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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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武器店老板的妻子指责村长的时候说过的，他们曾经连夜把她的女儿绑走献祭。
只不过现在换成了我们仨。还好，还好是我们仨，不是我自己一个人。
克里揉揉眼睛，醒过来，然后张大嘴巴惊诧地看着四周，紧接着腼腆地往笼子另一边蹭了蹭，努力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顺便再一次红了脸——其实自从我们熟络之后，倒真是很少见到他红脸了。
“他们……”克里没有多说，只是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靠着铁栏杆，后背有些硌得慌但是仍然懒得挪动。我打了个哈欠，说，“我们被算计了。”
克里许久没搭话，最后轻声说，公主，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的样子很像生气了吗？这里不过就是每个人都在走剧情，没真没假，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虚假到了你都没办法说清楚魔王的存在到底是为了祸害世界还是为了成就英雄——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泡妞，就像鼹鼠少爷。
我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反正BOSS早晚要打，主动请缨与赶鸭子上架区别真的不大，我们就是太过在乎理由资格与动机过程这一类形而上学的精神层面，才会活得那么纠结。
我真的不生气，可是克里，请别那样看着我，你让我觉得不生气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克里淡淡地说，“公主，你真的长大懂事了。”
他怪怪的语气让我有些无措，“你怎么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公主你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一点都不像。你像是活的，鲜活鲜活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轻轻地说，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映照成金黄色，在脸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克里……”
“公主，我总是觉得，无论怎样，都不能距离您近一点。小时候每次我说要一辈子保护公主大人的时候，他们就总是笑我，说以后您会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会有王子骑着白马来把您接走，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后来直到跟你一起旅行我才发现，其实真正让我自卑的不是骑着白马的王子，让我自卑的就是公主自己。公主就是能骑着自己白马四处旅行过得很快乐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见怪不怪，让我这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傻小子见到远方镇子都不敢表现得太惊喜，好像很没见过世面一样。您会讲很多笑话，懂得很多我从来不曾听说过的事情，甚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笼子里被人骗了，都这么平静。公主，你太强大了，”他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这很好。”
我想起当我在村长夫人面前傻兮兮地跌倒被质问的时候走上前镇定自若胡说八道的克里，还有在我因为薇安的打击而沮丧时候安慰我的克里，还有那个面对暴狐犬第一个用咒语保护我的克里，觉得这番自卑的表白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于是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傻瓜，我只是神经大条些，算不上什么强大——难道被人算计了之后不生气，这就能让你这么感慨？”
也许因为，我早就知道一切逃不脱，这都是一场游戏，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而我只是个游戏者——认真你就输了。如是而已。
强大的人不过是因为他们比别人超脱，比别人更不在乎。
“不是的，”克里自嘲地笑笑，“我只是觉得，公主你早晚会离开。去一个遥远的国度，哪怕没有骑白马的王子来接你，你也会离开，离开这里。很早前我就能感觉到，因为你的样子，就像是呆在一个与你无关的世界一样，就像您常说的……打酱油。”
我愕然。
“我也就是胡乱说说，呵呵，莫名其妙的直觉而已。”
他偏过头去，肩膀在微微抖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想像少年漫画的热血主角配角一样说一大通毫无意义激奋人心的套话——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我是会离开的，除非死在这儿。
也没资格对他作出“做一辈子好朋友”一类的暖心窝的承诺。
一时语塞。
“就好像，对你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猛地侧头看他。
“公主，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会想念我……们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要来了，还不到正午，太阳就已经这样毒烈，额头渗出密密的汗，就像某个夏天，有人伸出手，掌心中是我阔别已久的NDS，折射出明晃晃的灿烂一片。
“游戏还没通关呢，继续帮我练级好不好？”
“其实最后我报了F大。在上海。我不介意帮你练级，当然如果轮到你想走剧情的时候，我可以把它寄到北京，邮费你出。”
我想我笑得很灿烂吧，他们都说即使我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是没有人会不喜欢我的笑容。
我永远忘不了眼前的那个人的表情。我承认我是想从那表情中看出点什么的，像小说中写的那样，电视剧中表演的那样，眉头紧锁，双眼仿佛要喷出火一样，或者最好能一把将我推到墙上用双臂夹在我的脑袋两侧困住我的行动，然后逼近我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对不对，对不对？！现在你满意了，恩？！
是的，我知道这是太过狗血的场景，不是我想象力贫乏，也不是因为我深受偶像剧毒害。
只是，我们再怎么嘲笑俗套狗血的桥段，其实内心中还是羡慕那样的轰轰烈烈。
无福消受，才嚎叫着“天雷啊”然后阴笑着鄙视，却在某一刻突然心生向往，如果那个人，能这样华丽丽地实实在在地向我证明一次，他的心里面是有我的。
我这样卑微可笑的人，连存在感都需要别人来证明。
可是当时眼前的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微微一愣之后，立时微笑起来，“F大？你考得上吗？”
和我想象得太过不符，导致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钝钝地说，“估分了，应该没问题吧。”
“没估错吧？是不是百位多加了1？”
“滚！”我恶狠狠地回了一句，他就眉开眼笑起来，说，“好好好，我嘴上不积德，你会考上的。”
我站在原地哑然许久，大中午的太阳太过热烈，远方的地平线看起来都有些变形，柏油马路发出诡异的气味，我张张嘴看他，不知道怎样把话题往下接。
“NDS，给我吧。”
“你不是不能练级了吗？邮费我出不起。”
“给我。”
“为什么？”
“给我！”
他愣在原地，挺括的白衬衫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眯起眼睛，把手挡在额前，顺便也遮住了眼里清清浅浅的液体。
二话没说，我原地起跳扑上去，一把将他推到教学楼灰白色的墙上，甚至清晰地听到他后脑勺砸在墙上时沉闷的“咚”的一声。身高差距过大，导致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按住他的两只胳膊，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然而刚刚想象中的那些诸如“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恩？恩？！”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他的确不在乎我。这些问题问出口，其愚蠢程度不亚于此刻我一脸悲摧地咆哮着问他，“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是不是？是不是？！”
他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清亮，仿佛《情书》中坐在图书馆窗台上的少年藤井树从飘动的白窗帘后现身的瞬间，抬眼沉静的一瞥，全宇宙至此剧终。
我松手，什么都没有说，劈手夺下了他的NDS，转身跑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那台NDS我连开机键都没有按过，一次也没有。
如果再也不见，克里，我会想念你。
可是我知道，没有人会想念我。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