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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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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回头看时,魏景正一臂揽着吓坏了的葛蔓蔓,一边柔声安慰,那种温柔神态越荑也曾见过,是在她刺伤魏澜逃跑时撞进他怀里时。
越荑望着那副熟悉的画面,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无暇顾及其它,四望找司云韶,却总也找不见,甚至连赵颜的尸身也不见了,只剩四野风声。
魏澜道她吓破了胆,不与她计较将自己冷落的事,歉疚的说道:“对不起,来晚了。”
越荑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然后到葛蔓蔓身边,看她有无受伤,谁料被魏景护崽子似的将葛蔓蔓藏到怀里,对越荑说:“她没事,只是吓坏了。”
往常的葛蔓蔓像只小豹子,精力无限,闹着和她玩,要不就找点司云韶的小麻烦,总之不让人省心就是了,但现在的她却是小小一团,如同受惊的小猫,躲到暗处,兀自哆嗦。
既然有人关心,越荑就没必要添乱。
而这时,草丛中赵颜的尸身被发现,处理战场的御林军探了下鼻息,惊惶的禀道:“还有气息!”
他们用衣服和木枝绑成简易担架,小心担着赵颜回行宫了。
魏景抱着跟葛蔓蔓也走了。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被处理干净了。
除了头顶的乌鸦叫声,慢慢地都离她而去了。
徒站在原地的越荑,对未动分毫如泥塑的魏澜展眉笑道:“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行宫内,皇后见着妹妹鲜血淋漓的身体,恸哭一场,招来太医,守在榻前。
葛蔓蔓回神后,羞赧的离开一国之君的怀抱,跑回菡萏院。
夜里葛蔓蔓做噩梦,便闹着和越荑一起睡。
因赵颜受伤,陪皇后哭了一场,晚饭也没怎么吃,现今月上中天,越荑的肚子倒是敲起鼓来。
葛蔓蔓听见吃的便立马穿衣下床,和越荑相对做好。而那边赵颜看似一刀很重,其实只是皮肉伤,已脱离危险,缓过神的皇后特赐美酒一壶,谢她拖住老虎,没让她妹妹丧生虎口。
对于赵颜受伤的原因,越荑只说,有心人想取她们性命,放出老虎不算,还有好几拨蒙面飞贼,随后的状况便是陛下和汉王看到的画面了。
人常说,酒能解乏。
一天都在阎王殿门口打转的越荑倒了两杯,和葛蔓蔓碰杯,酒杯沾唇,便听门外风声响,吹开窗子。
越荑起身去关窗户,回来时就见司云韶坐在她刚坐的位子,举酒杯至鼻下,酒香淳厚醉人。他望着双眸闪亮的越荑,没正形的笑道:“去喝了顿酒,没提前跟你说。”
越荑抓起手边的木雕小玩意向他猛砸。
司云韶轻巧躲开,接住木雕牡丹,轻放桌上,缓声道:“也是没脸见你。”
葛蔓蔓再笨,也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即使二人不遵循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规则,眼神望来间有时也未免太露骨。
譬如,当下,越荑背窗而立,暗黄烛光映在那张让自己艳羡的脸上,美目闪烁如星辰,望着悠哉喝酒的司云韶,分明恨的疾首蹙额,眼神却不自觉柔软,甜的葛蔓蔓像喝了二斤蜂蜜。
葛蔓蔓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刚和越荑说了句回房,便见司云韶头朝下,栽倒地上。
他经常用这种看起来很幼稚的把戏吓唬人。
所以,越荑和葛蔓蔓都没当回事。
越荑喂了一下,见他依然不动,装死装的一把好手。便走近踹了踹,司云韶低笑着拽住肩头那只白锦鞋面的绣鞋,沙哑着嗓子说道:“我……酒喝多了……桌上的酒不太好喝,你们就别喝了……”
越荑好奇的将他翻身,面朝上,才看见他嘴角溢出的黑色血液。
司云韶赶紧用黑袖掩住嘴巴,努力瞪大眼睛,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踉跄爬起,东歪西扭,最后倒在门槛内。
六神无主的越荑眼睛余光带到他刚才喝过的酒的杯子,心里忽然明白了。
皇后这是要为她妹妹报仇呢!
越荑和葛蔓蔓对视一下,然后默契的想把司云韶搀到里间再想办法。
怎料,魏澜半夜不睡觉跑到了菡萏院。
刚到门口便口齿不清的喊柳兮兮的名字。
看来又有一位喝醉的。
越荑踮起脚跟,捧着司云韶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坚定的说道:“我说话算话!”
葛蔓蔓莫名其妙的望着越荑。
往日她总是优柔寡断,现在为何如此义无反顾?
越荑将葛蔓蔓和司云韶藏到纱幔后,扯起嘴角,然后笑的比太阳花还绚烂的去迎接汉王殿下。
开天辟地第一次醉酒的魏澜,比平日那个不苟言笑面冷如霜的汉王殿下可爱多了,双颊带了一丝红晕,比越荑十岁时看的一场火烧云还妖娆。
扶他坐下后,越荑没给他倒茶,也没让人去煮醒酒汤,只把身前那个空掉的杯子又倒满,语带幽怨的说道:“我刚命人准备好一桌菜,殿下就掐着时间来了。”
“兮兮在怨本王来的不是时候?”魏澜凝望着她。
“来都来了,还说这些干嘛。”越荑打哈哈道。
魏澜把玩着酒盏,道:“刚才和皇兄喝了不少酒,到你这儿就不必再喝了吧。”
越荑拿酒杯时,看见桌上有一两滴黑血,在紫红色桌面不太招眼,但她怕万一露馅,便张牙舞爪,装作意见很大的样子,用袖子擦去,道:“陛下是陛下,我是我。皇后亲赏这么一壶好酒,殿下不愿再陪我饮一杯?”
魏澜左臂胳膊肘支在桌上,扶着沉重的脑袋,眯着叫人神魂颠倒的凤眸。
风吹纱动,烛花连爆两个。
魏澜望着被风吹起的乳白纱帘,问道:“兮兮可有事对本王说?”
“没有。”越荑机械的摇头,突然,她眼神悲痛:“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魏澜蓦地起来,大步流星走向纱帘方向。
越荑暗吃一惊,忙挡在他身前,笑道:“酒都没喝,殿下就着急了?”
魏澜低眸,望着笑容做作的越荑,薄唇紧抿,危险之气迎面扑来。
当年他拿箭射杀皇兄时也是这幅模样。
感受到杀气的越荑什么都顾不到了,她必须阻止魏澜,让葛蔓蔓带司云韶离开。
他的脚步还没停下。
越荑边后退边说:“殿下喜欢哪支舞,我挑给你看啊!“
魏澜沉默前行。
越荑又道:”殿下喜欢什么?桃子?西瓜?还是酸杏?”
越荑已退无可退,身后抵着纱幔,而其后面便是躲藏起来的司云韶。
她嚼穿牙龈,抬臂勾住魏澜的脖颈,吻着那张微凉的唇,带着猝不及防的魏澜转了个圈,葛蔓蔓从纱幔后探出头,被她瞪了回去。
当红烛爆出第三个烛花时,越荑松开了魏澜,她抬起水汽绰约的眼眸,望着魏澜,动情的说道:“兮兮喜欢白衣素袍的殿下,不知殿下是否喜欢闯祸无知的兮兮?”
回答她的是更炙热更绵长的吻。
越荑带着他辗转到里间,倾卧榻上,顺手打下帘子,给葛蔓蔓出逃的时间。
而帘子里,魏澜双手撑在越荑脑袋两侧,望着身下脸庞微红的女子,在她额上留下一吻,柔声笑道:“还没喝酒呢。”
再次回到桌前,局面跟之前大不相同。
魏澜看着越荑举起酒杯一口一口喝下,然后翻转酒杯,示意空杯。
魏澜指腹摩挲着细腻的瓷盏,并不急于饮下。
越荑也不管她,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赴死之心决然!
在她喝到第五杯的时候,一阵咳嗽,她衣袖捂住流出的黑血,笑道:“殿下不喝?”
魏澜向她举了举杯,豪气的一饮而尽。
越荑挪开衣袖,呕出一大滩黑血,沾的满身都是。
魏澜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走到越荑身边,颤抖的指尖刚碰到她,便一蹶不振的重重垂下。
安顿好司云韶的葛蔓蔓进门便看见趴到桌上的越荑和司云韶,他们四目相接,身体同样因为疼痛而发颤。
葛蔓蔓高呼救命,来人之后,七手八脚的把他们抬进里间,而越荑拽住她的手,从烈酒灼烧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救他!救他!”
屋内所有见证者,都为柳兮兮生命垂危还记挂汉王殿下的言语而感动的流泪,只有葛蔓蔓知道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魏澜只喝了一杯,神智比越荑清醒,当皇兄赶到时,便指着他身侧的皇后道:“皇嫂何苦以毒酒害我们?!”
皇帝如五雷轰顶。
榻前葛蔓蔓反握住越荑的手,那只越国皇帝为明月公主特意打造的镯子在她腕间滴溜溜的转,哭的稀里哗啦,有小虎牙也不可爱了。
后来的事,皇帝怒气冲天,皇后跪地喊冤,太医围着两位昏迷的人转,葛蔓蔓拿着药方去抓药熬药……
所有人,所有事,都恍惚起来。
只有躺在身旁的魏澜一直攥着她的手,在她即将陷入昏迷时,力气便倏的增大,疼痛让她清醒起来。
她不知道魏澜是如何抵御噬骨痛之余,还有多余的力气掐她虎口,更不知道为何他每次都将时间点算的如此准确,只要她稍稍有点迷糊,便搅醒她沉睡的意志。
魏澜的话真的很少,前世她在王/府住了半年,魏澜天天阴沉着脸去瑶华阁找她,一坐就是大半晌,不看书,不看风景,什么都不做,只看着她一人,听她用恶毒的语言诅咒自己,等越荑自己骂累了,骂不下去了,才从容远去,不留下半句话。
误以为被父母抛弃的越荑,尚有歌舞坊的姐妹可以吵嘴,可以打架,在魏澜的一把火之后,柳兮兮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从此她恨毒了魏澜,用尽世上肮脏的字眼骂他,如果可以,她甚至会亲手杀了魏澜。
她恨他。
他知道她恨她。
两人就这么纠缠着过了半年。
入宫后的越荑,常常坐在湖心亭乘凉,看见魏澜从旁边小径路过,就抄起水果碟子,茶壶茶杯,所有可以扔的东西砸他。
他竟也不避讳,等越荑折腾累了,便入亭久坐,照旧不说话。
回想起来,在认识魏澜的上一世,越荑和他说的话真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