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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较高下 ...

  •   既然诗社已开,众人便再没有韬光养晦的必要,捻了花名,以物咏诗,好些个读书人便摩拳擦掌地忙活开了。

      铺宣纸,研新墨,蘸狼毫。

      仅是作诗前的准备,便足足耗了小半时辰,每一个步骤都极为细致缓慢,似乎越是讲究,便越是厉害,叫人愈发期待。

      顾懿瞧得暗暗翻白眼,从前觉得北苍那些个读书人又穷又酸又迂腐,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见识少了,就连繁文缛节这档子事亦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等的实在无聊,剥了一把松子,习惯性要一颗一颗喂给莞尔,递到唇边才察觉美人面颊绯红,顿时反应过来如今身处何地,假意左右张望一番,见众人一门心思都放在作诗上面,似是无人察觉,这才笑嘻嘻凑过去:“娘子莫害羞,这些个栋梁之才且忙着呢,咱们自行恩爱便可。”

      莞尔闻言,一张俏脸几乎要滴出血来,这人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自行恩爱?再瞧这人面上依旧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当下气得凤眼圆睁,纤纤玉手摸上她腰间暗暗用力,顿时便听见顾懿惨叫一声。

      众人被这声惨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眼望来,只见顾懿龇牙咧嘴,伸着脖子往临近的书生桌案上看:“嗯!这位兄台当真好文采!”

      那书生被夸得莫名其妙,见众人望向自己,心中亦觉争光添彩,面上不免得意起来。

      旁边人瞧不过,偷偷瞟他桌案上,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炷香的功夫才憋了两句狗屁不通的诗,这也算得上好文采?这北苍世子果然是个胸无点墨的酒囊饭袋!

      莞尔瞧见众人面露鄙夷,心中亦有些不悦,懿儿自然是通晓诗文的,虽比不上通天文采,却也决计不是凡胎浊骨,岂能让这些人瞧低了去,又着恼她在宴上没个正形,一双含情目渐渐冷了起来。

      正兀自愤懑着,手背上蓦地一暖,却是顾懿覆了上来,颇有几分卖乖之意:“懿儿知错了,好姐姐莫要再生气可好?”

      莞尔不做声,也不去瞧她,只慢悠悠拈起茶杯细品,似是方才无事发生一般。

      顾懿面露喜色,亦不再多言,伏低身子,装模作样地去瞧人作诗去了。

      不多时,便有几人抢先将诗作了出来。

      京中不乏文学大家,如此场面,自然要奉请他们为座上宾,一来为诗社扬名,二来也可帮着评选佳作,尉迟端虽是主人家,在诗书创作上却是难以服众,而这些老儒生泰半是声名远扬,言语间自然是有分量的。

      待众人将诗作纷纷呈上,便有几名仆人将其一一收整妥当,吸墨加裱,又顺势将名帖一栏折叠起来,而后才将诗作呈给主人。

      顾懿捏着酒杯斜斜瞟过去,见一山羊胡子老头正虚着眼睛埋头审阅,不知是饮多了酒还是被冻着了,鼻尖通红,偏分下颌处又有一缕花白胡子,瞧着甚是滑稽。

      尉迟端悄悄凑过来说道:“那位先生名曰欧阳焕,致仕前是内阁大学士,亦曾任过东宫太傅。”

      顾懿眉峰一挑,原来是太子的老师呀,难怪这般姿态,再瞧席间众多读书人,虽生得心比天高,但此时竟也破天荒的换了副谦卑姿态,安安静静等待着,看来这场诗社的严肃程度,几乎快要赶上一次科考。

      举目望去,虽说不少寒门子弟,却也衣着光鲜,唯独隐在一角的一席青衣,瞧着破破落落,反倒引人注目。

      顾懿看得摇头晃脑,只叹这张朝大抵是穷惯了,发了迹也不知道给自己做两身好衣裳,好好一个读书人,非得学那仙风道骨的出世之人。

      尉迟端在暗中观察着顾懿一举一动,见她如此,还只当她觉得席间无聊,心生烦闷,当即凑过去说道:“世子可是觉得乏了?不如寻些弟子来陪世子逗趣儿,行花令,掷骰子,雅俗皆可。”

      此话一出,席间不少世家子弟听得跃跃欲试,只盼着顾懿开口便要掏出骰子,这诗社好生无趣,若不是碍着面子上,倒不如出门吃花酒去。

      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北苍世子却不似传闻那般荒诞,只摆摆手复又侧身去讨好那绝色小倌,倒叫尉迟公子一时愣住,只得端着酒杯闷闷品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评选有了些眉目,数十份宣纸最终只余下两张铺在桌案上,其余的,被揉得皱巴巴的随意扔在地上,只见那山羊胡老头眉头紧皱,几乎要将脸埋进宣纸中。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其紧张程度堪比科考放榜一般。

      顾懿抬眼去寻张朝,见他兀自斟茶自饮,丝毫不在意周遭如何,只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顿时便觉十拿九稳起来,再瞧那老头目光如炬,似乎是有了决断,侧头向仆人耳语几句,便见那小厮执了一张宣纸,堪堪向尉迟端跑来。

      “公子,有了。”说着,便将那份宣纸呈了上来。

      尉迟端手执一把短匕,轻刮开叠层,张朝二字跃然于纸上,心中一喜,这人前些日子才在诗会上一举夺魁,如今又独占鳌头,当真是名副其实,当即朗声问道:“张朝张公子何在?”

      众人纷纷侧目找寻,却见厅上一角缓缓立起一青衣男子,其貌不扬,衣衫褴褛,却颇有几分眼熟。

      “这是不是诗会夺魁那小子?”

      “瞧着有些像,好像是叫张朝,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初出茅庐便能一鸣惊人!”

      席间议论声愈来愈大,有真心发问的,也有腹诽心谤的,张朝却好似闻所未闻,自顾自起身走向前去。

      尉迟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荣辱不惊,一派老成持重,心下暗暗赞叹,又将其大肆褒奖一番,这才命仆人将赏赐呈上来。

      “太子殿下素来最是关爱士子,今日听闻有此诗社,本想着与民同乐,奈何年关事务繁重,抽不得身,便特地令人送了赏赐过来。”

      几乎同时,顾懿与莞尔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那点疑惑也逐渐明朗起来。

      原来这厮是太子的人!

      托盘上红绸被人掀开,盘上是一副金玉打的文房四宝,且不论它究竟价值几何,单是物体表面的东宫凤印便叫人艳羡,太子乃东宫储君,青眼相加之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注定前程锦绣。

      却见张朝面色淡然,看也不看那托盘,只淡淡说道:“张朝一届草民,怎受得起这等金玉之物。”

      一语既出,惊煞四座!

      “这小子疯了吧!连太子殿下的赏赐也敢驳?”

      “呵,怕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在此故弄玄虚罢了…”

      堂上议论纷纷,尉迟端显然也未料到眼下局面,再看张朝负手而立,丝毫没有要领赏的意味,脸色便冷下去几分,读书人的清高自己是见识过的,只是这般不识时务的却有些稀奇了,若说他傲世轻物,今日又何必来赴宴,若说他心系仕途,又作何拒绝太子示好,莫不是早已暗中投向二皇子一派?

      念及此处,脸色又冷了几分,语气也有些不耐:“张公子这是何意?太子殿下惜才,故才特意命人备此赏赐,殿下虽未亲临,有东宫凤印在此,也不是公子能唐突的。”

      张朝听得连连冷笑,所谓惜才,便是仗着身份咄咄逼人么?自己此番入京,早已将一众皇家贵族看得透彻,从里到外皆是烂得彻底,徒留表面那层体面而已,偏偏这些人又最爱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来当真是可笑至极,寒窗苦读十年,却比不上两首七言来得容易,又想起自己几年前一心想要久居庙堂之上,如今瞧来,又何尝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尉迟端端着架子居高临下,张朝则负手不卑不亢,眼瞧着二人陷入僵局,却听席间一声幽幽叹息:“张公子为名不为财,可叹可叹!在下却真真的爱财不爱名,不若出个万全策,这名气由张公子夺得,这财气便由在下代为笑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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