那只变大后浑身都散发着狠厉的凶兽，不禁对叶幸新生敬佩。
　　啧啧啧，看看人家随便打一架换来的东西……
　　“它叫什么？”司命问。
　　“晔若。”叶幸回答。
　　“同你一般，口十之叶？”
　　“非也，日华之晔。”
　　“哦，还是小小一只的样子更配这个名字。”司命伸手拍了拍晔若湿漉漉的宽大鼻头，满脸春风和煦的笑容，“小东西，本星君已经被吓到了，真的好可怕啊，方才我差点要喊天帝救命了呢，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呀？那现在变回去行不行，让本星君抱抱？”
　　晔若：……
　　变是变回去了，但晔若好像很挫败，耷拉着耳朵直接化身一缕青烟钻到叶幸袖中不动了。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
　　“话说佩暝池现在也有几岁了吧，你当真放着不管，就不怕再出什么差错？”司命突然问。
　　“七岁。”叶幸毫无迟疑的回答。
　　是该去看看了。

　　秀山村，当地人又将其称之为避水村，此处地势低洼，三面环山，山上树木茂密，常年青葱。
　　美则美矣，却有不足：多山少水。
　　这水少到村中人常年吃水困难的程度，明明地势低洼却无法靠天饮水，雨水能够滋润山间草木，但却不会于低处汇集，落地即渗入土壤中，村民们很难享受到天降的甘露；再者，整个村落仅有一处常年不断的溪水，水流又窄又缓，进一步增加了几乎与世隔绝的秀山村的吃水难度。
　　所以在无数人的抱怨声中这里便又多了一个“避水村”的头衔，一个好似与水有仇，特意避开水而存在的村落。
　　说来也怪，曾经的秀山村很是正常，并无“避水”一说，也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这种现象。
　　七八年前的某个清晨，一声毫无征兆的惊雷响彻整个秀山村，惊醒了所有村民，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仰望苍穹，白日晴天，连片乌云的影子都没见，觉着这雷声来的蹊跷，转头又望见山上某处一片火光，才知道这道惊雷落在了何处。
　　人们觉得这是不好的兆头，而老一辈人说，这是上天在惩罚作恶多端的妖怪呢。
　　当时村中有一自称的“半仙”的人，打小便对一些怪力乱神的传说感兴趣，自学了不少易经八卦、穴位风水等学问，见到谁都拉住嚷嚷着给算上一卦，分文不取，纯为乐趣。
　　但这本事时准时不准，大家配合他也就是图一乐，根本不会将他所说放在心上。
　　所以当他仰头望天，模样呆呆傻傻的嘟囔一句“有龙掉下来了，不吉啊”时，人们只当他犯了老病。
　　“我说刘半仙，你就胡说吧，哪来的龙啊，我们这肉眼凡胎的不配看见是不是？”一个村民翻着白眼揶揄道。
　　“非其真身，你们看不到也正常，不用在本大仙面前自卑。”
　　“……”
　　“唉半仙，龙可是神兽，若要真来了咱们这怎么说也是好事，只要咱们虔诚供奉那可是能保平安的，怎么就不吉了？”
　　“你们懂啥，这蛟龙亦为龙，但是妖非仙，神榜妖魔之气，容易招天罚。”刘半仙眼神深邃，表情神秘又嘚瑟，一只手伸到下巴上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
　　“散了散了，赶紧回家做饭去，这大清早的。”
　　眨眼功夫人群便作了鸟兽散。
　　半仙：……
　　之后事情的发展让村民觉得刘半仙也许并非全都胡说八道，至少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村中井水几乎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原本由多条小溪汇集成的一条大溪水流放缓变窄，下头日积月累汇聚而成的一汪湖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没了踪影，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信了鬼神传说、轮回报应的说法，便会滋长出与之相关的许多猜想，就像在土壤中种下一棵树苗，施肥浇水，让其生长壮大，枝杈乱长。
　　那段期间秀山村的人总是围坐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除了抱怨外，他们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同时也有不少人跑去找刘半仙，头一次主动要求其伸伸贵手，开开天眼，看看可有解决之法。
　　刘半仙却是皱着眉连连摇头：“无解，无解，根源尚在，无解啊！”
　　这根源，自然是他曾经提到过的妖怪。
　　然后刘半仙不大的厨房中便被塞满了各种瓜果蔬菜、腊肉咸鱼，虽不值多少银两，但已足够砸晕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半仙，于是他头脑一热，眼含热泪、挺胸抬头的说了句：“来的既非真身，自是投胎转世了。”
　　于是那一天降生的孩子成为了村中人重点关注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