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指南》昭越

27、第 27 章

　　姜绾绾被张敛颐护送下山，山路难行，以前姜绾绾走一步都要喘几口，今夜却跟壮年小伙子似的，上山下山一点都不累，甚至比起张敛颐这个道士还要健康些。
　　她心里猜测是程御剖心给了她的缘故，就是不知这心是怎么给的，总不至于是喂她吃了吧？应该也没有换心，毕竟她的病症源头并不是心的问题。
　　她一夜无知无觉过去，醒来身体就好了，做梦都没有这么快。
　　就算当年戴月有对症的天衔草，治疗也用了半个月，其后恢复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不可能一夜之间有此奇效。
　　姜绾绾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只能问同行的张敛颐：“张道长，你和程御早就认识？他是妖，你是道士啊。”
　　张敛颐淡淡一笑：“贫道是道士，又不是捉妖师。如今这世道，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和平共处，人族与妖族又不争土地，自然相安无事最好。”
　　但姜绾绾还是不解：“难道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先前她就听到陵狩和陵秋两兄妹私底下是这么说的，这也比较符合人类一贯的想法。人与妖看起来再怎么和谐，那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发展理念不可能相同，就算赖以生存的土地没有重合，可资源必有相争的地方。
　　张敛颐负手走在前方，闻言脚步顿了一顿，然后回头看着她道：“姑娘这话是真心的吗？”
　　姜绾绾没答话，只以眼神与他对视。
　　张敛颐轻叹：“姜姑娘不必试探贫道，也不必有如此敌意，贫道与程御是多年好友，贫道就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一路无话，到山下时月亮正好在天穹正中央处，万籁俱寂，姜绾绾回房安睡，张敛颐转身又回山上。
　　姜绾绾第二日醒来就按照昨夜想好的说法和戴月和姜正清说起来，重点说明天衔山对她的身体有好处，再加上他的狗丢了，还是想暂时留在这里。
　　戴月和姜正清商量了下，戴月亲自给她把了脉，立时就震惊地顿住了动作，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又摸了把脉，这一摸完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姜正清就在旁边，见状脸色苍白，几乎维持不住镇定的表情：“怎么了？绾绾的身体是有什么变故？”
　　戴月几乎喜极而泣：“并非，绾绾的身子好了！好了！”
　　说这话时，她又把了一遍脉，毕竟身负医仙的美名，她很确定自己的女儿脉象并不弱，甚至隐隐透露出顽强的生命力，证明身体的主人在逐渐转好，顽疾得治，病体康健。
　　这让她怎能不激动？
　　夫妻俩立时下定决心，就算辞官也要将家安置在天衔山下，只要女儿平安，就算倾家荡产也行。
　　姜绾绾的提议经过了一致同意，姜正清立即写信回京，向皇帝言明自己要多告几个月的假，若朝中有事或朝臣有异议，可直接将他贬官。皇帝收到信时想的却不是贬官的事，而是若姜家姑娘真好了，那岂不是证明那天衔山或有仙迹？
　　皇帝追求了一辈子的长生，愣是半点没入门，还被妖族掣肘，总之是一点便宜没占到。他这下再按捺不住，抓心挠肺的想要去天衔山感受一下仙迹——姜家那个病秧子都能救活，没道理他这个真龙天子不受待见啊。
　　他立时回信准了假，还琢磨着给自己也放个假，好去天衔山寻访仙踪。
　　这边厢张敛颐正在给程御疗伤，一边疗伤一边碎碎念：“你说你这是何苦？姜家姑娘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舍了这妖身妖心，只不过换她这一世平安罢了。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而你拥有长久的生命。而如今你的长生道已断，你不觉得可惜？”
　　张敛颐疗伤用的是云和观的镇观之宝——七颗莲子，从第一代观主起就在供奉，到如今传了十六代，莲子里饱含念力，但这念力只对妖族有效。
　　“你用了这七颗莲子，不觉得可惜？”程御反问回去，他如今还是兽形，但伤口都好了，胸腔里是七颗莲子做成的心，维持着他的生命力。
　　张敛颐脸上罕见地出现几分迷茫之色：“我倒是觉得挺可惜的，可是观主说这本该就是你的，占卜之后说是天意如此。”
　　要他来说，这七颗莲子是圣物，能救程御的还有其他方法，实在不必动用这些莲子，可观主只甩着拂尘说：“天意如此，我等不可违。”
　　反正神神叨叨的，张敛颐头一次感觉自家观主那么像神棍。毕竟他们道观主业是炼丹和符篆，对占卜一道并不精通。
　　想不明白他也就没想下去，只依照观主所说的将七颗莲子安置进程御空置的胸腔，莲子会自动长出脉络，连接他体内的各个部位。
　　虽然莲子可做心，可程御流失的妖血以及身体其他部位的损伤也不会好得这般快，他顶多还是只能保持着兽形，能够从天衔山那个山洞里出来走走。
　　死里逃生之后，他身上属于山神的印记彻底消失了。
　　天衔山上成了精的草木动物都准备竞争一下山神之位，其中以小树妖最积极，还没化形就琢磨着给自己塑个身修个山神庙。
　　张敛颐将程御留在山洞里，设了个禁制法术，确保没有人或妖靠近，自己则下山去寻姜家人，毕竟来的时候，观主也说他得来做个了结。
　　只是姜大人和姜夫人看见他时略显意外，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他们面上的心虚，这让张敛颐有些奇怪，谨慎打探：“姜大人，姜夫人，贫道寻姜姑娘有要事相商，可否一见？”
　　戴月这才回神，忙将人请上座，又着人去把姜绾绾叫出来。趁着姜绾绾还没来，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张道长是为了道观的那只狗吗？真是对不住，它跑出去之后，我命人寻了许久，只是还没有寻到，为此绾绾也很难过。不过道长放心，今日又派了些侍卫上山，有消息一定会告诉您。”
　　张敛颐失笑：“夫人不必担心，贫道并非为了那狗。”还以为姜家出了什么事，他方才还真急了一下。
　　等到姜绾绾过来，戴月才松了口气，她忙将人往张敛颐面前一拉，请他帮忙看一看女儿的身子如何，她终究不敢托大，怕姜绾绾身子有什么隐忧是把脉把不出来的。
　　张敛颐却后退了一步，颔首笑道：“贫道恭喜姜姑娘，病体痊愈，身体康健。”
　　“只是，”他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贫道今日前来是依观主之言，受旧友所托，遵天命，顺人伦……”
　　姜绾绾：“说人话。”
　　张敛颐卡了下壳，看旁边姜大人和姜夫人也是一脸不赞同，突然感觉接下来话有些说不出口。但早说晚说迟早得说，他定了定神，愣是扯出一个颇似红娘的笑来。
　　“贫道此次来主要是为了姜姑娘的终身大事。”他对着姜正清和戴月道，“姜姑娘身上有份因果，若要长久平安，必须偿还了这份因果。”
　　戴月疑惑：“……这因果应是佛家的说法。”
　　姜正清则冷笑：“倒不知是哪位能请得道长替他上门来求娶？”
　　张敛颐：……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