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的一生》五月柒

10、充满期待

　　“好的，那我明天等你。”我回复他。

　　我放下手机，抬头看见窗外阳光正好。

　　刚才心里的委屈也消了大半。我下楼坐在长廊葡萄架下，阳光透过茂密的葡萄藤投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草地绿油油的冒着光。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由护工或者亲属推着，安安静静的晒着阳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书本中从来都是教育我们，孕育是件光荣的事情，成为母亲是值得期待的事情。但是从上次例假到现在近两个月的时间，我所感受到的就只有羞耻和恐惧。我只想尽快除掉肚子里的这个\"寄生虫\"。

　　我默默地对它讲：“对不起，希望下辈子我能补偿你。”

　　第二天一早，我刚吃过早饭，冯亦晨就踏进了病房。同病房其他的病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冯亦晨。我感到难为情，穿上鞋子，就拉着冯亦晨下了楼。

　　冯亦晨摸摸后脑勺，傻乎乎的问我：“见到我这么激动啊？”

　　“嗯，很激动。”我头也没抬敷衍的回了一句。

　　冯亦晨从身后掏出来一只大风筝。

　　“今天天气特别好，儿童放学归来早，忙来找你放风筝！”冯亦晨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看着他假装严肃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依旧是蓝天白云，柔软的微风。我穿着病号服和运动鞋就下了楼。冯亦晨穿了直筒牛仔裤和浅蓝色衬衫，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长袖，穿着一双小白鞋，脑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一些。

　　我们走出医院，往最近的公园走去。没走多远，他把手中拿着的风筝放在地上，顺手脱下了自己的衬衫搭在我身上。我没有拒绝。衬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很温暖。

　　公园里能看见老大爷们在下象棋，远处还飞着两三只风筝。

　　我俩蹲在地上开始组装风筝。这是一个蝴蝶样式的风筝。蝴蝶翅膀上有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尾处连着两个长长的飘带。

　　组装好风筝后，我拿着线轴，冯亦晨站在不远处举着风筝。我喊一二三，冯亦晨就放开手，我向前跑，看着风筝趁着风冲上了天空，我拽着线，松松紧紧，看着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我站在地面上，看着线轴的线越来越少，风筝也越飞越高。冯亦晨在不远处开心的喊着：“飞起来啦！夏添，风筝飞起来啦！”他开心的笑着向我跑过来，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起来，以前每天晚自习下课，一直在身后的人是他啊！

　　我有些失神，线轴在手中猛地停住。我回神一看，线已经被放完了。我和冯亦晨仰起头看向天空，明明很大的一只现在看起来就只有米粒大小，蝴蝶的尾部两条飘带上下飞舞着。

　　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跟夏萌一起救过的那只小燕子，它们都是那么潇洒自在。

　　冯亦晨转过身来面对我问道：“夏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清澈闪着光亮。我在这双眸子里感到了迷惑和失落。

　　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冯亦晨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会顺利进入大学，然后开始自己精彩的人生，而我呢？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我....还不知道。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反问道

　　“我想考进西京大学，学习医学，像我父母那样，救死扶伤。”他说话时没有看我，转头看向在天空中飞舞的蝴蝶风筝。

　　“对了，夏添，你的手术...”他停顿了一下，“你的手术预计什么时候啊？”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的脸变得很红，觉得很羞耻。我低下头，看着地面，他的影子紧紧地围绕在他脚下。

　　我慢慢的说：“5月12号。”

　　“别害怕，夏添，那天正好是周六，我会去陪你的。过了那天就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

　　我始终没有抬头，听着他的声音。我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角。

　　“你会觉得我很脏吗？”我紧张的问道，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手心里沁出了汗。

　　“什么？脏？你不脏啊，你这么白。谁说你脏啊，我去帮你收拾他！”

　　我抬起头撞见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很高，正好挡住阳光，我看到他白色上衣发出柔和的光。

　　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好像有什么坚硬的痂被打碎了，那里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我仰起脸无声的笑了。

　　又站了一会。他默默接过我手中的线轴，准备收起风筝的线。

　　“要不要再让它飞一会？”我问

　　“好啊，要不，咱们就把它放飞如何？”冯亦晨说道

　　“可以吗？”

　　“有何不可？”说着冯亦晨抽出钥匙链，用钥匙链上带着的指甲刀剪断了风筝线。

　　天空中的风筝像是得到了渴求已久的自由，踉踉跄跄地向上攀升了一段，然后顺着风的方向向南飘去。最后只隐隐看见风筝后的那双飘带。

　　“不知道它会飘到哪里去，哎！我们应该在上面写几个字的。”冯亦晨一拍大腿说道。

　　“写什么？”

　　“比如，希望世界和平，我的学业有成，你的身体健康之类的。”冯亦晨摸了摸下巴说。

　　“哈哈，世界和平是可以有的。”我笑着伸出手挡住打在我脸上的阳光。

　　很快到了正午，冯亦晨送我回到医院，帮我打了病号饭，便自己回家去了。

　　妈妈带着盒饭跟我一起吃午饭。妈妈把盒饭里的鸡腿都夹给了我。

　　“夏添，这两天多吃点，好好休息，别的都别想，过了手术就好了，人生就是新开始啊。”妈妈吃了一大口米饭，含糊不清的说。

　　我又把鸡腿重新给她夹回去。“妈妈，你最近又是照顾我，还要工作，辛苦的是你啊。”

　　“不辛苦，这有啥的。我在家不也经常打扫卫生吗？在家打扫还没人给工钱呢，在这岂不是更好，一点都不累。过两天你姐也会过来的。”

　　“对了，夏萌她准备啥时候结婚啊？”我扒了两口饭问道。

　　“本来打算国庆的，这不你不方便吗。你姐还想让你当伴娘呢。等你好了在办也不迟。”

　　“姐夫是什么样的人啊？”我问

　　“你不也见过一次吗。上次陪你姐来医院看你那个！”妈妈说着又赶紧扒了两口饭。

　　听妈妈这么一说，我想起来醒来那天，姐姐身后站了一个男人。个头不高，穿着浅咖色皮夹克，脸颊上有两圈红。不怎么说话，眼神却总不离开姐姐。

　　我打心里为夏萌高兴。同时也羡慕着夏萌。要为夏萌当伴娘了，第一次当伴娘还有些期待。

　　“夏康和爸爸怎么样了？”这又是一个多月没见了。

　　我不禁想起那个耳光。

　　“你爸跟你弟还是老样子，两个人一起做生意，夏康还算是听话，对家里的水果店还挺上心的。夏康这孩子就是嘴上不饶人，他还是挺心疼你的。”

　　我点了点头。

　　妈妈吃完了饭，收拾了饭盒。说道：“夏添，你好好休息啊，妈先去忙了啊。”

　　我有点心疼妈妈。“妈，我帮你一起打扫吧。”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这点活哪用得着你来啊，你就好好躺着吧，你出院以后要你忙的时候还多着呢。”妈妈说着抱着饭盒走出了病房。

　　我也收拾了下碗筷，回来坐在床边准备看会书。突然想到冯亦晨问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只是一个高中肄业生，什么都不会。只怪自己，紧要关头偏偏出了差错。我烦躁的倒在床上，用书捂住了头。

　　对面床的谢阿姨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拿掉了我脸上的书。

　　“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在这里垂头丧气？”谢阿姨问道。

　　“嗯，想看会书。”我无精打采的回道。

　　“你这样子可不像看书的样子啊。你有烦心事？”

　　我看着谢阿姨，问道：“谢阿姨，您说，像我这样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女学生以后能干什么啊？”

　　“能干什么？哈哈哈，很多啊。清洁工、保姆、服务生或者打字员。”谢阿姨说完看了我一眼。

　　“打字员？”

　　“对啊，原来在西京的□□这段时间正好有一个空缺的打字员岗位，工作也比较简单，日常处理一下文书工作。看看你有没有兴趣啊，不过办公地点在西京，离这里还是有点远的。”

　　不得不说我很心动，过完五月我就年满18周岁了。而且内心深处也真的很想跟冯亦晨在同一个城市。

　　“谢阿姨，我可以吗？我真的很想去！”

　　“可以呀，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写一封推荐信。我也提前告诉他们一声。”谢阿姨说道。

　　我兴奋的从床上坐起来。

　　“谢谢您！谢阿姨，您太好了！我跟我妈妈说一声去。”

　　我飞奔着去找妈妈告诉了妈妈这个消息。妈妈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开心，只是犹豫了一会，说道：“我先跟你爸商量一下吧。”

　　我没多想，开心的回到病房找谢阿姨一起看书去了。

　　12号如约而至。妈妈一直安慰我说：“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一大早洗了一个澡，没有进食。就被推进手术室。与其说是手术室不如说是一个诊疗室里用帘子隔开的空间。

　　我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躺在椅子上，斜躺的角度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女医生是带着口罩和帽子，只有露着一双眼睛，眼神麻木且带着嫌弃。

　　她没有多余的话，给我打了一支麻醉。我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又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我的裤子松松的挂在身上，病床旁边是妈妈，还有....冯亦晨。

　　不知道冯亦晨是什么时间来的，但是现在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他，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很丑。

　　肚子很痛，我感觉到身下有东西流出来。我本可以就着尿壶方便，但还是硬撑着让妈妈扶我去了卫生间。

　　妈妈帮我穿了内裤垫了卫生巾。我看到了卫生巾上一滩血迹。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噩梦总算结束了。

　　我颤颤巍巍回到病床上，妈妈说：“我得先去忙啦，你们先聊啊。”

　　冯亦晨最近总来这里，病房里其他人也就司空见惯。不再对我俩侧目而视。

　　“辛苦你啦，今早我很早就起床给你熬了鲫鱼汤，我喂你尝尝。”冯亦晨说道。

　　我撑起身子，冯亦晨用枕头垫在我背后，掖了掖我的被角。打开了一个保温桶，用勺子舀了一口，轻轻吹了吹。送到自己嘴边感受了一下温度，然后送到我面前。

　　说实话我不太有胃口，只觉得恶心肚子痛和头晕。但是我还是喝了，没喝两口就不再喝了。

　　我缩了缩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

　　“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问道

　　“你进手术室之前我就来了，阿姨说让我在外面等着，担心你看到我会有心理负担。我就一直在走廊等着，看到了你进手术室。刚才我把你抱进病床的。”冯亦晨说。

　　我突然觉得尴尬，毕竟是我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却被一个我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了解这么多。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夏添就是全新的夏添啦。更何况，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经历，虽然我不想你再经历第二次。”冯亦晨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今天为了给你解闷，给你带了随身听，最近林忆莲发了新歌哦。还有连环漫画《三毛流浪记》。今天我就陪你看书听歌啦。”冯亦晨继续说。

　　我突然觉得未来的人生好像变得美丽起来，我开始期待。

　　我也想去西京的事，不知该不该对冯亦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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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