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指南》昭越

26、第 26 章

　　姜绾绾毕竟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久待在这山洞里，可程御不能出山洞，洞口里头却还有棵树虎视眈眈着要篡位，她又实在不能放心，一时间犯了难。
　　小树靠在墙边打瞌睡，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去洞口外看了眼月色，打着哈欠道：“得走了，我还在长身体呢，得睡觉。”
　　他的根还在山下那院子里，一棵树哪能离得了根，况且这山洞对他这类精怪也不是很友好，山神虽弱得要死了，那威压还是压得他心率加快，有些不得劲。
　　还有就是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属于情侣的味道实在太熏人了，小姑娘嘘寒问暖，那毛兽就窝在她怀里，看着十足温顺，完全没有往昔“老子要毁灭天衔山”的大魔王气场。
　　他撇撇嘴：“你不想弄死他就把他扔这儿呗，这山里没有敢明目张胆杀他的。”
　　姜绾绾眼带怀疑地看着他：你不就是？
　　小树呵呵笑了起来：“误会误会，杀了他可是要遭天谴的，你看我到现在都没动手。”
　　确实，这只树妖乍一看蠢得没什么心眼，细细一想才知道他哪里是没心眼，分明是哪里都是心眼。他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手，只一个劲地撺掇姜绾绾动手。
　　妖言惑众。
　　只是这妖怪嘴里的话着实不能信，谁知道他此刻说的是不是真的。姜绾绾将程御又抱紧了些，冷冷地警告他：“我来之前留了遗书给我娘亲，若我回不去，就请她将院子里那棵树连根挖了给我陪葬。”
　　小树倒抽一口凉气：“不是，你这小姑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爱写遗书啊？我这两天都听说三四回了。再说了那块地是我的，我的！你凭什么挖我！”
　　果然，比恶毒还是比不过人类。
　　小树甘拜下风，恨恨地看一眼一人一兽，非常有骨气地说：“那我自己下山去了，你自己留在这里吧。”
　　程御适时醒来，小兽气若游丝，龇牙都没力气：“你走吧，我在这挺好的，你若是有良心，以后逢年过节的烧点纸钱就算记着我了。”
　　姜绾绾那点属于白眼狼的悔恨的泪水都流光了，此时此刻意外地冷静：“我不会烧纸钱的，姜家祠堂里肯定不会供奉你的牌位。能不能下山，不能的话，我就和他们说我找到了天衔山大妖的踪迹，只要待在天衔山我就有救。他们如今病急乱投医，看我身体状况转好一定会深信不疑，肯定会让我留下来。”
　　小树看不得他们腻歪，真的下山去了，如今这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御莫名感觉自己好了些，奇怪，都说妖剖了心顶多活个把时辰，为何他隔了一个白日还好好的，难道是因为他身上的山神印记？
　　他这一日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姜绾绾，如今人就在他面前，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那念欢法术莫不是张敛颐诓骗他的？
　　“姜绾绾，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姜绾绾“啊”了一声，摸不准他的意思，难道她答应了什么事情没做？昨夜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后续的事情一概不知，再往前的话，她可没有答应什么。
　　她仔细回想，难道是在影射自己写遗书的事？可她写的遗书都被娘亲给收走了，娘亲说了不许她写那么晦气的玩意儿。
　　见她不回答，程御还真以为她忘了什么，倒松了口气，至少他学的没错，就算念欢法术不奏效，那也应当是张敛颐教的有问题，而不是他学艺不精。
　　姜绾绾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觉得我的主意如何？你到底能不能下山。”
　　程御眉目间飞快闪过一丝黯然，说话却十分气人：“若我能下山，必然要赖着你不走的。”
　　反过来说，实在是因为不能下山，他干脆就不辞而别断绝关系了。这原因说起来还挺欠揍的。
　　“不能么……”姜绾绾喃喃，下定主意就把他抱到一边，“那我先下山，等和娘亲通过气了再来找你。”
　　程御一下从香香软软的怀抱转移到了冷冰冰的地面，整只兽都是懵的，他有心想劝两句，但是身体状况太糟糕，稍动一下就牵到伤口，不啻于锥心。
　　就这么一下，姜绾绾已经起身走到了洞口处，他差点气急败坏：“你这就走啦？你也不问问我的情况？姜绾绾你真是好样的！”
　　姜绾绾诧异回头，情况不是很明显吗？程御受了重伤走不了，她也不能留下，自然她得先走，她可不是白眼狼，做不出将他一个人丢下的事情。
　　“我好疼。”
　　他一改嚣张的态度，突然委屈巴巴的，姜绾绾却是铁石心肠，半点不为所动：“程御，你比我大，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一个负责任的哥哥，不管是什么时候何种处境，你都是理智冷静的。我不知道你昨夜怎么突然失心疯剖了自己的心——而在那之前你还能冷静地带我出来看月亮，我没法冷静。”
　　她站在洞口，任由月光洒在她一侧身体，洞外有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发梢又丢回去盖住她半边侧颜。
　　“我今天一天都没法冷静，我能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跳异常活跃，但我却像死了一样，我如行尸走肉丧家之犬。我的身体在好转，可我的精神很疲惫。”她望向洞外空茫的山林，“我很庆幸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还有你，不然我肯定治病都懒得治。”
　　姜绾绾在外面的世界孑然一身，可这书里的姜绾绾家庭美满身份尊贵，任谁都会觉得书里的世界更好。
　　但初到这里时没有已经和她绝交了的程御，她要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要一辈子欺瞒她的父母，怎么想都不得劲。
　　程御愣愣地看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更希望看到你活下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
　　姜绾绾一句话还没说完，洞口却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程御的兽形发出尖利的嘶吼声，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直直冲到她身前。
　　姜绾绾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不轻，心跳急速，好在那人迅速开口道：“哎呀哎呀是我，张敛颐，快别吼了，真是贫道。”
　　“张道长？”姜绾绾惊疑不定，弯腰将程御抱起，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张敛颐扒拉了一下头发，将发间沾上的草叶给摘下，唏嘘不已：“观主算得天机乍变，命贫道连夜赶路，未想还是来迟了一日。如今夜已深，不如由贫道先送姜姑娘下山吧。有些事情，该做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