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15、咬痕

　　汴衡走至叶幸身边，将手抬到他胸前，叶幸转头看了一眼便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手上，借势从窗上跳了下来。
　　这个场景很熟悉，让他想起了曾经收过的那个小徒弟。
　　那会儿小徒弟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没走正门，也是这样跃于上窗，一脸戏谑的望着她夫君，当时圆月高挂，洒进一屋子皎洁，她的夫君就如同往常那般用宠溺的眼神回望着她，然后很是小心的伸手将她拉下来。
　　当然，他没有偷窥的意思，当时叶幸在自己房中呆得实在无聊，闭上眼睛想探探那个闹腾的小徒弟正在做什么，谁知道会直接看到那样赏心悦目的一幕，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绝对没有再看，他发誓！！！
　　汴衡没给他那么多回忆的时间，将叶幸拉下来后他缓缓伸出另一手，犹犹豫豫地环住叶幸的腰，越收越紧，同时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在他看不见时，展露出那样委屈的表情，那般哀伤的眼神。
　　“喝醉了？”叶幸的声音很温柔，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哄小孩子。
　　在锁骨处传来剧痛感时，叶幸十分后悔方才对汴衡的态度太好，他居然被~咬~了！！！
　　阵势不能输，面子不能丢！
　　虽然叶幸疼得直攥拳，但愣是一声没吭，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很是淡定。
　　“你属狗的？咬我做什么？”待汴衡松口，叶幸脸色有些苍白的吼道。
　　汴衡盯着叶幸那处被咬得直流血的伤口，心跳快到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他意识有些模糊，没太听清叶幸冲他吼了什么，只是复又上前将流淌下的鲜血舔了个干净。
　　叶幸身体猛的一震，苍白的脸颊上隐约浮现一抹潮红。
　　“汴衡，你找死？”叶幸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你没推开我。”没推开，也完全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眼神清明，语态平缓，表情正经，没有半分酒醉的模样，叶幸气笑了：“还以为你醉酒发疯，合着你耍我呢是吧，推开你？我还想打你呢。”
　　汴衡笑了，哄着叶幸道：“我让你咬回来。”
　　放屁！我们做神仙的能气量小到同凡人一般计较么？本上仙都一笔笔记着呢，等佩暝池回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拔了他龙鳞！！！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这么点小伤，没几日也就消了。”叶幸摆摆手。
　　汴衡一怔，有些失望道：“多留些时日不好吗？”
　　最好不会消失，这样你就能永远记得我。
　　“什么？”汴衡声音小到仿佛呢喃，叶幸并未听清。
　　“为了补偿你，背你回去。”汴衡掩下落寞，对着叶幸偏头一笑。
　　“你应该没咬我腿……”叶幸翻白眼。
　　“现在咬也来得及。”
　　“……”
　　最终叶幸还是被背出门的，临走时宵尘特别识趣的与这二位保持一定距离相送。
　　“看来叶公子是有些醉酒了，需不需要小人找辆马车？”宵尘抬手便要招呼小二过来。
　　叶幸将脸抵在汴衡背上，十分配合的装醉，他不想与被人搭话，丢人……
　　“不用了，我带他散步回去，权当醒酒。”汴衡没给宵尘讨好的机会，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站在门口目送汴衡离开的宵尘满脸赞叹之色，笑容如老父亲般慈祥：不愧是汴亲王之子，背上醉酒的人，散他一个人的步，竟然还能起到醒酒的效果，啧啧啧，绝对是撒谎之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最高境界，看看这气度，除了汴亲王，谁人能及？
　　夜风微凉，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早已不复方才的热闹，摆摊小贩陆续收摊回家，但所有的花灯都被留了下来，自是希望它能彻夜明亮，让这汴北的夜看起来温暖又光亮。
　　应叶幸的要求，汴衡背着他抄小路回府，一路上两人安安静静，几乎无话。
　　特别是叶幸，乖巧的趴在汴衡背上，一动未动，汴衡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叶幸？”汴衡轻声唤他。
　　“嗯？”
　　“别睡，容易着凉，我们快到了。”
　　“嗯。”
　　得到叶幸的回应，汴衡加快了脚步。
　　行至转角便可看到汴府大门处，叶幸突然睁眼，搂住汴衡脖颈的手臂动了动，声音里不再有刚才的模糊睡意。
　　“战场是修罗场、是地狱，人人都会杀红眼，你或为自保或为家国都无可厚非，但我希望离了战场后你不要将那一身戾气带回来，学会漠视生命，忘记了该怎样敬畏生死。”
　　自叶幸开口汴衡就放缓了脚步，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晰传入他耳中：“我记下了。”
　　叶幸“嗯”了一声后便再没了动静。
　　门口穿一身花青色披风的零露已在夜色中等了汴衡许久，见到不远处那个修长身影时她眯了眯眼，待确认来人后，立即展开笑颜，提裙下台阶，朝汴衡疾步走去。
　　“世子，您可回来了，这么晚了……”
　　“低声。”汴衡将声音压得很低，抬眼提醒零露道。
　　零露被吓一跳，立刻闭了嘴，不知发生何事，在看清汴衡背后的叶幸时了然，灿烂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心中浮起怒意与酸意。
　　“这……成何体统？”虽然很气，零露仍然依言放低了声音。
　　“叶先生醉了，我带他回来，并无不妥。”汴衡话语中不带温度，也未曾停下步子。
　　“您是何等身份，他又是什么地位？他怎么也敢应承让您背。”零露有些跟不上汴衡，落在身后气的直跺脚。
　　“他是我媳妇儿，这世上除了他没人配让我背。”话说的很是无波无澜、理所当然。
　　零露好像被钉住般楞在原地，五雷轰顶。
　　“世子，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您同叶幸玩玩可以，但不能认真，别说世人，就算王爷……”零露加重语气，声线都明显粗重了几分。
　　“我不跟世人过，也不跟王爷过。”汴衡再一次打断她，“当然，相信你也不会跑到王爷面前乱说，我是想提醒你，只要你不将宫心计那套用在叶幸身上，咱们这‘姐弟’便可以一直做下去，我也会保证不对你动手，可听明白了？”
　　零露脸颊上总是挂着的桃花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青白相交之色。
　　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个被她自小带大的乖巧寡言的世子如今能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有，那表情和那眼神~他是当真没将除了叶幸以外的所有人放在眼里，方才那一瞬间零露觉着眼前之人相当陌生，是……另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叶幸像是汴衡的逆鳞，说不得碰不得，若非鬼迷心窍，零露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难道他真的是妖孽不成？
　　“妖孽”叶幸有些冤枉，方才汴衡那副模样若被他瞧见了也只会感到新鲜，他可从没见过那么冷漠轻狂的佩暝池。
　　守门侍卫低头小跑着为世子推开汴亲王府的朱漆大门，见零露立在台阶下便未着急关上，退回两旁继续看守。
　　零露鬓角碎发被夜风吹起，视线受阻，她眼前仅剩下衣角都看似无限温柔的那道身影，听见他好似自言自语的问话，心中生出许多不甘，他的温柔难道就不能有一丝是属于她的？
　　“叶幸，你再勒的这么紧，我可能就没机会出征了。”汴衡微微侧头说了一句。
　　不知是巧合还是叶幸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汴衡的话，他环在汴衡脖子上的双手猛一松，整个人便顺着汴衡的背往下滑。
　　汴衡吓了一跳，身子赶紧向前躬着，两手托紧叶幸大腿将他向上提了提。
　　“你还是勒着吧。”他无奈笑道。
　　然后那双手重新环了上来，还体贴的换了个位置。
　　汴衡：……
　　三月十三，黄道吉日，诸事皆宜，遂亲王定世子出征日，去往京都与帝王北军会和。
　　叶幸一大早是被摔门声震醒的，他穿着白色里衣迷迷糊糊望向门口，还算结实的木门看起来有点惨，被敲的一阵阵向内鼓，门上灰尘漱漱下落，融于顺缝隙溜进来的阳光中，漫屋飞扬。
　　叶幸下床，罩了件外衫慢悠悠走去开门，刚一打开，一张大脸便冲到了他面前。
　　“我说，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呢，后院猪圈里的小花猪都起了，你知道老子站在门口喝了多久的西北风不？老子就纳了闷了，你又不生孩子不坐月子的，咋那么能睡呢？”
　　冯锋一把推开叶幸，絮絮叨叨就进了屋，一屁股坐椅子上便开始一口一口灌茶，估计是连敲带说给累着了。
　　“看来冯先生与后院花猪交情匪浅啊，连作息都如此清楚，我说您这一身气味怎么如此特殊呢，一大早刚从猪圈过来的吧。”叶幸气定神闲的擦着脸。
　　“什么交情不交情的，老子哪有那闲工夫交它们，再说我压根就没去过猪圈，身上不可能有味。”对于叶幸没有猜对他早上行程这个事，冯锋那叫一个得意。
　　有些人傻是有好处的，很难被气着，可伤敌两千，毫发无损……
　　“说来意，一大早跑我这来做什么？”叶幸不想再同他闲扯，也没再客套，开门见山的问。
　　茶杯往桌上一摔，冯锋瞪大眼睛盯着叶幸，怒目道：“我说你心也太大了吧，好歹今日世子出征，你这个做先生的都不去送送？瞅给你悠闲的，跟没你事儿似的。”
　　叶幸学着冯锋的样子睁大眼睛，但里面却写满无辜：“本来也没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