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11、祝福

　　叶幸被冯锋这个粗狂莽汉送了个不留余地的白眼，还外带一个十分讽刺的冷笑。
　　“呦，冯先生吃味啦？” 叶幸宽容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倾身上前低声说道：“您别急啊，都是世子的先生，还能差了事？待会一定有您附庸风雅的机会。”
　　“担心你自己吧，老子一员武将，不会之乎者也那玩意儿也没人敢笑话。”冯锋一脸嫌弃样，在叶幸靠近时便已向一旁闪身，此刻二人之间倒是相比未作交流之前距离更远。
　　倒也不是他冯锋嫌弃叶幸到那种程度，只是世子那不经意扫过来的目光实在太过春寒料峭，看似无多大杀伤力，实则寒气很是刺骨，饶是他心再大也难以视而不见。
　　“叶先生，您可是想好了，若想好了便可随时开始？”汴亲王缓缓开口，他的面相相比魏全更显憨态，会让人有春风和煦之感，但不知为何，只是在看向叶幸时眼底毫无笑意，甚至有凌冽之意自眼角渗出。
　　“叶先生，犬子自幼敬您爱您，承蒙您多年关照，如今他已长大成人、身体康健，能够上阵杀敌，为国家效力，我夫妻二人对您万分感激，若临行前若能得到先生指点，相信犬子定然能够凯旋而归！”汴王妃双手举杯面向叶幸作敬酒状，神态真挚，言语诚恳。
　　叶幸自然是听懂了在场其他人听不出来的言外之意。
　　汴亲王妃是在感激他对汴衡幼时的相救、多年留在身边的守护，同时她对叶幸身怀一些常人没有的本事这一点深信不疑，希望此次他能够看在多年守护的情分上给汴衡些许指引，从而保佑汴衡自战场平安归来。
　　“王妃严重了，世子的文采谋略之才继承汴王爷，上阵杀敌之能传自冯先生，在下确实无甚功劳，指点万万不敢。”
　　叶幸亦举杯，在答完王妃的话后转头与汴衡相对：“指点没有，诗句也无，今日仅有一句祝福，世子可愿听？”
　　汴衡深深凝望着他，重重点头。
　　“汴衡，暝池，愿你心中明是非，长安无所忧。”叶幸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汴衡端着酒杯久久未有反应，最后如行弱冠礼当时那般，对着叶幸庄严行一大礼，说道：“学生记下了。”
　　然后同样将杯中酒饮尽。
　　四下安静，周围人怔愣，对此间场面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共同祝愿汴衡世子长安无忧，凯旋归来吧。”魏全打破局面，举起酒杯一一扫过众人，然后笑呵呵的看向汴衡。
　　“愿世子长安无忧，凯旋归来。”众人齐声道。
　　汴亲王眼中有风雪刮过，眯眼打量着叶幸，那一瞬间温和之色褪尽。
　　王妃未在叶幸口中得到想要的回答，表情满是遗憾与不甘，再加上对汴衡的不舍与担忧，此情此景下，眼中满是热泪。
　　王爷的三侧室个个貌美，且端庄面善，虽无所出但也不会勾心斗角，行事懂分寸，与王妃私交甚好，平时对汴衡视如己出，此刻杯酒中祝愿其凯旋的诚意半分不假。
　　冯锋大约是这里最激动的人了，自己一手培养出的好学生如今即将成为精忠报国的好儿郎，心中那叫一个骄傲，酒杯端起时洒了一半，送向口中时又洒了一半……
　　叶幸看在眼里，一顿嫌弃。
　　锋不乐意了，连个诗都没作出来，有啥好嘚瑟的……
　　王爷好友之女席间始终沉默，乖巧坐于王妃身旁未置一词，她身着白衣绿衫，上面绣着点点深绿，其间偶有棕褐色树枝状条纹穿插而过，自半身腰垂下，与草地融为一体，竟是将春意穿在了身上。
　　这女子面上的桃花妆惹眼，且只要撞上汴衡的脸便会在脸颊上多晕开一层，笑貌露温柔，俏丽的如三春之桃，一人包揽了一片景色，惹得席间众男子时不时侧目斜眼。
　　除了汴衡，他忙着给叶幸夹菜，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汴衡，零露姑娘今天很好看。”叶幸拦住汴衡夹菜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往零露那边看，“你给我夹这么多菜做什么，我吃不完。”
　　“你呆着无聊，我手边又没个好玩的能给你，就吃些菜吧。”汴衡没理会叶幸的眼神。
　　那也不至于吧，碟子上都立座山了，他平时那么能吃？
　　魏全在与汴亲王推杯换盏间，眼神亦是在汴衡与零露之间来回穿梭，最后对着零露笑深了眼角皱纹：“零露姑娘真是出落的越发貌美了，今日这身打扮也很有意境，看着竟与世子的衣着很是搭配。”
　　叶幸听着饶有兴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二人……的衣裳。
　　冯锋也打量，看过后却是一脸疑惑：“一个颜色这么浅，另一个颜色相比之下又忒深，就这，哪搭上了？”
　　叶幸晃着手中酒杯，竟觉着冯锋这句话问的挺可爱，于是赏了他一双笑眼：“一个满身春色，一个融于大地，这叫春回大地，怎么就搭不上？你个大老粗，不懂欣赏！”
　　“啥玩意儿？听不懂，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竟讲歪理，瞅瞅你那得意样儿，老子真看不上你。”冯锋的整张脸都在极力表达他这种“看不上”的情绪。
　　“说的好像看得上我就会跟了你似的。”
　　叶幸也就这么随意玩笑一答，也没想到冯锋会一口酒水毫不浪费地全喷在了他身上。
　　冯锋：……
　　叶幸：……
　　效果很好，收获了许多目光。
　　汴衡看见叶幸雪白广袖上的一片湿迹，不悦的看向冯锋，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冯锋被一口酒水呛得直咳，一张大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压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向叶幸拱手作揖道：“叶先生对不住，方才让酒呛着了。”
　　“冯先生哪里话，承蒙您‘看得上’，得了您这一口酒，也算是叶某的荣幸了。”叶幸笑的很是狡黠，并把“看得上”三个字故意往重音上咬。
　　“叶先生说笑了，说笑了。”冯锋咬着牙努力微笑，面上看着有些狰狞……
　　“那~各位慢聊，我去处理一下。”叶幸起身向王爷王妃一拜，并对诸位赔礼道。
　　可算逮到机会开溜了，得给冯锋记上一功。
　　抬脚欲走，衣角却被一只手拽住，汴衡抬眼问他：“去哪里？”
　　叶幸向他微微躬身道：“说过了，去处理一下，世子慢用。”
　　“回你住处等我，别乱走。”汴衡用力向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嘱咐完才慢慢放开。
　　叶幸未给答复，礼貌性颔首，刚要抬脚，另一侧衣角又被拽住。
　　叶幸：……
　　“凭什么你能走啊，老子也要走，带老子一起。”冯锋一脸不服气，低声怒吼。
　　叶幸没给眼神，稍一用力便拽出冯锋手中握皱的那片衣角，大步流星地走了。
　　冯锋也不觉尴尬，借此机会起身告辞：“额，在下去看看叶先生可有需要帮忙的。”
　　走之前冯锋突然觉着周身被寒意包围，激得他后背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紧了紧前襟，心中很是抱怨：有钱人就爱瞎讲究，好好的一顿饭就不能坐屋子里好好吃吗，幕天席地的，天晴风暖有什么用，这地下的阴风还不是嗖嗖往上跑……
　　冯锋走后，魏全笑呵呵的对汴亲王道：“王爷，您家这两位先生有才华有意思，看起来感情也很好，世子很有福气啊。
　　“呵呵，太保过誉了。”汴亲王敷衍回答。
　　“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零露姑娘。”魏全一拍脑门道，“王爷，这故人之女让您养的当真是明艳端庄啊。”
　　零露面露娇羞色，颔首启樱唇，起身向魏全行一女子礼：“谢魏太保夸奖，小女子向您问安了。”
　　汴亲王对魏全的说法很是赞同，与魏全对视，嘴角和眉眼在此刻均真实的挂着笑意。
　　“看样子，零露姑娘同咱们世子感情不错？”魏全看向汴衡，似是在问话，实则为不许反驳的陈述。
　　“自然，犬子与零露自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汴亲王点头应道。
　　“哦？那可真是，难怪让人觉着如此般配……”
　　“零露姑娘虽年长小侄九个春秋，但从小对小侄悉心照料，亲如长姐，我姐弟二人感情一直不差。”
　　汴衡用最真诚的语气回应了魏全，也用最强硬的态度打断了魏全。
　　汴亲王瞬间黑了脸，王妃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两只眼睛对着汴衡又是瞪又是眨，频频摇头，一只手还要在衣袖下拉住零露的手，又摸又揉，可劲安慰。
　　零露则是各种脸色中最难看的那个，汴衡短短一句话，已经让红、白、绿多种颜色在她脸上呈现了个遍，欲看汴衡表情却又不敢，模样让人瞧着委屈极了。
　　魏全表情有些垮，但也识趣闭嘴，明白有些话自然是不必再往下说了。
　　“你个混账东西，长辈还未讲完话，哪有你说话的份，这些年的规矩礼仪都学哪去了？”
　　汴亲王实在不好在零露这个问题上斥责汴衡什么，只能在不尊长辈这方面予以训斥，为自己与魏全挽回些颜面。
　　“汴衡知错，还请魏太保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侄儿计较。”
　　汴衡知错的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