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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笙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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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出面瘫,叶幸又到处逛了逛,时下天色已晚,整条街道已灯火通明,映在缓步慢行之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明媚。
他左手拿棉花糖,右手握糖葫芦,在人群中穿梭,左躲右闪,既怕蹭脏了旁人的衣衫,又恐弄损了手中的零食。
可今日真的是很拥挤,总会有人时不时与他接踵擦肩,让他逛各种卖货小摊的心情很受影响,所以越走越倾斜,最后拐到了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主身后,靠在青墙上缓口气。
摊主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对着叶幸笑道:“公子这是被挤着了吧?”
叶幸点头:“在这歇会儿,希望不会耽误您的生意。”
摊主:“嗨,哪儿能呢,您只能是贵人,怎么会耽误生意。”
叶幸苦笑道:“您不是也想说我在这能为您招揽生意吧?”
摊主:“那是一定的呀,看看您刚才一路走过来那叫一个坎坷,公子可是凭长相被挤啊。”
叶幸:……
摊主:哎,公子,您赏光,在本小摊上选一个面具吧,免费赠送不用付账,您戴上给打个样儿就行。
木质可移动的小摊上摆满了种种样式、颜色齐全的面具,两旁挂着简易花灯,上头有几片桃花飘落,照亮路过行人的表情,修饰躺着面具的神态。
叶幸上前将所有面具欣赏个遍,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个颜色较为简单的面具上。
整个面具主色为雪白,自鬓角处逐渐过渡为冰蓝色,与他现在的穿着当真搭配的很。
叶幸里面穿了件白色束腰长衫,外搭渐变色广袖薄纱长袍,上身颜色纯白,自手肘、腰间向下逐渐深蓝,再看看手中的面具,简直不能再巧合。
只是这形状……
“老板,这两边是,孔雀的尾巴?”
他不喜欢孔雀!
“不是,这是凤尾,看着不太像是吧,您就凑合着瞧,我这已经算是很好看了,您再看看别家的,那简直丑的不能看。”
这欠揍的做生意方式。
戴上面具,叶幸顿感心态轻松许多,大大方方的……贴边走,真的不能再挤着了,糖葫芦撑不住了。
不远处,鼓声入耳,戏腔响起,有人空灵诉衷肠,笙歌婉转悠扬。
叶幸脚步停住,站在原地聆听,不知在想些什么,面具后的那双眼爬满苍凉。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力道不轻却也不重。
还敢上手了?这帮人是胆子变大了还是脸皮变厚了,光看着还不行?真当本上仙是吃素……好欺负的?
叶幸拿着棉花糖的那只手想也不想便朝对方挥去,待见到那张脸时瞬间收回了力道,拳头堪堪停在那人鼻尖处,得亏是收住了,要不然打坏了这张俊美的小脸儿,估计得把这满大街姑娘的妆容都给哭花了。
“你怎么出来了?”叶幸很是意外。
“去寻你,下人说见你出府了,所以出来碰碰运气。”汴衡眼中闪着光,一只手仍然抓着叶幸的手腕。
“我这戴着面具呢,你怎么认出来的?”叶幸将面具推至头顶上,好奇的问汴衡。
“化成灰我都认得。”汴衡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能让旁人感受到幸福的那种笑容,星河璀璨,生机盎然。
“……”什么鬼话。
叶幸抻着脖子向汴衡身前身后探了探,佩服的朝他拱了拱手:“这么多人,你居然能赶散场前找到我,还这般气度从容,毫无狼狈,真是失敬了。”
“不难找,就你这人多,花也多。”汴衡揶揄,还低头向地上看了一眼。
花?叶幸有些懵,顺着汴衡的落眼方向望去,发现自他脚边为中心往外扩散了一地的鲜花,那叫一个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他不过是出了会神儿的功夫,这帮人手速可够快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在大街上选花魁呢……
“叶公子真是好大的魅力。”汴衡语调无任何变化,表情也极其自然,但作用在叶幸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话语刚落,一朵粉粉嫩嫩的小野花不偏不倚砸中汴衡胸口,顺势下滑、落地,最终被淹没于一片花海中。
汴衡:……
叶幸:……
在其他众人看来,那朵花的女主人幸运如斯,大抵是受了神明眷顾,才能引得两位生有倾城貌、带有倾城笑的男子双双侧目。
那女子被汴衡二人瞧的头晕脑胀,直往一旁女子的身上靠,伏在她肩膀上不敢胎头,连连跺脚,激动的直想大叫,又觉不成体统,遂卯足力气憋着,很是辛苦。
“汴衡小公子魅力也着实不小啊。”叶幸一脸将人一同拉下水的得意。
汴衡的眼中突然就起了好几层寒霜,只平平淡淡环视一圈便让四周的温度瞬间重回寒冬,让人身上的汗毛直竖,热热闹闹的气氛消失殆尽。
“看够了?可以散了!”汴衡声调没有提高,反而降了几个度。
鸟兽散!即刻的鸟兽散!!!
虽然还是会有人偷偷斜上一眼,但已经无人敢驻足观赏了,大街上的人流开始恢复正常。
这么有用?叶幸有点羡慕汴衡的这个本事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汴衡眼神恢复温柔,表情看起来又乖又无害。
“哦,你说你找到我的时候啊?有人唱戏,听了一会儿。”叶幸想了想回答。
“你喜欢听戏?”
“不是,只是想到了故人。他虽非伶人,但开嗓便惊艳,同专业戏子相比半点不差。”
“又是女子?”
“男的。”
“嗯,现在人呢,成家了?”
汴衡这什么态度?怪里怪气的……
“成家?是想成家的,他找到了个值得托付的人,只是要付的代价大了些。”
“什么代价?”
“生命!用他的命换了一个牌位、一纸婚书,与那男子结了亲、拜了堂,无宾客无高朋,进了对方家朱门,入了对方家族谱。”
“为什么?”汴衡表情严肃下来,皱眉问着叶幸。
“什么为什么?”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厢情愿,不应当是这个结局。”
“一个有钱有势有地位,一个在普通百姓眼里地位比戏子还不如,有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应当,若太圆满了反而不寻常。”
叶幸活了这万把年岁,所交好友实在不多,九重天上算起来都不超过三个,剩下都是人间结识的,还是扎推认识,以至于每个人的命运都让他记忆深刻。
当初选择陪他们走一程,那些经历都是亲眼见到、亲自体会过的,当时虽有唏嘘但并无太多感受,更遑论感同身受,可如今再提起那些人、那些事,竟无意间模糊了双眼。
汴衡未被说服,满眼的不赞同,但他紧抿双唇未再反驳。
叶幸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了,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拿起手中的糖葫芦和棉花糖在汴衡眼前晃了晃:“聊这些做什么,呐,给你买的,我可是尽力护了,要不然可就只两根棍儿了,你得领情。”
汴衡未接,但也不再抿唇,勾起嘴角:“叶幸,我不是小孩子了。”
“啊?不爱吃了?那会儿跑出来玩回府后被逮了个现行都没撒手,这才几年的功夫啊就不喜欢了,啧,太善变。”
叶幸很感慨,还是小时候好哄。
刚要放下握着两根细长竹棍的手,拳头便被对方抬起来的手掌托住,汴衡倾身上前,咬走一颗山楂,细嚼慢咽。
“糖有些化了,但很甜。”汴衡说着将糖葫芦与棉花糖夺过放在自己手中,拉着叶幸便往前走,“你逛累了,带你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我刚刚吃了好几碗面。”叶幸看起来很是纠结,被拉着走几步就要向后退一步。
“不是你食量。”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没那么能吃。”
“谦虚了。”
“……”
两个大男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应该算是件很新鲜的事儿,一时间引来的目光又多了不少。
叶幸颔首看了眼被牵住的那只手,想到下午零露对他说的话,忍不住在汴衡身后低声问了一句:“汴衡,你有龙阳之好?”
汴衡猛然停下脚步,但牵着叶幸的手未松开,他回头看他,很认真,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捋顺了什么似的点点头,缓缓开口道:“喜欢你,你为男子,所以有。”
叶幸:……
果真如零露所说?叶幸心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转念一想觉得这样问题可能会更好解决,他只是喜欢男子,又不是非他不可。
以零露对汴衡的态度,只要他答应娶她,无论汴衡有什么样的喜好、养什么样的人在身边,相信她都能够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横在这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汴衡可过完他正常娶妻生子的人生,而零露的命数也不会发生大的改变。
只是,一想到待他抽身后汴衡身边会养一堆妖娆妩媚、多姿风情的男人,叶幸便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牵住的那只手不由得握紧,竟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你这臭毛病能~治~吗?”某人咬牙切齿的问。
汴衡:……
“如果这是病,我觉得挺好,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