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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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路遥转过身，恰好和半支起上身，歪头看他的吴烁言四目相对。
吴烁言双唇微启，又重复了一遍：“方路遥？”
他口齿含糊，还带着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的朦胧，嗓音半哑，但不低沉，——是一个唱歌的好嗓子。
方路遥看了他一会，又忍不住别过头，先前隔着人山人海便觉得吴烁言有一副好皮囊，而近观之后，更觉得他是恃靓行凶了。
吴烁言见他没有回答，便以为他没听清楚，皱着眉头，刚想再重复一遍，方路遥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急忙应道：“是，是我……”
吴烁言点了点头，又漫不经心的开始翻卷子，补充几处，写写画画。
方路遥习惯了做一道题，要随着每一小题，画一个草图，标几个条件，再继续求解，很少见到有人只画一张简略的图，甚至还没标出字母，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就开始心算，甚至还不对答案。
这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吴烁言握着笔，无意识的在指尖转动着，目视前方，又迅速低头写了一个答案跳到另一张卷子。
在接下来的一节课中，方路遥就看着他间歇性的做完了两套卷子的最后两道大题。
等他整理好这两张卷子之后，才拿出一本小册子，又放了一遍试卷，又毫无改动的收了起来。
方路遥就像是有所顿悟一般，低下头，不再去关注吴烁言的动作，
“尔等凡人，不配。”
方路遥默念着这句话，又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
放学后，方路遥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放在自己的小电驴上，看着周围的同学几乎人手捧着一本书，或者拖着一个拉杆行李箱，他急忙的走出了教室，冲了出去。
他跑到校门口，意外的发现一些人并排站在门前垂头丧气，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站在几人面前，高昂着头，耀武扬威般挥动自己的拳头。
方路遥定睛一看，认出领头的那个人似乎是一早就说要逃课去玩的曾政桓。
他忍不住新奇的吹了一声口哨，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想到，让他们逃课不带上自己吧，现在出事了，也就没办法说是方路遥要替他们补习，才会特意请了自习课的假，去他家复习了。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假装不经意的路过几人身旁。
曾政桓一瞥见那双熟悉的球鞋，就忍不住热泪盈眶，饱含深情的叫道：“老……方路遥！快点……”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矮小男人便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出声了，开学第一天就敢逃课，以后还了得？你是哪个班的，还不快点说出来，别等我查出来之后，再和你们的班主任好好商量这件事。”
曾政桓一听，又憋屈的低下了头。
方路遥暗自好笑，换了一个地方，曾政桓既然还真的不敢嬉皮笑脸了，换做是以往他早就和梁老师大眼瞪小眼，浩浩荡荡地越墙而出了。
“方路遥？西区第一那个，是吧？”那老头看着他，冷淡的眼神在他的身上和脸上一扫而过。
“是。”方路遥急忙应道，又偷眼去瞥曾政桓，和他打眼神，“还不快走？”
“走不了啊，老大，我们早试过了，只要一动……”曾政桓趁着老头不注意，和他手舞足蹈的做起了手势。
老头似有所觉，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曾政桓顿时不敢动弹了。
老头：“你和他们一伙的？”
“是。”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方路遥瞪了一眼曾政桓，举手后退，以示清白，毫无负罪感的说道：“不是，我只是把行李落在外面了，想出去拿。”
“行。”老头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全无说谎的痕迹，也就缓缓的点了点头，爽快的放行了。
“这不公平！”曾政桓眼睁睁看着他跑了出去，又拎着大包小包，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忍不住失声喊道，“我们明明也是出去拿行李的，为什么要把我们拦在外面？”
老头面对他的死缠烂打，全然不为所动，“出去拿行李，就不能等到放学以后了，还要特地绕到小树林的围墙，再出去？”
“那还不是不知道哪里有红外线感应仪嘛。”曾政桓忍不住小声嘟囔着。
老头看着垂垂老矣，听力却是出奇的好，“你说什么？”
曾政桓打了一个激灵，狗腿的说道：“这不是怕打扰您休息吗，你看你前面睡得那么香，肯定也不希望有学生就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你就是想做一些不那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引起我的注意力？”
“哈。”方路遥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发现老头左右脚的鞋子穿反了之后，终于不忍的捂住了嘴，走出了好几步路，才放肆的开怀大笑。
而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
曾政桓有心在和他掰扯这件事，老头却不想再和他聊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了，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要是想不叫班主任也行，你们每人写个一千多字的检讨。我也不要求你们下周在升旗仪式上发言了，就直接交给你们的班主任就好，别耍滑头，到时候人数不对，我一个班一个班找过去。”
“是，谢谢您，你真是人美心善。”曾政桓一听不叫班主任，顿时挺起了腰杆，有气无力的应和着，领着一群人，灰心丧气的走向食堂。
而方路遥此时早已到达男生宿舍楼楼下，对着门口的布告栏对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名字，“四零四寝室，四号——方路遥。”
他快步走上楼，总算在精疲力尽之前到达了自己的宿舍，推开门，一号床旁却早已有人正在收拾行李。
方路遥将自己手上的大包小包都扔到了床板上，这才转身兴奋的说道：“你好，我是四号床的方路遥，你是……”
那男生转过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颔首，又继续整理床铺。
方路遥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自己之前申请入住进来的时候，也听班主任说过，因为是插班进来的，只能和一个独占单人间的同学住，但他死活也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吴烁言，这也太过于有缘了吧。
方路遥并不想顶着这尴尬的气氛聊天，只好背对着他，沉默的开始铺床。
而吴烁言显然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一味的整理着行李。
方路遥收拾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瞥他，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之前那个口若悬河，说的自己昏昏欲睡的人，联系在一起。
方路遥整好衣服，走出宿舍门，正好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方路遥揉了揉鼻子，抢先认错。
“怎么又是你？”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公鸭嗓子，方路遥强忍着疼痛，睁开眼，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昨天那个红毛。
红毛的一头红发早已经被染了回去，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仓促，一头黑发中甚至还掺杂着一点奶奶灰和没有染清楚的谎黄发，发梢是红的，发尾还是黄的。
总而言之，这审美，方路遥实在是不敢苟同。
“你看什么看？”红毛一看方路遥露骨的眼神，难免恼羞成怒的嚷嚷了起来。
方路遥摇了摇头，吹了一声口哨，笑眯眯地说道：“没事，我就是觉得你的头发特别有艺术气息，特别有我的偶像的风格。”
“那是。”红毛正想吹嘘一番，却见方路遥两步并一步的跑到了楼梯间，转头，笑着说道：“我的偶像是毕加索，抽象派画家，你整个人就特别有他的呐喊的风格。当然了，我也不要求尔等凡人能够理解他的画作。”
方路遥走下楼，正巧碰上了吃饱喝足，一扫之前霉气的曾政桓。
曾政桓一看到他，神色就变了，快步冲上前，给了他一拳。
方路遥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就放任他的动作，但曾妹妹不仅小心眼，他还戏多，非要给自己加戏，“大郎，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抛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享福去了，您可真不愧是西区远近闻名的陈世美啊，一见着别人，就忘了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了。”
“停，打住了，我见谁，就抛弃你们了？”方路遥对曾政桓的戏精都早已习惯了，根本不会为他的话中的真作假，假作真的那些事计较，顶多是半开玩笑的配合。
“就……就那个。”曾政桓一时语塞，胡乱地撇了一眼周围，突然福至心灵地说道，“就是那个谁，就是那个。”
他一边说，一边故作忸怩地向他眨了眨眼，矫揉造作的说道：“就是那个吴大官人啊，您不就是为了他才抛弃我的吗？”
“谁？吴烁言？”方路遥一愣，神情怪异的重复道。
曾政桓点了点头，贴近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我昨晚回去刷学校论坛，已经有人为你们盖楼了，有人在猜你们这回月考谁是第二名的，也有人吐槽说，把你们放在一块，还真不打算给别人活路了。甚至还有校领导的官方论坛号发了一句庆贺，说什么，——‘恭喜我校东西二区文理双壁合并’。”
曾政桓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朝着他挤眉弄眼，做出肉麻的促狭的神态，又向他摆好了一个媚眼。
方路遥摸了摸手上凸起的鸡皮疙瘩，冷酷无情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和你唠嗑了，我还没吃午饭呢，你老大快饿死了，没那功夫和你在这玩了。”
他走出几步路，才发现吴烁言正坐在宿舍楼旁，神色冷淡的盯着眼前缓缓踱步的一只猫。
方路遥看了一眼手表，实在是没时间多管闲事了，急忙向食堂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