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2、往事

　　司命自然知道叶幸所说之意，但她需要了解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会太为难你，我会送他入轮回。”叶幸眼神清明，并非商量对策，他有备而来。
　　“叶幸，有些话我本不该问，但你既视我为友，又有求于我，总该让我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百年来你跑去哪里、做了什么？我心中有数，才能心甘情愿为你们犯天条不是？”司命收回笑容，一脸严肃地盯着叶幸。
　　叶幸无奈苦笑：“那再赏杯茶吧，我慢慢讲，你耐心听，你刚才的喝相很难入眼。”
　　司命立即来了性质，完全没在意叶幸的嘲讽，起身续茶，样子甚至有些谄媚：“来来来，喝茶喝茶，我超有耐心的，你说！”
　　“当年......他并未真的想杀我，没有所谓的‘同归于尽’，他是在天帝面前保我，做个反目成仇的样子。而我从头到尾也未曾对他动过手，天后的消魂锁可没听起来那么销魂，是一种及其残忍的神器，威力巨大且不留余地，别说是对神仙，就是对魔族她也不曾拿出来使用过。佩暝池的消散是时间到了，只不过天界众仙对该法器知之甚少，误以为我做了什么罢了。”
　　司命点头：“嗯，我曾听叶荣提起过。但消魂锁可在瞬间使人魄散魂消，佩暝池缘何挣扎了那么久，难道他的修为当真已强悍至此？”
　　“他说，他在等我。”叶幸回答时有些失神。
　　司命一愣，有些激动道：“这，难道，你们两个当真......合着到最后还是那些女仙们的版本才是靠谱的？”
　　在九重天上，身为南斗六星君之一的司命星君十分热衷于天上人间的各路奇闻异事、仙魔八卦，自认为没有哪位仙家在故事走向的敏感度方面比她更精准，她可是专业的。
　　在她看来叶幸与佩暝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后便常跑到她的天府宫讨茶喝，但多数情况下司命这个主人并不受待见，他二人会在打过招呼后直接跑到司命阁，一坐就是一日，那是司命放置凡人命格册子的地方。
　　司命的性子有些随意，他对佩暝池的魔族身份不甚在意，也不觉讨厌他，更何况她这里没有任何涉及天界机密的事物，而且叶幸始终在旁，她完全不用担心佩暝池搞小动作，也就随他俩去了。他们将命格册子当人间话本看，好几回因意见分歧大打出手，那些被烧残和浇烂的命格册子到现在都被搁置在司命阁一处角落里凄凄惨惨的躺着。
　　这交朋友的过程都算得上磕磕绊绊了吧，怎么培养出别的感情的？司命表示很不服气。
　　“本仙是雄性，那条傻龙是公的。我们就是......朋友。”叶幸将声音压的很低。
　　司命恍然，当初她接待了这两位差点拆了自己宫殿的不速之客，在按住他们誊抄被毁的命格册子时顺便八卦了一下打架原由，看到叶幸那一副随时准备屠龙的气势，便想着帮对方压压火气，避免进一步的无妄之灾，于是劝道：“额，叶幸啊，你看，人间自古就有‘龙凤呈祥’的说话法，表意祥瑞，更是美满姻缘的象征不是？这就叫做龙凤配，我瞧着你俩挺好。”
　　她并不记得佩暝池当时是什么表情，因为叶幸快把她身上瞪出洞来了，那冰冷的眼神让他遍体生寒。
　　“本仙为凤，凤，凤是雄的您老人家知道吗？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吧，那条傻龙呢？公的！是公的！配吗，呸！！！！”
　　这是当时叶幸的回答，与现下无甚不同，但又很不相同了。
　　“继续说吧，他既已身死魂消，你又是如何找到他的？”司命叹口气继续问。
　　“他一直在我这。”叶幸答道。
　　当年他知道天帝的绞杀计划是叶荣告诉他的，但究竟怎样执行叶荣并不知晓，那会儿天帝已亲点天兵天将整装待发，时间紧迫，他第一时间跑去找天后，想请天后出面劝上一劝，至少留佩暝池一命。天后虽于心不忍，但不好插手，所以并未召见叶幸。
　　叶幸殿前常跪，磕的头阵阵发晕，急的双眼发通红，最后直接与守门天兵动手，一掌拍碎了天后的殿门，因没控制住力道，还险些冒犯了天后。
　　天后并未怪罪，也未答应出面劝阻，但将解消魂锁的口诀告知了叶幸。
　　“叶幸，天帝的决定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你若救下佩暝池就相当于当着满天仙臣的面 打天帝的脸，可有想过下场？”天后质问。
　　“不会比佩暝池更差。”叶幸坚定回答。
　　“你和叶荣就仗着有本宫宠。”天后叹气：“那孩子本宫并不知晓天帝为何对他如此忌惮，但曾经与他有所接触，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实在嗅不到半丝来自魔族的危险气息，况且当时......哎，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赶尽杀绝实在有违天道，本宫也担忧天帝因此付出代价。”
　　“所以你及时赶到了？”司命问。
　　“已经晚了。”叶幸摇头，“但消魂锁并非天帝所有，他用起来并不娴熟，威力有所减弱，这也是佩暝池没有立即魂飞魄散的原因之一。”
　　“然后呢？”
　　“然后我在结界消失的瞬间收了他的魂魄，但受损严重，无法投胎重生，需要养护。”
　　“你那这些年......”
　　“找天帝领罚，然后去人界找了处偏僻荒山，用仙气滋养了十年他的魂魄。”
　　叶幸之后自然是要向天帝请罪的，而天后明知她对叶幸的帮助瞒不过天帝，便以放纵为由一同请了罪。天帝不好过分苛责天后，又碍于凤凰一族颜面，双方不好过于责罚，而且佩暝池已死，并未阻碍到他目的的达成，是以小惩大诫，让天后带叶幸回去幽禁月余，静思己过。叶幸能等可佩暝池等不得，于是他当天晚上便在天后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天后知道叶幸要做什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可不止消失了十年，要不然你们的故事何以被传的神乎其神。”司命感到疑惑。
　　“后来我把佩暝池交给魔尊，然后跑人间游历去了，偶尔也会回来，你知道的。”
　　叶幸与叶荣更像是天后的宠物，在九重天上无官籍无品阶，除天条外，只受天帝天后管制，相对其他仙家更加自由。叶荣喜欢粘在天后身边，很少随意走动，而叶幸是个呆不住的，在将九重天上的每一株花草看遍后便时常不见踪影，玩儿够了再回来，天帝天后早已习以为常。
　　“你倒是会找人。”司命了然一笑。
　　“我需要他的力量，他需要佩暝池回来，大家各取所需。相比于前任魔尊，这个魔尊并没有什么野心，若非迫不得已他一定很希望能够一直与天界和平相处，而且他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不然你以为他痛失佩暝池还能老老实实待在魔界毫无反应？如今佩暝池有回来的可能，你觉得他能无动于衷？”
　　司命非常赞同的点头：“依我看，要是能得到佩暝池一个终身守护魔族的承诺，魔尊那个老家伙甚至会为他心甘情愿散尽修为。”
　　“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魔尊对佩暝池有意思。”叶幸瞥了司命一眼。
　　“哦，魔尊对他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但他女儿对佩暝池可是很有意思。”司命耸了耸肩。
　　“怎么说？”叶幸端起茶杯的手一顿。
　　“我说你们这些仙友平日里能不能多关心关心三界大事......和小事啊，要不然咱们这些做神仙的快乐打哪儿来？”司命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据说佩暝池刚入魔界时便让魔尊唯一的女儿犯了花痴，当即表示非君不嫁，魔尊自然乐意的很，直接向佩暝池他提了亲。”
　　“然后呢？”叶幸问。
　　“然后让佩暝池一口回绝了呗，要不然哪有你俩后面在宴席上那一出啊。”司命答。
　　“他说什么了？”
　　“说‘丑，不娶’。”
　　叶幸愣了一瞬，突然笑出了声，他是真的有被笑到，连眼角都挂上了笑意。
　　“那位~魔尊之女，真的丑？”叶幸很认真的问司命。
　　“嗯~~~这么说吧，比之叶荣不相上下。哎，可怜人家心气儿甚高的女儿家，哭的梨花带雨、抓的墨发乱飞，之后足有小半年未踏出闺房门。” 司命一边感慨一边“啧啧啧”个不停。
　　“叶荣或许应当感谢佩暝池口下留情。”叶幸笑着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轻放茶杯。
　　“魔界魔尊之女、天界仙子叶荣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算美的，而且是那种风格完全不同的美。”司命抬眉朝叶幸望了一眼“这都嫌丑，这佩暝池的眼光还真是高~~叶幸，你说佩暝池连魔尊的面子都丝毫不顾，却没有当众让叶荣下不来台，原因会是什么呢，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同你有几分相似？”司命一脸狡黠的用手指戳了戳叶幸，眼神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叶幸没有回瞪，也没有回怼，他眼角的笑意逐渐退去，盯着空茶杯微微愣神。
　　他与佩暝池算是什么关系呢？当年佩暝池在奄奄一息之际竖起结界，同叶幸说了一些悄悄话，他说在等他，他问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他了，他问他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他还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但还未待叶幸最初任何反应，他便消失了。
　　过后叶幸对于自己被占便宜后半分生不起来气的原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在无数个与佩暝池魂魄相伴的日夜，他死盯着那团光芒微弱的白雾陷入深思，最终找到了一个十分能说服自己的结论：做神仙灵兽的需得心胸宽广，不与将死之魔一般见识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