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12、美人

　　叶幸自离开宴席便与冯锋一路斗智斗勇，直至练武场附近才分道扬镳。
　　当然，这斗智斗勇是单方面的，智慧冯锋没有，想吵架都还不上嘴；勇肯定是有，但自从上次被世子吓跪，面前这位爷他可是开罪不起了，于是吃了一路哑巴亏。
　　临分手时还被叶幸客客气气的训了一句：“冯先生，汴府来来回回这么多下人呢，都见着咱们一路同行，您要先走理应同在下拜别啊，这是基本礼仪不是？再说您刚才还喷了我一身酒水，理亏着呢，是否应该对在下态度好些啊？”
　　冯锋将叶幸的这番话在脑子里嚼了一遍，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朝着叶幸憨憨一拜：“叶先生这话在理，老子就算不在乎礼节还得为世子争面子呢，况且确实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住了，叶先生慢走！”
　　叶幸仅是行一颔首礼，心中暗笑，冯锋这个憨傻的，喷酒还不是他逞一时口舌之快招惹的，其实他更理亏……
　　回屋换了身衣裳，想着汴衡说要过来找，叶幸也不好到处走，于是倒在床上补了一觉，好让这漫长无聊的时光快些过去。
　　睁眼时已日头西下，透过雕花木窗躺了一地的金色正有气无力地向后退，与正午相比不再那般招摇刺眼，即使趴在叶幸脸上也是温温柔柔的。
　　叶幸撑身坐起，有种想吃东西的冲动，对他来说自然谈不上饿或不饿，只是宴席上汴衡夹的那些东西他没吃几口，眼下就很想吃些什么。
　　天色不早，也许汴衡不会来了，他想要出去走走，顺道觅个食。
　　刚跨过门槛走出去没几步，迎面撞上款步姗姗的零露，应是特地为寻叶幸而来。
　　叶幸：……
　　抬头见妖姬，出门遇麻烦。
　　“叶先生这是要~去哪里？”零露见礼，抬眸时眼角有些微红。
　　“哦，出去走走，零露姑娘来找我的？有事？”叶幸明知故问。
　　“没什么事，只是之后一直未见先生重返宴席，心中惦念，所以过来看看。”零露回答。
　　“姑娘有心，我没事，姑娘回去歇吧。”叶幸微微一笑，未再客套，与零露擦肩而过，直接向外走。
　　“叶先生。” 零露转身唤道，声音有些急躁。
　　“叶先生可是觉得自己在世子心中很是与众不同？”零露卸下那张客套面孔，望着叶幸时的表情冷了下来。
　　“是啊。”叶幸回头答道，表情相当自然。
　　零露被噎了一下。
　　“难道叶先生会觉得世子……心悦你？”
　　“不行吗？”
　　零露又被噎了一下。
　　“再说他要想什么那是他的事，我能左右的了么？”叶幸一耸肩，挑了下眉等着零露的下文。
　　“既然叶先生直白，那小女子也就不转弯抹角了。”零露一挑嘴角，继续道：“这些年世子对您的态度小女子是看在眼里的，一开始以为世子单纯只是仰慕您，但后来越发觉着您身上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令人仰慕的地方，可这么多年世子依旧爱粘着您、对您好，甚至越来越好，这很不合常理。”
　　“你是想说？”叶幸点头，觉得这话说得有理。
　　“只有一种解释。”零露回答。
　　“赐教。”
　　“他还没得到您。”
　　“啊？”
　　“先生没懂啊？小女子是说，或许我家世子有些龙阳之好，先生长得好，能让世子看上也不稀奇，只是世子一直没得到过您，始终瞧着新鲜，若哪一日得到了，新鲜劲儿慢慢也就过了，到时候先生该何去何从？这男人与男人之间怎么会有别的感情呢，事后负责就更谈不上了，您说是不是？”
　　零露的表情得意，她死死地盯着叶幸的脸，想要看到上面的风云变幻。
　　“小丫头懂挺多啊。”
　　叶幸不是故意装淡定，而是让佩暝池、汴衡粘久了，许多原先听不得的话如今都掀不起他情绪的波澜，再加上看人间话本、命格册子是他的喜好，什么样的故事没有拜读过，脸皮厚了可不止一点点。
　　“先生可真是毫不在意呢。”零露皱眉，对叶幸的态度感到很是失望。
　　“在意啊，我可在意了。”
　　零露眉头一松，满意答道：“既然这样，小女子愿为先生指一满意去处……”
　　“所以我不让他得到我不就好了。”叶幸没在听零露说什么，一双细长的笑眼很是无辜地望着她，“这还真得感谢零露姑娘提醒呢！”
　　零露被彻底震撼到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面对过这样的人呢，当真是开眼界了！！！
　　“叶先生，士不知廉耻，衣冠狗彘啊。”为不失风度，零露表情万分克制。
　　“零露姑娘，孔雀虽美，可若跑到凤凰面前开屏，那是否太过不自量力呢？”
　　“先生这是自比凤凰呢？”
　　“不用比。”
　　“那先生觉得小女子像跑您面前开屏的孔雀？”
　　“像，连今儿穿的衣裳都像，简直就是在配合我。”
　　“……”
　　零露气的直咬牙，双唇紧抿，泪水淹没双眼，两只袖口无风自动，站在对面“你”了半天。
　　“姑娘也不必跑到我这儿舞，与其担忧我会不会被汴衡得到，不如想办法怎样让汴衡自愿得到你，我就不送了，姑娘请回吧。”叶幸未再多看一眼对面的楚楚可怜，转身走了。
　　你爹的！
　　弄得他一个大男人好似在跟一个小姑娘争风吃醋一样，这要让别人看到还以为刚刚来了出宫斗呢，当年他孤身闯荡人间的时候，好歹也算个风流倜傥、潇潇洒洒的主，如今混的跟个深宅大院里无名无分小媳妇儿似的。
　　佩暝池，这些账都算在你身上，给我等着。
　　至于零露这小丫头，每次见面都与他预想的发展事态大不相同，叶幸确是有做回媒人的心思，奈何最后总是会不欢而散。
　　他不喜欢这姑娘，很不喜欢。
　　叶幸本想到汴府膳房寻些吃食，现下改了主意，直接出府奔热闹的西街去了。
　　今日为人间上巳节，三月初三，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故曰“上巳”，是人们祈求福祉降临的好日子。
　　街上较之往常更加热闹，叶幸先跑到常去的面瘫前吃了几碗面，老板心情好，还特意在面中加了许多块瘦肉。
　　“谢谢老板，但我不食荤，可能要浪费您的一番好意了。”叶幸一边向老板解释，一边将碗中瘦肉挑出，放入一旁的小蝶中。
　　“呦，您看我好心办了坏事不是？没事儿，您放在那就行，待会儿会有一条大黑狗过来，我就给他吃了。”老板被煮沸的下面水熏得满脸水珠，笑呵呵的与叶幸聊着。
　　“您还照顾流浪狗呢？真是心善。”叶幸真心夸赞。
　　“小家伙这两日自己跑来的，都是为了讨生计，不容易，再说一样是生命，这好东西我们可吃他们为何就不可吃了？”老板用系在腰间的麻布围裙抹了把脸。
　　叶幸的那双笑眼弯成了月牙，向老板端了下面碗以表敬意：“您说的不错。”
　　“对了，前几次同您一同来的那位公子呢？今日怎的没见他？”
　　“他今日有事，出不来。”
　　“那真是可惜了，若他今日能同您一道来，相信小摊挣得银两会更多。”
　　“怎么说？”叶幸好奇的问。
　　“您看看。”老板朝叶幸努努嘴，示意他向四周看。
　　叶幸环顾四周，发现平日不大地方的小面瘫前坐着满满登登的顾客，还有排队等着的，绝大多数为妙龄女子，有些女子眼睛时不时向他这桌瞥一下，在与叶幸对视那刻，原本粉扑扑的小脸儿立刻红的能滴出血，又羞又臊；而更大胆些的女子……和男子，直接盯到傻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叶幸：……
　　“老板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冲我来的？”平日出门的时虽也会引起不少人侧目，但哪有现在这般夸张。
　　“可不是，今日上巳节，这平日被养在深闺中的女眷都可以走出家门，到自然长流水处宴饮，有病的祈求除病，无病的则祈求平安，是大家小姐们出来玩儿的好日子，当然，也是各家公子们出门猎艳的好时候。”老板嘿嘿的笑着。
　　“但这阵仗显然是这帮闺阁女子要猎我啊！”叶幸苦笑。
　　天上地下叶幸都活得随性，什么节啊日啊的都不太记在心上，遇上了就入乡随俗过一过，没兴致了便理都不理，故而在人间留了这么些年还总能遇上新鲜事，因为就算之前见识过也可能因着没走心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让您是美人呢。”老板坦然道，“公子您别生气，在下可没半点轻浮之意，绝对大实话，您瞧我这儿这么多顾客还能这么悠哉与您闲聊，那都是他们特意嘱咐面下慢些，也好坐这多瞅瞅您，您这魅力大呀。所以我说啊，若您把那位公子一并带来，那我今晚挣的钱可是够歇上好一阵子喽！！！”
　　“……”
　　这还能吃得下么？得亏一次吃了个够本，好一阵子不用再过来了。
　　叶幸放下银子就要走，老板也未因怕留不住顾客而强留他多坐一会儿，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客气说道：“公子可是吃好了？那您慢走，下次一定带那位小公子来啊！”
　　“好。”叶幸走出几步，回首绽笑：“既然是个祈福的好日子，那老板可有什么心愿？”
　　“我呀，我就希望面摊的生意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好，自己和妻子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然后把闺女拉扯大，给她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嘿嘿嘿……”
　　面瘫老板笑得开心，仿佛愿望成真了那般。
　　“一定能实现。”
　　谁让你是个纯良的人，又偏偏当着神明的面许了个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