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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伤口愈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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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听见一声惨叫。
“是我啊,夏添。我是冯亦晨啊!”
我听到冯亦晨的声音,看到那张狞笑的脸慢慢恢复了平静,变成了冯亦晨痛苦的脸。
我努力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看见一双皮鞋,然后再向上看,崭新的黑色西装。这不是冯亦晨吗!只见他痛苦地捂着额头,从指缝里一滴一滴的渗出鲜血。
“冯亦晨?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你爸爸回家了吗?”我问道。
“我还奇怪你怎么在这里呢。我前脚刚上车,才想起来忘记给你一样东西了。就让我爸先走了,转过身来就看见你抱着书包往后面去了,我有点担心你,就跟着你过来了。你刚是干什么啊,为什么不想见到我啊,我惹你生气了吗?干嘛打我啊。”冯亦晨一脸委屈地说。
我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冯亦晨又痛苦又委屈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快让我看看,严重吗?刚不是故意的啦,我把你当成坏人了。”我凑到冯亦晨面前,踮起脚尖,轻轻拿下冯亦晨的双手。看到冯右边额头上还在留着血,伤口处还混着泥土。
“你别靠我这么近啦。”冯亦晨小声地说。
“嗯?”我看了看冯亦晨的脸。他的头微微低着,眼神看向别处,脸微微有些红。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小开心。
“走吧,我带你去清洗一下伤口,你还得抓紧时间回学校呢。马上得考试了。”我拉着冯亦晨的衣袖往医院走。
“夏添...”冯亦晨站在原地。
“嗯?”我回头
“你以后怎么办?”冯亦晨问道。
“.....”
\"以后再说吧,我先带你去清理伤口吧,还流血呢。走吧。\"我拉着冯亦晨的衣服向医院走去。
妈妈正在走廊拖地。看到我和一脸血的冯亦晨走进来,赶紧过来问道:“夏添,你们没事吧,你同学这是怎么啦?遇见啥事了?”
“妈....我刚不小心.....”
“阿姨,我刚陪夏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头磕在石凳子上了。没啥大事,简单清理一下就好啦。”冯亦晨笑着对我妈说。
我抬头看了眼冯亦晨,他悄悄地捏了我的手心一下。
我不再言语了。
妈妈带着我俩到了普外科帮冯亦晨清理了一下伤口。幸好伤口不深,简单缝了两针,打了破伤风。冯亦晨的头被白色的纱布过了厚厚一层,像是带了顶没有檐的白色帽子。
处理完这些,天已经擦黑。我和冯亦晨坐在医院前面的长廊里。长廊上盘着茂盛的葡萄藤,上面结着一粒粒青涩的小葡萄。
“抱歉啊,我没看清是你。又耽误你一天的学习。”我双手紧握放在大腿上,低着头抱歉地说道。
“没事啦,也算是你给我的纪念吧。还好医生说这个位置疤痕不太明显,要不你真得赔我一辈子。”说着冯亦晨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坐在旁边看着冯亦晨的笑容,不远的灯光从他的侧脸洒过来,我竟然一时分不清这是他的光芒还是灯光。
“干嘛盯着我看啊。”冯亦晨突然说道。
“我...我没有。”我顿了下。突然想起来什么。
问道:“对了你今天说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啊”。”
冯亦晨看了我一眼,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盒子。
我接了过来。“送我的?”
“嗯呢,你打开看看吧。”冯亦晨说道。
包装盒上写着“诺基亚 NOKIA”。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盒,里面有充电器、说明书,还有一个手机。手机通体黑色,大概只有掌心那么大,一本书那样厚薄,机身上面带着一根天线,我随便按了一下键盘上的按键。小小的黑白屏幕上显示着“1990年 4月15日星期日 20:00”。
“这个是诺基亚的手机,新买的。我已经帮你办了卡,充满了电,你就随身带着它吧,我的电话已经存到通讯录里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记得按时充电。”冯亦晨说道。
“这个很贵吧,我不能要啊。”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冯亦晨已经帮助我很多了,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赠他的。
“你收着吧,就当作临时放在你这里,等过段时间我还得收回来呢。”冯亦晨没看我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
我捏着崭新的诺基亚,手心里沁出了汗。我突然感觉缺了一块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填满。
“谢谢你啊。”我露出了微笑。
“你今天去后面烧什么东西啊?”冯亦晨转过头来问我。
“没什么,一些没用的笔记本罢了。”我低下头摩挲着手机包装盒。
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冯亦晨头发的衣服上的熨过的味道,很舒服。
“是你和张晓以前的纸条吧,我都看到了。”
我身子一僵。“嗯。”
“其实我知道他那天感冒了,是我建议他吃的头孢。那天晚上他要喝酒我也没拦着。”冯亦晨平静的说。
“....”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怀疑,为什么冯不拦着张晓喝酒。毕竟冯亦晨的父亲是市医院的医生,母亲是护士,他不可能没有这些医学常识。但是我一直没敢问。
“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有很多事情,我劝了他根本不听。一开始你转入我们班的时候他就跟我打赌说一定要追到你。后来也正如他说的,你们的进展很快。他甚至会在宿舍向我们炫耀你们在一起的细节。”冯亦晨接着说。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打断他。
“如果我能鼓起勇气跟你说第一句话就好了。你那时候看起来真孤独啊,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边,要么就是写字,要么就是看窗外。每次吃饭也都是一个人,真是好奇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冯亦晨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向后枕着长廊的靠背。
我也抬起头,看见青黛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上弦月。不远处还有一颗星星闪闪发着光。
“你知道那颗星星是什么星星吗?”我转向冯问道
“嗯?不知道哎。”
“它叫启明星。总是最早出现的而且是最亮的一颗星星。每次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我总能在天边看到它。”
“那这段时间,就让我做你的启明星吧,让我来守护你吧。”冯亦晨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泛着光,这光很耀眼。我心酸的想到,他要顺利的高考然后步入他的人生坦途。而我即将面对的是羞耻的流产手术。我根本配不上他。
我赶紧别过脸说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冯亦晨沉默了一会,说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我没有再看他,捏紧了手中的包装盒,拎着书包转身离开了长廊。
回到病房,我透过窗户向下看时,冯亦晨已经不在了。
我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我现在这样子哪有什么资格被他守护,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看了眼新手机,按\"*\"解锁屏幕后,进入通讯录,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联系人“冯亦晨”。
在医院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周边的老人们吃过早饭慢慢悠悠的或拄着拐棍或坐着轮椅在院子长廊处晒太阳。
我对面病床是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大概年过花甲,但总是一丝不苟的坚持穿着自己的衣服,带上珍珠项链,认认真真的梳起头发。
虽然她已经没有了牙齿,皮肤上也有了很多的老人斑。但是她依旧每天早早起床去长廊或者医院安静的角落看书。
我在长廊处碰见了她。她正捧着一本《红楼梦》看的入迷。
我上前打了招呼。问道:“阿姨您每天都看书啊?”
“嗯。”
我没再多说话,静静地立在一旁看这位奶奶看书。
“你知道红楼梦里的\'楼\'指的是什么吗?”老奶奶突然问我
“嗯。。宁国府、荣国府、大观园?”我略微思忖了一会答道。
老奶奶笑着说:“你这么理解也没错。看来你也是读过红楼的人啊。”
“只是粗浅读过玩罢了。我看您每日都会读书啊,您是做什么的啊?”我问道
“我以前是在西京做□□部长。退休了也就回到这S市里了。读书看报也算是习惯了。我看你还是个学生吧,怎么生病了?”老奶奶问道。
“嗯。阿姨您呢?我看我来那天您就在这里了。”
“老毛病了,总是卵巢囊肿,反反复复的烦死个人。这次也是决定干脆切掉整个子宫就好了。”老奶奶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切掉的是一个长长了的指甲。
“您害怕吗?”问完我就后悔了,感觉这真的是个蠢问题。
“害怕啊,不过害怕又能怎样呢?既然它已经恶化了,就切除吧。切掉了不就好了。你说对吗?”老奶奶微笑的看着我,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我站在那里点了点头。
“前几天我的小女儿特意给我带了很多书来,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书消遣消遣。”
“这样真的太好了,谢谢您阿姨!”
老奶奶姓谢,我称她为谢阿姨。谢阿姨的书籍多为历史书籍和名著类。一直泡在教科书里泡久了。看到这些书意外的喜欢起来。最喜欢读《三国演义》和《后汉书》。书中多为文言文,每次会先通读几遍,大概理顺其中意思。次日一早便缠着谢阿姨,让她逐字逐句给我细细解读。有时遇见令人感动的句子总会在笔记本上摘抄下来,反复品读。
有时也会把很多有趣的故事讲给妈妈听。妈妈每次都会笑嘻嘻的告诉我她以前听过的戏剧里讲过这个故事。比如《萧何月下追韩信》、《霸王别姬》、《刘伯温》等等。
转眼近两周时间快过去了。每日都有医生来查房询问我的情况。
一日上午我吃过早饭,倚在床边看津津有味的看着‘汉光武帝度田事件’。
常来查房的一个女医生走到我床头,翻了翻病历并扫了我一眼:“夏添是吧?”
我点了点头。
“你的身体情况恢复的较好,炎症和积液基本已经消失,流产手术预定在5月12日。”说着签了字合上了病历本,朝着门口走去。
“现在的年轻女学生啊,真是...世风日下啊。哎”女医生嘟囔了一句将双手插进了白大褂口袋里。
我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嵌进手心的肉里,我咬着嘴唇,假装不在意的继续看书。谁知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没事的。”谢阿姨走过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啊,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最怕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我合上书,努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仰起头对谢阿姨微微笑了笑。
我总觉得旁边的病人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我觉得不舒服,准备起身去别处。
手机响了。是冯亦晨。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是一周了。我以为他不会再见我了。
“你最近还好吗?这周学校组织了最后一个模拟考试。我忙着复习和应对考试,没来得及去看你。明天周天啦,咱们去医院附近散散步吧,我想见见你。”
我握着手机,抱着书。走到医院走廊尽头。不得不承认,我有些想念他。
“好的,那我明天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