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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二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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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苍庭想知道的事情无非是那些,福宝听完路苍庭的话,拍拍胸脯:“四郎君放心,包在我身上。”
福宝没有说谎,他及会和人打交道,一周后就将傅瀛生打听了个清楚,急吼吼地回来,直奔路苍庭住处。
“傅瀛生今年二十出头,还未成家。他原来是程家,哦,就是船王程家。他原来是程家的下人,后来跟着船王程家的府医修习医术,长大后在外独自行医,面对流浪汉和那些劳工是分文不取,很有些美名,码头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他的,好些人想将自己妹子嫁给他呢,只不过他全推拒了,一直独来独往的。”福宝喝了口水,继续说,“关于他那个药箱子,前两年还闹出过一次风波哩。有个茂城人看上他那箱子了,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木材,把傅瀛生当街拦下,出了几万钱想要买走,好多人都劝他卖了,他就是不肯,那日是大集,那茂城人在本地也有些脸面,兴许是被同伴看着,也有些恼了,竟然暗中派人来抢,还好程家的下人及时出现,那箱子才没被人抢走。听说这事闹得城主都知晓了,将那群茂城人全都遣了回去,四郎君那日还特地去看了热闹呢!”
“……”路苍庭着实对福宝所说的没什么印象了,绞尽脑汁才想起,似乎确有这么一回事,但他那时不知道这件事另一个主角是傅瀛生。他暗暗奇道,傅瀛生已经因为这箱子惹上过一次事了,怎么还不将它换掉,仍继续带在身旁,就因为是母亲所赠?
福宝还在喋喋不休关于傅瀛生的消息,甚至已经讲起了花边新闻,“傅瀛生最爱去码头对面的食肆,哪儿的老板娘做得一手好海货。也三十多了,一直没嫁人,我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故事嘻嘻嘻。”
路苍庭打断福宝,“有关于他母亲的消息吗?”
福宝看好戏的眼神一顿,支支吾吾道,“这,我去问了一圈人,都说傅瀛生父母不详,是个孤儿,说是很小就被程家捡回去了……”
若福宝打听的消息属实,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路苍庭陷入沉思。父母不详,很小的时候就被程家捡回去做了下人,却能记得东西是母亲所“赠”,而不是所“留”。看来他与母亲分别时已能记事,且母子关系不错,如果是被母亲抛下的孩子,大概率不会对亲人的物品如此珍惜,如果他们往后的生活并不如意,那些东西只会变成他们泄愤的工具。路苍庭不了解程家,却能从他那位同窗程谨虚身上窥得一二。明明是生在船王家的郎君,性子却古怪非常,在学府中作为边缘人物,常年被人忽视,没有一点富贵人家郎君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原先的路四相比,就是两个极端。
路苍庭问福宝,“你对程家了解多少?”
福宝见四郎君没有因为打听失利而责难他,松了一口气,忙将脑子里关于程家的消息都倒出来:“和咱们家不一样,程家是这些年才起来的,四郎君你也知道,这海上有多凶险。任你地面上再厉害的人物,若是遇到海难,那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这话说的有道理,路苍庭点点头,暗示福宝继续说。
“程家那位当家的厉害就厉害在这个地方,只要是他出海,多大的海浪也掀不翻他的船,有一次海上起旋风,船都吹到天上去了。有看见的人赶紧逃回来报信,大家都当他是死定了,没想到等天晴,他竟自己回来了!还保下了大半搜船的货。从那之后,大家就开始唤他船王了。”
见路苍庭眼眸闪了闪,福宝讲的更细了些,他凑近了些,对路苍庭耳语道,“不过船王也有一点遭人诟病,他家女人太多了,整天乱糟糟的,昨日在咱们家铺子里,还因为争一枚镯子打起来了。”
阳城倒不对男女关系做过多规定,只是人们知道你家妻妾众多,难免说你贪色。是以许多人家都还是一夫一妻,不仅家宅安宁,也有利于自己的形象。
福宝自小就和路苍庭相熟,才有胆子和他讨论大家私事,“船王从来不管,只往家里带。他家新纳的女子上月生了,孩子排行十五。听说那个女子同程家的大娘年岁相称呢。”
路苍庭脑海中对船王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胆大心细,贪恋女色,且不在乎外界流言蜚语,姑且把这称作洒脱。但联想到程谨虚和福宝的话,路苍庭大概也能知道这个一家之主就是个甩手掌柜。
路父仁爱亲和,治家严谨,小厮之间都难免发生口角。程家水深,傅瀛生一个孤儿,会被怎样对待,自然不用多说。
这样看来,傅瀛生对那箱子的珍视才让人越发觉得怪异。
这背后一定还埋着故事,路苍庭想,却不是福宝能打听得了的。
路苍庭正思考着,冷不防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有小厮从门口小跑进来,“四郎君!四郎君!”对方喘着粗气,有些结巴,“府府府学的讲师跟着三郎君回来了,老爷不在府上,三郎君让我赶紧来通知你做准备。”
准备?准备卧床装病吗?路苍庭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路父对路从兰说了什么,这个一向想看自己出丑的人现在都能让人给他通风报信。
不过方才他有了想法,路从兰的好意就只能心领了。
路苍庭起身,在福宝震惊的眼神中说到,脸色正经,“我这就去前院拜会讲师。”
郑容齐是阳城府学的老讲师了。
他当上讲师那年,阳城府学还叫阳城城西书院,后来新城主继任,将城内所有学院合并为府学。
他作为老讲师,早到了回家含饴弄孙的年纪,只是不愿离开学堂,便主动请缨,平日里管管学生。
堪称阳城府学第一教导主任。
路从兰心里发怵,不知这老爷子今日为何非要和他一同回家。父亲不在家,他吩咐小厮端茶上来,陪着坐了许久,才发现郑容齐是冲着路苍庭来的。
路从兰傻了。
这位一向偏心好学的学生,对差生态度平平。路苍庭这混不吝的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犯了什么事?竟然被郑容齐盯上了。
趁着小厮倒水的功夫,路从兰低声嘱咐了几句,叫人去通知路苍庭快做准备。
郑容齐拨了拨杯盏,连眼角都挂着不疾不徐。他路从兰见那小厮快步退了出去,又见郑容齐抿了口茶,问道,“路家的四郎君近日身体如何了?”
“讲师也知道家弟的状况,他,他…”路从兰有些磕巴,他极少说谎,又是对着老资历的讲师,不由缓了半口气,“他卧床多日,已经请医师来看过了。”
“卧床多日?”郑容齐笑了声,“看来今日是大好了。”
路从兰面容僵住,顺着郑容齐的目光向后一看,就见路苍庭跨过门槛,冲郑容齐拱手行礼道:“讲师安好。”
路从兰:脸好疼。
郑容齐不爱蓄胡,便比时下的老者看起来更年轻些,他放下茶盏,也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对路苍庭道:“我今日来,有两件事。你已旷课一月有余,府学每次的小考也从未参加,府学有规定,旷课半月以上者,做退学处理,这是其一。其二,前不久你在街上帮助同窗,可见你品德纯良,因此府学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意下如何?”
路苍庭不假思索道:“我想继续回府学读书。”
他回答的速度太快,郑容齐倒是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模样,似乎早知道他的回答一般,他道,“那明日,你便和你兄长一同来府学。”
路苍庭点点头。
“今日本不该是我来,但那些讲师知道是来找你,都纷纷推拒,你回去之后,记得好好表现。”郑容齐笑了一声,“我便不在你家久留了,告辞。”
送走郑容齐,路苍庭走在路从兰身边,“之前谢谢你。”
路从兰从未见过这么温和的路苍庭,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你有心向学是好事,只不过你功课落下许多,回去后不要失落,慢慢补起来便是。”
路苍庭对路从兰这样也觉得陌生,路从兰虽是兄长,但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哥哥的样子,今日还是第一次对路苍庭进行叮嘱。
说完后路从兰更觉得别扭,又赶忙补上一句,“反正家里既不指望你考官,也不指望你申请仙府,你就在府学里好好呆到结业就行。”
路苍庭眨了眨眼,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华点,“什么仙府?”
路从兰脚步一乱,差点把自己绊倒,他没好气道,“反正你明日回了府学,就记得别再惹事生非,别给家里添乱。我还有两篇策论未写,先走了。”
说罢,路从兰匆匆离去,活像后边有人在追着他。
路苍庭簇起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在原身的印象中,仙府这个词常常与明寂仙君一同出现。
但是这些……不都是话本中的内容吗?但是听路从兰的意思,仙府是可以申请的。
但这些系统从未与他说过。
路苍庭垂下眼眸,没有选择去找系统发问。明日就要去府学了,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路苍庭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楚寂寰。瘦削的少年人穿着小厮们统一的枪灰色短打,沉默的站在路旁挥舞着扫帚,将地上的落花聚到一处。路苍庭远远地看了他许久,楚寂寰的动作利索,静静地看着,奇异的能感觉到一种美感。他一边的胳膊还是缠着布,腿脚看上去也不算利索。周围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别的人。路苍庭向前走去,走到楚寂寰身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路苍庭刚想说话,喉头一痒,继而剧烈地咳嗽起来——空气里飘着太多尘土。
楚寂寰这才注意到了路苍庭的存在,他将扫帚作为支撑,转身对路苍庭低下头,叫他。:“四郎君。”
语气恭敬,有几分小厮的模样。
路苍庭淡淡嗯了声,越过他继续向前。
楚寂寰抬起头,见路苍庭走进小院,回到屋里,才又继续清扫地上的落花。
第二天一早,路苍庭就被路父亲自叫醒,路父那兴奋劲,倒像自己要去府学读书一样。
阳城府学允许学生带书童,毕竟府学中有不少家世金贵、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学生,有人帮忙,也能让他们的效率更高些。路父本来为路苍庭选好了人,却听路苍庭道,“还是让福宝跟着我吧。”
福宝从小就同路苍庭长在一起,最是老实,只是路父担心福宝身体尚未大好,反而给路苍庭添麻烦。路苍庭将福宝叫来,在路父面前走了一圈,路父才堪堪放下心来,叮嘱道,“可要照顾好四郎君,药丸都备好了吗?”
府学毕竟不如家里方便,原先的汤药昨晚都被加急做成了药丸,好随身携带。福宝拍拍随身的布袋,“老爷放心,都备着呢。”
府学距离路府还有一段距离,路从兰平日里都是坐马车出行,今日车里多了一个路苍庭。路苍庭这几日,晚上常失眠,白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如今难得早起,坐在车里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路从兰拿着一卷书,看到关键部分,正仔细研读,思绪却频频被路苍庭的哈欠打断,他皱眉看向对方,倒是遭到路苍庭的影响,自己也打了个几个哈欠,渐渐有了困意,接着睡了过去。
路从兰醒来后,脸都是黑的。
路苍庭没有在意他,在福宝的帮助下下了马车,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不愧是城主上任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建筑修建的气派异常,门口栽种着翠绿的修竹,表达出对学子最朴实的期望,牌匾上‘阳城府学’四个字被人为描上金粉,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此时正值上学时间,耳边不断传来马车的轱辘声,出现的脸孔大都陌生。路苍庭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路苍庭,望向他的第一眼往往带着惊奇,接着便凑在一起,绕开他走了。
路从兰眼里闪过一丝反感,却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同路苍庭走进府学,站在路口处道,“我往这边去了。”
路从兰这是在和他道别?路苍庭收回散落在各处的视线,对路从兰点点头,“好的。下学见。”
“嗯。”路从兰转过身,又咬着牙挤出一句叮嘱,“你安分点。”
路从兰的教室在府学西侧,路苍庭的在东侧,邻着一汪飘满荷花的浅池。路苍庭穿过空气中的淡香,挟着一身清新的气息走进室内,接着有不可置信的女声响起,“路四!?”
说话的人正是贺沁月,她与路苍庭同级,成绩优异,算是府学里的佼佼者。她习惯坐在最前,因此路苍庭一进来就被她逮了个正着。
贺沁月话音刚落,方才还嘈杂的屋里突然安静了许多,众人都极小声的互相交谈,眼睛朝门前的二人瞥去。
之前路四和贺家兄妹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被谁宣扬了出去,内容走向愈发怪异。但吃瓜群众从不在意消息的真假,只要知道路四和贺家兄妹有过节就够了。
后来听说路四重病卧床,也没怎么出来作妖了,有一群人还着实因为看不了热闹而惋惜过,谁料今天这二人就面对面撞上了!
路苍庭当然记得贺沁月,但他只轻轻扫了对方一眼,就走到后边,问:“程谨虚坐哪?”
他方才看了一圈,程谨虚不在教室中。
被问话的男生收起看热闹的目光,往后缩了缩,实在是之前的路四太让人捉摸不定,总之还是以混的时候居多,让人不得不防着他。那男生指着一个角落,“他坐那。”
“多谢。”路苍庭颔首,接着让福宝搬了个矮桌和坐垫,放在了程谨虚旁边,自己坐了下来。
贺沁月都做好同路苍庭吵嘴的准备了,那天回去后她想了许多绝妙的句子,想着下次再见到路四,一定将他说得羞愧难当。箭在弦上了,谁知敌人压根就无视了她。
她还在大庭广众下叫的好大声。
贺沁月鲜少丢脸,只不过每一次都和路苍庭有关。
她站起来,走到路苍庭面前,“按府学的规矩,你该被退学了才是,怎么还敢来!不怕讲师一会将你赶出去?”
“你自己不求上进就算了,回来是捣乱的吗?”
贺沁月叭叭说了半天,都得不到对方的一句回应,不由羞怒地拍了一下桌面:“路苍庭!”
其余学子有意无意的围在一起,纷纷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路苍庭其实还有些困,马车颠簸,他在那上面睡的并不舒服,本想着在程谨虚来之前再补补眠,没想到贺沁月不依不饶的跟着他。
路苍庭揉了揉脸,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贺沁月。他这几日因为清神水的缘故,加上自己又好好吃饭,脸上总算长了些肉,显露出点专属于少年的隽秀。
贺沁月无意识地抿了下嘴,接着发现自己竟会觉得路四长得还不错,恼得涨红了脸,“看我干什么?”
路苍庭,“我不是来捣乱的,也没有被退学,至于原因,是因为我见义勇为,品德纯良。”
贺沁月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仿佛在说:天呐,从没见过这么厚的脸。
路苍庭啧了声,目光一偏便看见一个瘦弱的人走进教室。他抬起手往那边一指,“别不信,我有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