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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槐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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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鸟居宫。
叶幸站在门外抬头盯着自己宫殿上的三字匾额,若有所思。
叶荣已走进屋内,见身后无动静,转过头看向叶幸,皱眉询问:“还不快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
叶幸闻言低头与叶荣对视:“天后召见我,还会亲临我的寝殿来等着?我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叶荣眼睛一瞪,露出慌张神色,转而便平静下来,坦然对叶幸道:“你还是这么聪明~反正都已经回来了,你就不能坐下来陪我聊聊天么,咱俩都多久没见了。”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天后的圣召也敢假传了。”叶幸立于原处未动,眸色灰暗,言语中虽有训斥之意,但半分不重。
“天后她老人家疼我,这么点小事,就算知道了也不舍得真罚我的,况且我这谎只撒在了你身上,只要你不告发我,谁会知道啊!”叶荣自然是笃定叶幸不会告状,所以毫无顾忌。
“真不进来聊聊?我想说的事可跟佩暝池有关。”见叶幸依然没动,叶荣有些不耐烦道。
这话果然好用,叶幸闻言三两步便走到叶荣身旁,等着她的后话。
叶荣嘴角一勾,起身关上宫门,转身后眼中满是狡黠与得意。趁叶幸不备,她一只手捻诀,回身以极快速度直击他的左肩,但叶幸反应更快,整个人向后撤了小半步便躲开了她这一掌。
叶荣一挑眉,没给叶幸喘息机会,竟用了十成十的功法猛烈进攻,每一招都毒辣阴狠,杀心十足,将叶幸逼得节节败退。
叶幸怒了,始终躲闪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面前人,但他实在想不通叶荣为什么会下这么狠的手,脚跟抵墙,借势站稳身体,叶幸一挥袖打散了她的仙法,反手一指直奔叶荣眉心,而本以为即将要成功的叶荣猝不及防,吓得直往后退,奈何叶幸的两根手指始终停留在她眉心一指处,无法闪避。
“叶幸,你敢伤我?”说着叶荣一改惊恐神色,不退反进,直接迎上叶幸的指尖。
不是她不怕伤不怕死,而是她胸有成竹。
叶幸一顿,千钧一发之际收了手,叶荣见此好机会复又发起进攻,但仍占不到叶幸任何便宜,于是她一边出手一边在口中念叨着什么,掌心传来一道金光,她抬手便将那道金光打进了叶幸的胸口。
叶幸胸口处传来剧痛,大滴大滴的汗水自脸颊滑落,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叶荣表情一喜,自袖中滑出一截棕黑色尖锐物刺向叶幸左肩,与此同时在掌心结印,用力一推便使尖锐物贯穿了他整个左肩。
看着雪白衣衫被染成大片血红,叶幸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抬头望着叶荣,等着她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
“额,叶幸,你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只能有点手段,你别怪我,我只要你九重天上呆上一阵子,等事情办完了我会回来给你解咒赔罪的。”叶荣有些心虚,不敢正视叶幸的眼睛。
“原来……你就是那个‘高人’。”到了这一步,叶幸若还想不明白是谁在帮汴亲王、为什么要帮那就真傻了。
叶荣并不是真的要帮谁的忙,只是为了算计他。
“你是认毒高手,那个什么王爷的哪有能伤害你的本事,但他生出的害你之心正好随了我困你之意,而我的术法自小与你相克,随便在你身上施个法、下个咒都够你在无知无觉间难受好一阵了,这样我才能更有把握赢你呀,像现在这样。”
叶荣很自鸣得意,说这话时也敢盯着叶幸了,她笑意很深,眼中似有似无的闪着光,像个正期盼着被夸奖的孩子,完全不觉得所用手段有多为人所不耻。
“理由。”叶幸抿唇,脸色苍白如纸,他一只手撑着桌子让自己勉强站立,衣衫已被全身汗水打透,疼得全身发抖。
“这个我没撒谎,我当真是要同你说佩暝池的事。”提到佩暝池,叶荣严肃起来,言语中有明显的不满,“叶幸,当初佩暝池遇难是我向你通风报信的吧,不然你能有机会救下他?你倒好,一声不吭把人带走,如今看来感情培养的也不错,完全没有要让我知道佩暝池下落的打算,你算盘打得好啊,我的好~兄~长。”
“我当初……来求过你。”叶幸坦然回望着叶荣,他的眼睛十分清亮,可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当初他的第一选择并不是魔尊,而是私下偷偷去求了叶荣,想着以叶荣对佩暝池的在乎程度定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那成功的机会便大得多,可没想到叶荣拒绝的果断,话都没讲完便留下一缕青烟消失无踪了。
“那是……时机不对。”叶荣一噎,不再看叶幸,掸了掸身上干净无尘的衣裳,“那会儿天帝余怒未消,佩暝池的事谁敢多提,况且我已经为你通风报信了,若再有别的动作被发觉了可是要担后果的。”
“现在不怕了?”
“时过境迁,天帝日理万机,也许早将他忘了……况且,他人回来了,情况自然不同。”叶荣微微扬起脖子,说得理直气壮。”
“叶幸,以后的事交给我吧,我会对他说你有急事离开了,然后一直在身边陪伴他,这样时日久了他自然会像依赖你那般依赖我,总会日久生情。”
“不行,他有他的命数和姻缘,这一世不能同你……有结果,你……不要胡闹。”叶幸有些急,身体微动便扯到了左肩,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见他此模样叶荣毫不动容,连上前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放心,我有分寸,我还不稀罕同一个凡人有什么结果,只需他对我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即可,这样等佩暝池回来时才能想起我,心甘情愿与我在一处。”
说完叶荣又捻诀在房间内设了两层结界,这才算放心,转身欲向外走。
“站住。”叶幸叫住她,将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半块凤凰玉佩交给叶荣,“把这个交给他,你……更容易取得他信任,告诉他我安好……无恙,无需受谁为威胁,想做什么……就去做。”叶幸现在呼吸都很难保持均匀,可这“安好无恙”说的铿锵又坚定,好像那个人能听到一样。
玉佩本是一对,一龙一凤,作太极状拼合成在一起,是汴衡还小时同他出府玩儿时买的,虽为羊脂玉,但质地不算上太好,也没有很贵,当时叶幸还在心中嘲笑他来着,觉着这小孩眼光真土,圆圆的一大块,像张饼。
可当宵尘在汴亲王身后扶着他,小心翼翼将这半块玉佩滑到他手中时,他有点怀疑自己曾经的眼光,明明看着这般顺眼,当年怎么就觉得丑呢?
“你高看自己了。”叶荣眼中带着不屑,嘲讽一笑,但仍挥袖收起了玉佩。
叶荣自然会照做,不是她听叶幸话,而是汴衡过得好于她而言没有坏处。
“这段槐木是你屋前那颗槐树上截下来的,怨气大阴气重,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啊,要不然真的伤到根本了天后定是要责备我的,说不定还会让母亲知道,到时候免不了要骂上几句,你看着也不忍心不是?”
话音落,人影消,鸟居宫瞬间陷入寂静。
叶幸一脱力,猛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闭着眼睛,紧锁眉头,右手臂倚在桌边作为支撑,那截槐木安安静静躺在它身体内饮着血,仅有头尾暴露在外,冒着屡屡黑气。
“叶幸,明日开始你与叶荣便要长久居九重天了,母亲希望你一定要照顾好、保护好她知道吗?”
“叶幸,妹妹比你小,你要让着她,她若喜欢什么东西你便给他,不要争抢。”
“叶幸,叶荣性子要强,总想赢过你,但她功法修为还难以追上你,若她找你切磋,你要收着些,不能伤到她。”
“叶幸,你的羽毛好好看呀,和我们的都不一样,你拔几根给我吧,我做书签……你要不给我就让父亲母亲帮我要。”
“叶幸,你别躲,陪我练了这么久我还没碰到你呢,你让我打一下,看看我有进步没?”
“叶幸,这个夜明珠好好看呀,谁送的?你送我吧,反正你也用不到。”
“叶幸,你给我离佩暝池远点听到没有?他找你你不会躲着他呀……躲不了,躲不了你就别给他好脸色,让他远离你、讨厌你,反正就是不能喜欢你,听到没有?”
“叶幸,叶幸,叶幸……”
眼前颜色忽明忽暗,叶幸知道这九重天上大概过去几日了,可他眼皮极重,完全不想睁眼,屋子里分明安静的掉跟发丝都能听见,但他不明白自己耳旁为何萦绕着各种吵闹声,震的他头痛。
“叶幸,我不是小孩子了。”
“叶幸,从今以后我会照顾你,敬你爱你。”
“叶幸,那你嫁我。”
“叶幸,你现在要不好好珍惜我,以后可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叶幸,你会等我吗?”
心头猛地一空,叶幸突然睁眼,呼吸越发困难,但他又不敢大口喘气,憋的脸色更加苍白,有柔和的光线自肩头爬上他的面庞,轻抚他的脸颊,衬的他整个人有些透明,像随时会羽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