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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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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锋盯着叶幸的眼睛眨啊眨,对他说的话寻思半天,忽然觉得有道理。
“倒也是,瞧你那弱鸡模样,出征打仗这种事也确实跟你没啥关系。”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虎掌拍桌训道:“但你咋说也当了世子这么多年先生,虽然没教啥吧,可咱世子对你怎么样?你心中有数,明眼人也看得明白,我也是先生,他啥时候对我这么好过?我告诉你啊,做人得有良心!”
叶幸已换完衣裳,在整理袖口的空档回了句:“我没教他什么,但他可对我有所求。”
冯锋一脸懵:“你……有啥?”
叶幸:“可能,他觊觎我?”
冯锋:“屁话,你有啥我们世子没有,用得着觊觎你?话说回来,‘觊觎’是啥玩意?’”
叶幸:……还真是遇到对手了。
叶幸:“也不是个什么是东西,冯先生无需知道,没有人敢用在您身上。”
冯锋:“就是个不好的玩意儿呗?那是,谁敢用老子身上,打断他的腿……那你敢把他用在世子身上?世子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叶幸:“你不是说我就这张脸不错吗?说不定这就是世子‘惯着我’的原由呢。”
冯锋不敢看叶幸,眼神左右闪躲,在杯中喝了一口虚茶竟咳了好几声,最后眼睛一闭,站起身朝叶幸便拜了一拜:“先前是老子……在下说错话,这厢赔礼,还请叶先生别放在心上。”
这回叶幸懵了,冯锋这一拜拜得他结结实实的向后退了一步。
“冯先生,唱哪出?”叶幸未上前扶起冯锋,站得老远。
“啧,叶幸,老子给你道歉呢,你这什么态度?”冯锋直起身子吼着,反应过来不对后又和气道,“我想随军出征,求世子带上我,世子说只要我过来给你道歉他就答应我。他本来不让我说出来,就说是真心实意给你道歉来的,但老子撒不来这谎。”
“哦,所以出征在即,冯先生是实在迫不得已,非来不可了才来找我道歉的?”叶幸给了一个明白了的眼神。
“倒也……不全是,先前在世子面前为我解围,前几日又在家宴上替我说好话,你这人情老子没忘,先生大度,老子服气,道歉是真心的,感谢也是真心的,你就说你接受不接受吧。”
前面的话听着还算舒坦,可最后一句确定不是威胁吗?
“敢不接受吗?冯先生请起吧,别耽误了出征时辰。”叶幸无奈笑道,示意冯锋起身。
“世子说只要我肯道歉叶先生就一定能接受,果然说的不错,嘿嘿,嘿嘿嘿……”冯锋开心了,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世子战场无经验,届时还请冯先生陪在身边,多多照应。”叶幸表情一派严肃,对着冯锋便是正经一拜。
冯锋心中有些感叹,在某些时候这两人当真让觉得很是与众不同,一个跟他总是拌嘴吵架,好话从来不能好好说;一个自小敬他为师,但却半点丢不得世子身份。
如今为了对方,都曾在他面前颔首作揖,那般诚恳坦然。
老子咋就遇不到如此知己好友呢?咋会就遇不到呢?
“还用你说,老子自己个儿的徒弟,老子不护着还能让别人护着?赶紧走,再晚来不及了,估计这会儿送行酒都喝完了,你这人哪哪都挺好,就是太懒太磨蹭。”
冯锋性子急,又怕行军队伍已经出发,抓起叶幸的手腕一路狂奔。
城墙上的视野很好,下面有多少人头多少马匹都可看得一清二楚,而人群中那个骑在金棕色汗血宝马上的身影格外耀眼,墨发高束,玉簪加固,一身金色铠甲,玄色披风随风扬起,眉目疏朗,英气逼人。
已到出发时间,汴衡坐在马上牵着缰绳向城门处眺望,好像在寻找什么,见冯锋一个人偷溜进队伍中后便停止搜寻,直接抬眼望向城楼,在西北一隅找见了叶幸。
对视一笑,谁也不用再说什么,有一个人会站在原地等你,这不是最好的送行么?
汴衡高高举起一只手,紧握成拳,高喝一声“出发”,另一手狠狠向后拉了一下缰绳,马儿清脆嘶鸣,冲着叶幸方向高高抬起前足,仿若一拜礼。
望着越走越远、越来越渺小的队伍,叶幸眼前万物已逐渐模糊,只汴衡背影依然清晰。
当时他以为这是汴衡漫长一生的开始,但却没想到,至此会是这一世他们之间相处的所有时光。
之后的几日叶幸过得很是乏味,没有汴衡陪玩,没有冯锋拌嘴,连零露都再没露过面,他啄么着找机会溜走,偷偷去看看汴衡,若他遇到麻烦也好不现身的帮上一帮,只要在他回府之前再偷偷溜回来就行了。
计划虽好,可来得总是不如变数及时。
汴亲王在西街“偶遇”叶幸时,表现的很是意外,还特意拉他吃了顿饭,这地点嘛,自然是秋雨楼。
不亏是爷俩,都有不由分说请客吃饭还不容拒绝的坏毛病……
“叶先生不必客气,随便动筷。”汴亲王保持着憨态可掬的笑模样,但看向叶幸时笑意一如既往的不达眼底。
一样的酒楼,同样的雅间,对面的人却不同了,菜色也很是不同,清一色的荤食。
宵尘将王爷点的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看了眼叶幸,面露难色,但仍笑眯眯的对汴亲王道:“王爷,不是叶先生不给您面子,您看这满桌子都是荤食,而叶先生食素,他也一定是很为难的。”
叶幸感激的冲宵尘一颔首。
“哦?原来叶先生不食荤啊,看您没事带着犬子逗逗女子、逛逛青楼,实在不像个不食肉的人。”汴亲王言语犀利,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看问题也不能只看表象不是?王爷一生克己清廉,除了家中的一妻三妾,从未听说招惹过府外的任何女人,但这也不能就说明王爷是吃素的不是?”在汴亲王面前叶幸样子端得很好,绝对不会放肆,但既不敬也不畏。
汴亲王浑身明显多了不少寒气,但仍气度从容地转头嘱咐宵尘:“给叶先生准备一道素菜,你看着点就行,下去吧。”
宵尘应声退下,带走了一屋子伺候的人。
“本王原来怎么没发现,叶先生竟有这般好的口才。”汴亲王夹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慢条斯理的咀嚼咽下,擦擦嘴后对叶幸说道。
“那得感谢冯先生这些年的栽培……更何况在下哪敢在王爷面前造次。”叶幸微笑着解释。
“那今日这么就敢了?”
“王爷既已准备摊牌,在下也就没必要拘着了,您说是吗?”
汴亲王闻言倏地眯了下眼,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看来先生确非普通游方术士,想来是知晓本王不少事。”
“王爷抬举了,当真不多。”
汴亲王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他不慌不忙的拿起酒壶为自己和叶幸斟满酒。
“这鸳鸯转香壶先生可还熟悉?”汴亲王指着通体纯黑,上镶嵌一龙一凤纯金雕饰的酒壶问道。
叶幸自然是记得的,不久前他与汴衡就是用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色酒壶饮的酒。
但叶幸未答话,汴亲王也未在意,他自顾自地说:“宵尘赠与的鸳鸯转香壶,黑白两色,是为一对,做工精细、材料难寻,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很是珍贵。犬子初见时便一眼相中了这只黑色的,本王还玩笑说另一只可留给他倾心之人当做定情信物,他却当真了,一直让宵尘小心收着,上次带你来是他第一次用。”
说到自己儿子,汴亲王的脸色当真是温柔和善,但他到底有多爱汴衡,又能为他做到哪一步,叶幸实在不敢说。
“哦,那还真是在下的荣幸。”叶幸点头,手垂在桌下,没有要端酒的意思。
汴亲王有些不满:“叶先生还真是修行高人,不为世俗所扰,对犬子的心意当真丝毫不为所动。”
“嗯,是比您高一些。”
“……”
“叶先生可是担心这酒有毒?”汴亲王低头看一眼酒杯,又抬眼看了看叶幸。
“这酒壶巧妙的很,在下不得不谨慎些,王爷见谅。”叶幸也没转弯抹角,虽然人间之毒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况且他医术还算精湛,有没有毒一闻便知,但装装样子还是要的。
“呵呵,有道理。”
汴亲王皮笑肉不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将酒壶最上面的小瓷盖打开,露出太极状机关,轻轻一触,那机关便转了方向,然后他重新盖上盖子,再次将酒杯斟满,仰头饮尽。
“先生可放心了?”他将酒杯翻过来朝向地面,抖了几下,示意滴酒未留,以表诚意。
放心,可不想喝……
哎,算了,毕竟汴衡亲爹,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于是叶幸默默端起酒杯,边喝边在心中腹诽:面子够大的,在九重天上除了天帝天后,还没有谁敬的酒他非喝不可呢。
见叶幸将酒饮下,汴亲王那双本无甚精神的眼神顿时亮了,急忙又为他添上一杯,连动作都较之先前轻快了许多。
“不过叶先生”,汴亲王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幸说道:“就算已用过‘定情信物’,您与犬子的事本王与王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就算留在身边给他个男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