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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花折不折 ...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书生举着酒盏盈盈而立,面目清隽,身材羸弱,肤色惨白,唯有两颊被酒意洒上一抹绯红,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向前方。

      “花不折!”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一时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悄悄议论起来。

      尉迟端正心烦意乱着,只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醉了酒才口出狂言,眼光略略扫过去,待看清那白衣书生后却略微有些错愕,张了张嘴,只愣在原地,暗恼门房怎地将这漏网之鱼放了进来。

      张朝兀自岿然不动,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只是在听见那人声音后方才眉心一皱,暗骂道,这厮当真是一股子邪气!

      顾懿悄然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再暗暗观察张朝面上鄙夷之色,心中越发好奇得紧,连张朝这书呆子也要嫌厌几分,想必也是个人物。装作漫不经心剥着松子,实则早已乐开了花,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这劳什子诗社着实无趣得紧,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解闷的活菩萨来!再瞧尉迟端一副吃瘪模样,生怕他将人乱棍打出去,当即乐得将手中松子壳一扬,喝道:“你要拿太子殿下恩赐也不是不可,只是需得有本事服众方可。”

      尉迟端听得冷汗直流,这金玉四宝可是太子殿下金口玉言要赐给头名的,如今一个不识抬举,一个胡作非为,倒是让自己骑虎难下,正欲上前劝阻,却瞧见欧阳先生目光如炬,对自己暗暗摇头,于是也只得硬着头皮按捺住,再看那北苍世子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心中宽了宽,暗道这话头是由她挑起,与自己何干,即便是太子怪罪起,也有欧阳先生证言,当即坐回席上,微眯着眼只等好戏上场。

      说来也怪,那花不折就好似预料到此情此景一般,提着酒壶,握着酒盏,踉踉跄跄走上前,其衣袖长宽,行进间带倒了邻桌银质茶盘,茶杯酒盏稀稀拉拉摔了一地,衣角也被酒水溅得星星点点,顿时四周嘘声一片。

      花不折醉眼朦胧,对着邻桌微微抱拳,手中酒盏经此晃荡,又高洒了些出来,恰巧淋在旁边一位公子头顶,那人抹了抹面上酒渍,已是怒火中烧,险些要拍桌而起,又被旁人按下,只得愤愤盯着花不折,啐道:“当真晦气!”

      花不折恍若未闻,笑眯眯来到庭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顾懿双臂高举过头顶,便手脚伏地跪了下去,前额咚一声磕在地上,酒壶酒盏亦应声摔了一地,前一刻还议论纷纷的前庭,顿时鸦雀无声。

      顾懿盯着伏在自己脚下的书生,笑意缓缓散去,面色阴沉。

      这厮行的是君臣之礼!

      秦国自诩诗礼簪缨之国,人伦纲常自然被奉为圭臬,便是皇帝登遐,太子一日不曾继位,便不得对其行君臣之礼,更别说对着朝廷本就忌讳的异姓王世子行此大礼。

      尉迟端面色怔忪,当即拍桌而起,喝道:“放肆!”

      席间噤若寒蝉,更有胆小怕事者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这诗社虽是尉迟府上牵头,不过谁人不知背后攀附的是太子一党,花不折当众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只怕早已身陷万劫不复,只盼千万莫要牵连了自己才好。

      说来也怪,那花不折不管不顾醉醺醺跪倒,庭上竟连个拉扯阻拦的人也没有,顾懿瞟一眼尉迟端,虽假模假样喝斥一句,却也未见他有半分阻拦之意,心中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听旁人悠悠嘲道:“皇宫御道,位正东方,你朝着南面跪甚?想你当年也是才登榜首,怎的如今连东南西北也分将不清?”

      说话的正是张朝。

      “哎呀呀!饮酒误事!饮酒误事!张朝兄提醒得极是!该朝东面拜才是!”

      花不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连忙踉跄起身,嘴里念着东南西北,带着满身酒气,直转了一圈才拍着脑门佯恼道:“原来尉迟大人这方才是对了!”

      当下对着尉迟端,双臂一举,复又故技重施。

      此刻尉迟端才真正是吓得脸色苍白,也顾不得花不折满身酒肉味,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拉扯起,又慌忙命人将他“送”出去。

      经此一番折腾,众人已没了饮酒赏花的兴致,太子赏赐的宝物究竟花落谁家暂且按下不表,尉迟端连忙请众人入席享宴。

      张朝不喜应付这种场面,趁人不注意悄然退了出去,才跨出尉迟别苑,便瞧见顾岩赶着马车侯在一旁,大雪纷飞,也不进车厢里躲着,坐在车辕上冻得直呵白气。

      “怎的不去马车里坐着?”张朝缓缓走近,看着眼前的少年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温暖,如同兄长呵斥弟弟一般轻声埋怨着。

      顾岩闻声两眼一亮,只嘿嘿一笑,便撑着车辕跳下来,手脚灵活地去搀扶张朝上车,笑说:“小石子就是个替公子赶车的,哪有赶车的坐马车的道理。”

      张朝扑哧一笑:“哪有从五品的官差眼巴巴的来替自己这从六品的翰林士子赶车的,你呀你...”

      说着只替顾岩正了正衣领,拍落其帽檐上的积雪,压低声音说道:“京都不比北苍,你如今做了宗人府副理事,认识你的人不少,再抛头露面替我赶车,只怕有心人顺藤摸瓜,你我二人皆是身负重任,须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以后若非必要,需得减少联络才是......”

      话音未完,张朝便瞧见花不折偏偏倒倒行近,连忙止住了话头,顾岩会意,也立马拉开了些距离,埋头装作下人受训模样。

      花不折扶着马车摸索而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顾岩身上打量一番,又转头望向张朝,笑嘻嘻说道:“张朝兄,我记得你当初离京前已有发妻稚儿,怎的如今回了京都却好起了男风…”

      张朝眉头一皱,想来方才自己与顾岩那番亲密是被这人瞧了个正着,好在顾岩埋着头,被帽檐遮挡着看不清容貌,当即也只好厚着脸皮将计就计说道:“好男风又如何,莫不是花兄亦是同道中人?”

      张朝有意摆脱花不折纠缠,故而言语间也针锋相对,只是话才出口,顾岩却是心间一震,一双手紧紧握住,不动声色地退到马车背后,待吐出一口浊气,才发觉背襟早已湿透。

      看着那小马夫倒是识时务,兀自躲去马车后面,花不折忍不住打趣道:“这小子倒是个识趣的,想来也替张兄省事不少。”

      张朝无暇与他调笑,冷着脸转身便要上车,却听花不折冷不丁说道:“你竟然投了北苍王府。”

      张朝闻言登时一惊,饶是胸中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回头叱道:“整日疯言妄语,莫不是忘了当初怎的被贬为庶民!”

      花不折立在雪地里呆头愣住,似是忆起了当年鲜衣怒马的年月,面上的苦笑一闪而过,转瞬精明的目光又覆上双眸,冷言道:“旁人只道你酸腐迂儒,我却深知你如何精通谋算,这些年你韬光养晦,却在堂上公然替北苍王士子开解,可笑你却自欺欺人,须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今日我堂上不过小试牛刀,便察觉出你与北苍王世子关系斐然,状元郎,你一别京都七八载,莫不是忘了京都是何等龙潭虎穴?”

      花不折衣衫单薄,一袭白衣被雪花黏湿,身形孤傲,全然已没有了大堂上的憨醉糊涂。

      张朝被问得哑口无言,许是一路走来按计划行事得太过顺利,导致自己难免有些大意疏忽,今日在大堂上花不折当众发难,自己满心只想着替四爷解围,却不曾想因此露出破绽来,那尉迟端亦不是蠢笨的,只怕事后细想起来定能瞧出其中端倪,入京以来自己一直如履薄冰,时刻警醒自己,却不曾想遭此一劫,再看罪魁祸首施施然立于马车旁,张朝脸色愈发难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花不折嘴角露出精明笑容,眼神里俱是泛着油光,扭头见四下无人,才凑近来悄声问道:
      “我只想知道,替世子做事,每月俸禄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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