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折》栖凰

2、{第二章}

　　天明。汐菊习惯早起。

　　走出竹屋，在浩大无边的院子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仿佛是直觉的去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香囊。轻松的呼了一口气，还好它还在。

　　看着前方，俗世与仙界都称之为最美的镜花水月，可无论是仙子还是凡人，他们都看不到这一大片湖水之下的忧伤，沉寂了千百年的忧伤。
　　汐菊看到那些在前两天里迅速苍老颓废下去了的镜花宛，如今的颓败，怎么还能让人联想到那些不少日子之前还跳跃着的生命。
　　镜花是那么的美好，纯洁的像仙子的血，殷红而无暇。汐菊是那样的不解，像这样美好茂盛的花，为什么非要用于祭奠呢？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某种忧伤很淡很淡却理所当然的植入了汐菊的脑海，以微小的形势，渐渐的扩散开来。

　　很久没有看见炎黹的汐菊莫名的有些想他了，确实很奇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且遇见的还是那么一个虽然不讨人厌却是在仙界绝不会受欢迎的妖。只不准让花君知道了这事儿还要好好地痛骂她一顿呢。可是却分明得思念他，那张略微有些忧伤的线条分明的脸、那种似乎不含好意的邪气地笑、那股只有他才可以散发出来的暖意。
　　她绝无仅有的炎黹哥哥。

　　想着想着，就不由的走进了圣镜边际，连汐菊自己也好好的吃惊了一下子。

　　距离上一次来这儿，已经快一个半月了，中途甚至也没有一点炎黹的消息。想到上次居然没有问要怎么才可以找到他汐菊又不禁孩子气的跺了跺脚。
　　自从那次镜花被全体毁灭之后，和所有司花仙女一样，汐菊变得百无寂寥，而且春祭之后的两个月是不允许再次植花的，用花君的话来说那是对上神的不敬，将会受到仙帝的惩罚。但也因为如此，原来丝丝扣扣的作息时间被一下子打乱了，在这两个月中，所有的司花仙女将享受到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宽松。

　　圣境的边际无疑是那么的美丽，甚至上次来时因为过度的伤心而并没有让汐菊发现。
　　一样是空寂无人，可又和自己竹屋前的那一番景色有所不同了。如果说竹屋前的那一番美景应该被称之为华丽，那么这儿，却是另一番风味的了。清雅，那种空寂但是朦胧的荒芜。烟雾缭绕，记得那次炎黹走的时候就是从那一片最底端的雾霭中消失的。

　　那儿，究竟有什么呢？

　　极大的好奇心促使汐菊大胆的走了上去，甚至于忘记了花君说过圣境最后的雾霭是禁地，决不可入。

　　刚走入烟气蒙蒙的雾霭，汐菊就发现了那儿布着一个很大的结界，很巧妙的方法，甚至看过多种天书的汐菊也看不出是怎么制作的，只是她知道，那是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几种结界法则和并在一起。
　　可是这让汐菊感到更奇怪了，像这样一个仙界禁地的结界，应该是制作简单而解起来十分的复杂才是呀。可眼前雾霭中的正好完全相反，制作得十分有繁琐，百密而无一疏，可是如果想解开这个结界从中进入，甚至是任何一个小仙都能够办到的。

　　不费吹灰之力，汐菊穿越了它，走进了一个从未看见过的世界。
　　仿佛曼妙游离一样，与仙界苍白的质感完全不相同，那是个殷红翠绿、五光十色的世界。可是惟独一样的是，也是寥寥无人。

　　汐菊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半个鬼影。
　　真是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她不由小声的咕哝了起来。

　　前面是一大片苍茂的树林，可汐菊甚至懒得进去。大概又是没有人的吧。
　　哎，小声叹了一口气。汐菊往前放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回去了，似乎前面也会有什么结果。真不知道上次炎黹是去了哪儿。

　　刚回身，就看见在那一刹闪过的剑影，淡而锐利，来自那片苍翠沉郁的深绿色森林。
　　接着就陆续听见了几声嚎叫，是……是妖物的嚎叫。难道这儿已经不是圣境的统辖范围了么？如果是，又怎么会有妖的打斗呢？
　　汐菊甚至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全就冲了进去——或许里面会有炎黹的消息也说不定呢，要是他在里面，看见我一定很开心！想到这儿汐菊更是显得喜洋洋的了，似乎忘记了这儿毕竟不是圣境。

　　沿着一路的血迹，汐菊不顾害怕得走了进去。最后在那些尸体旁停了下来。有一些惊吓，汐菊确实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奇形怪状的妖的尸体。
　　在那儿愣了很久，忽然听见另一头有簌簌的声响，汐菊警觉的退了一步。

　　“谁！”树的那一头缓缓飘散出一个声音，听得出他消耗了很多的灵力，应该是元气大伤，甚至已经听不出原本的音质，低哑而苍凉。
　　汐菊并没有回答，只是有上前走了两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前方便闪过一刹灰影，她一吓退了一步。
　　沾着血的长剑静止在她的颈上。
　　汐菊抬头的刹那，“邦”的一声，长剑掉落。目光相对的两人都愣在了那儿不知所措。

　　是他，炎黹。
　　是你，汐菊。

　　静止了几秒，汐菊看见了炎黹变换的目光，苍凉的深陷着的眼眸里从一刹的惊喜转为哀伤。她从未看见过如此哀伤的眼眸，宛若凝着太深的寂寞，无底的空洞。

　　“怎么……你怎么会来呢？”低沉的声音显得冰凉，分明能够听出言语中的闪烁。
　　汐菊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巧诺……居然真得又看见炎黹哥哥了！但是……”汐菊垂下了头，泪光闪过眼间，“炎黹哥哥你受伤了。”
　　“哎。” 炎黹叹了一口气，一点也没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看着汐菊眉间掠过的不快，炎黹淡淡地笑了。他伸手轻轻的抚过汐菊的长发，“乖……我不是好好的嘛。”
　　“唔……”汐菊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她回头指了指那些血迹斑斑的妖尸，问道：“炎黹哥哥，他们都是你杀的么……”
　　炎黹愣了片刻，清晰的眉目间透出了无奈。终究还是要让她知道她所面对的是那么残忍的人。
　　“是，”停顿了片刻，“汐菊……会，很残忍么？”
　　“嗯？怎么回呢……炎黹哥哥你好厉害诺，杀了那么多妖怪。”汐菊又一次笑了起来，高兴的样子甚至是要奔跳起来。
　　还是没有放心，“可是……你不是都心疼镜花的么。”
　　“他们是妖嘛……该死的。”汐菊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炎黹一下子有些颤抖，“汐菊……我也是妖。”
　　“唔……”汐菊想了想，天真的眼睛里透露出无知的神色，“可是炎黹哥哥是好妖呀。我想炎黹哥哥要杀的，一定是坏蛋……呵呵！”
　　“汐菊……谢谢。我……忽然很想……保护你。” 炎黹在一刹彷徨，多年来第一次被真正的触动。

　　在那颗纯洁无比的心里，她给他留下的是明亮最美好的位置。

　　正想说些什么，炎黹忽然感觉心口又一阵剧痛，仿佛撕裂般的剧痛，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了，脑子里满是紊紊的声响。

　　“炎黹哥哥，你怎么了……”
　　“炎黹哥哥，快醒醒呀……”
　　“炎黹哥哥……”

　　炎黹哥哥……炎黹哥哥……不是说好了，你要保护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