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折》栖凰

3、{第三章}

　　天色很暗，蒙蒙的灰雾覆盖着大地，像是隔了一层灰纱。但镜花水月那一头的红霞却亮的耀眼，甚至超越了太阳的光亮，妖冶的美丽。

　　幽绿色的竹房子里，翠竹床上的男子微微的动了几下，灰炮发出摩挲的声响。
　　而睡倒在一旁的长发女子丝毫没有察觉。

　　炎黹醒来时感觉伤口不是那么疼了，他支撑着要坐起来。稍稍低头就看见了那个扒睡在翠竹床边上的汐菊。
　　她安详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像是包裹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细微的呼吸声，伴随着从口中吐出来的些许雾气。酣睡中的汐菊是那样的可爱，白洁的好象无法靠近。

　　如此美好的一刹，仿佛被时间定格。
　　真的有这么一刻，希望，留住时间。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她。就是这样。

　　炎黹的动作一下子变得缓慢轻柔了起来，嘴角不由的抹过一丝微笑。轻盈的跳下了翠竹床之后，炎黹看见酣睡着的汐菊手里似乎攥着什么，含糊的白色。
　　炎黹轻轻的走了过去，苍白浩大的手掌覆盖在汐菊的小手上。摊开汐菊小小的手心。炎黹蓦得紧皱起眉头。那双娇小的手上包裹着的竟是白纱布，染了血色的白纱布。一刹的心疼，如此白嫩细致的皮肤上居然有这样深深的伤痕。是谁，如此狠心？

　　汐菊好像感受到了炎黹灼热的目光，苏醒了过来，不大的眼睛缓缓的睁开。初时看到眼前的人还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而后眼前的炎黹渐渐清晰，拓出了冷峻的脸，弧线僵硬。

　　“哇！”汐菊一下子跳了起来，“炎黹哥哥……你终于醒了呀！你不知道，你睡了好久诺……吓死我了，呵呵！” 欢呼着的汐菊显然没有注意到炎黹一刹的阴郁。
　　“你……” 炎黹愣了一下，甚至连很淡的笑意也无法伪装出来，“手……怎么了……”
　　汐菊一下子退了一步，低着头小声咕哝着“没、没……”她一个劲的把手往后藏，仿佛想遮掩些什么。汐菊娇小而苍白的脸颊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惊慌。
　　炎黹直愣愣的看着她，眼中有点宠爱又有些疼惜。
　　“汐菊……是谁伤了你。”
　　汐菊看着语气僵硬的炎黹，急促的摇起了头，“不是的不是的……炎黹哥哥，没有伤我，是……是我自己笨，不小心弄开的。”
　　“汐菊……别骗我。那么深的刀伤，你还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炎黹苍白的容颜间划过一丝忧伤，他轻轻的把戏菊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温和的抚摸着。
　　忽然有一种错觉，像是自己保护不了她。
　　“那么，”汐菊紧张的抬起头，停顿了一下，眼中满是慌张，“炎黹哥哥，我告诉你，但是，不许你生气，也不许你急！”
　　炎黹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汐菊，她孩子气的脸蛋上拓出坚定。这个丫头……“呵呵，那好，听你的。” 炎黹笑了。眉眼松开时，一刹的锐利和英气被嘴角撇过的温暖融尽。

　　汐菊抬头看着高挑的炎黹，她只在他肩膀稍下的地方，费力的抬头。一霎惊愕……真……真好看。浓而细长的剑眉，眼眸明亮如星火，面容消瘦，苍白的嘴角空灵的笑意，下颚尖锐的线条，骨节分明。他整个人映着背后的暮光和红霞，银白色的发梢间隙中，光点丛生。

　　“怎么，看上我了？” 炎黹邪气的笑声飞散开来，妖冶中多了一份妩媚。
　　“你……你……”汐菊的脸一下子红得比镜花还要艳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炎黹哥哥最坏了，净知道欺负汐菊。”
　　“呵呵。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快快从实招来是怎么回事。”

　　汐菊点点头，声音闪闪烁烁的，“炎黹哥哥，我把你背回来之后，你伤得很重。呃……需要很多药……可是我……我又没有……只能……”

　　汐菊的话越来越轻，可炎黹的眉头又一次紧锁了起来，握住汐菊的手也冷冷的松开了。

　　“炎黹哥哥，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地嘛。你怎么又……”
　　汐菊嘟起了小嘴巴，也有点不开心了。

　　炎黹一样的面无表情，冷冷的转过了头。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苍白的侧脸，汐菊心里像冻结了一样的寒冷。
　　说不出的那种感觉。好像掉入了冰天雪地。
　　汐菊看着眼前比自己高许多的男子，他脸上的表情严峻而又坚毅，一下子毫无表情的抬起手拉掉了胸口上的一条条白纱布。灰色的长袍里，隐约可见那一道极深的裂痕，暗色的血凝固在那儿。
　　沉默了许久。
　　泪滴从汐菊的脸颊上滑落。她低着头，一脸的无辜，“对不起。炎黹哥哥，我……”

　　汐菊迅速掉落的泪一下被接在了炎黹大大的掌心里。炎黹看着掌心里盛着的那一颗泪，笑容暗淡。他静静的看着汐菊，像精灵一样清澈的女孩，“汐菊……我只是生自己的气。我没有照顾好你，要你为了我伤害自己。”

　　炎黹的手抚摸过汐菊的脸，无力而厚大的手划过时，一霎粗糙的质感。他轻柔的抹去了汐菊脸上的泪痕，暗色调的笑容里寂寞孤注一掷。
　　“炎黹哥哥……”汐菊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看着炎黹。

　　炎黹转过身，不让汐菊看见他的表情，“汐菊，总有一天，我会足够强大。”
　　——强大到，能够保护心爱的女子。
　　“到那时，好好保护你。”炎黹逆光站着，长长的影子打落在地上，汐菊恍惚的恩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和他上次就要离开前的感觉如此相像。
　　“别走。炎黹哥哥，你是要离开了么。”汐菊声音怯怯的。或许是因为，害怕答案是肯定的。哪怕知道他总是要走的，还是希望，多一刻便是一刻了。
　　“对不起。” 炎黹回头的时候灿烂的笑着，“哈，还是给你猜到了，汐菊丫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么快……”汐菊低着头细细的计算着，“才来两三天呢，那么短……可是”刚想再说什么，却在抬头时一下举足无错了。

　　咦？人呢？他……又不见了。

　　汐菊低下了头，看着窗外。炎黹总是这样永远得让人捉摸不透。

　　镜花宛终于又好好地被人打理了一番，枯落的、残留下的镜花，一概被清理干净了。两个月的禁花期也不知不觉就匆匆的过去了，这些年来镜花水月难得的宁静安详还是被打破了。
　　随着采购花种的繁忙，汐菊的生活又显得规律和紧凑起来了，也再没有闲暇和时间去圣境边缘徘徊了。不过依然总是会若有若无的想起炎黹，想起他受伤时的苍白和微笑时的妖冶，华丽的妖媚中带点神秘的妖气。
　　可是，真得又好久没看见他了。

　　汐菊下人间采购花种的时候是人间的春末夏初，群芳争艳，一幅喜气洋洋的景色，这在圣境可从来看不见的，那么的艳丽多姿、色彩斑斓。与人间相比，圣境显得苍白单一，圣境里甚至没有春夏秋冬。庄重而素丽。
　　辛苦了好几天，终于在人间采购完了陪衬镜花的若干小花花种，汐菊不由松了一大口气，悠哉游哉的回圣镜。
　　好久没那么累了，终于全部完事了，听花君说，这次采购完之后好像能休息半个月才开始植作呢。
　　真开心，尽管理由不是因为体恤司花仙女们的劳苦，而仅仅只是因为人间的花种需要经过鉴定和通度灵气，但结果不都是可以休息嘛，所以汐菊还是笑得那样高兴。
　　回到圣境的时候，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了。汐菊走去镜花宛的时候不由得听见了仙女议论纷纷。奇怪，圣境里什么时候这么嘈杂啦。汐菊心里禁不住一阵疑惑。

　　也许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到了植花房，汐菊交了差后不由认真地问了问仙女在议论的到底是什么大事呀。
　　其实只是闲来的一问，追不追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是在听到仙子答复的时候，汐菊还是狠狠地恍了恍神。
　　“其实本来是不关我们圣境什么事的，只是由于妖界与圣境相隔甚近，所以他们那儿的动乱也饶到了圣境的清幽。”
　　仙子笑着说，顺手整理着花种，全然没有顾及到身边女孩眼里一霎的惊慌。
　　“仙子，妖界出了什么大事了？”问的有些闪烁，心里隐约的害怕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动乱啦。你也知道，妖界的是复杂着呢，不过这次比较严重，听说死了好多好多妖呢，真是的，”仙子胡乱地说着，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抬头，“汐菊呀，你当心点，千千万万别去圣境的边缘哦……不然的话，多少……”
　　甚至不顾礼节了，汐菊还没等仙子说完就飞一样的奔向了圣境的边缘，危险现在似乎真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
　　因为忽然的发现，从来没有那样的在乎过一个人。不顾一切。

　　爱。就是这样的奋不顾身，像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