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系统工具人》岁寒温酒

12、苏醒

　　小厮依着路苍庭的话，放下楚寂寰后便坐到前方驾马去了，不大的车厢里只剩下二道呼吸。楚寂寰仰面躺在路苍庭脚下，因为他的到来，空气中能闻出丝铁锈味。路苍庭对这味道颇熟悉，也就不觉得别扭。他低下头，看向一旁，系统给的奖励就放在马车内的木盒里。九瓶液体被合为一瓶，瓷瓶入手温润，透明的瓷釉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重量比上次略沉一些。路苍庭打开瓶盖，嗅到熟悉的香味。
　　他咳嗽了两声，之前的对话耗费了他许多心力，胸口处传来微微的疼痛。将瓶口抵住嘴唇，路苍庭正要喝下，动作却一顿。他睨了眼正面对着他的楚寂寰，脚尖用力，想要将人踢翻身。但人昏迷后，挪动起来就更为费力，他一个瘦胳膊瘦腿的病秧子，更没那个力气摆弄楚寂寰。路苍庭闷闷收回脚，四下翻找出一本明寂仙君的风流野史，打开盖在了这人脸上，之后才仰头将瓶内的液体尽数吞下，他阖上眼中思绪，靠着软枕，等温暖的感觉浸透四肢百骸，突然感觉鼻子一热，路苍庭伸手一摸，沾了满手血。
　　系统适时出声：“你一次喝的太多了。”
　　路苍庭没有接话，他收回手，左右没找见手帕，便面无表情的在楚寂寰身上抹了两下，把手指弄干净。
　　时候不早，马车在门口停下，路苍庭让人压低了声音，将楚寂寰悄声送到他的院子里，又派人将医者请来，这一点比较费时，所幸是请到了，还是个熟悉面孔，正是上次治疗福宝的那位傅姓医者。进门时，路苍庭注意到了印在对方药箱上的娟秀字体：傅瀛生。
　　傅瀛生看样子是匆忙出门的，衣裳还有些凌乱，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对上路苍庭的眼，将惊讶的情绪压下，问到：“病人在哪？”
　　路苍庭将人带到室内，出于种种原因考虑，他最后还是将楚寂寰安置在了自己房间。楚寂寰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些，身上的脏衣和脸上的血迹都被人收拾干净，有小厮和他身量相当，找了件旧衣给他穿上。只是血迹擦去后，身上的淤青也愈发明显。
　　傅瀛生检查着楚寂寰的状态，途中用余光偷偷瞥看路苍庭，他这一月内来了路府两次，两次都是为路苍庭的仆人，实在太频繁了些，莫非他上次想错了？这路四郎君其实对下人……
　　对方眼里的犹疑几乎化为实质，路苍庭也自然发现了，“看我做什么？”
　　傅瀛生马上收回视线，装出一副迷惘样子，“嗯？你说啥？”
　　“……”路苍庭无言，转而问道：“他怎么样了？”
　　涉及专业领域，傅瀛生的脸色正经许多，他摇头直言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可能就不好救了。
　　他左臂脱臼，右脚腕肯定断了，双腿也有一定损伤。内伤的情况还不清楚，我一会先开一副药，给他喝了再说。
　　我现在先给他正骨，疼痛在所难免，还请四郎君分两人给我，好将他按住。”
　　傅瀛生的要求合情合理，路苍庭依言照做。身子被擎制那一刹那，楚寂寰皱眉挣扎起来，他虽昏迷，力气却不小，单薄的小厮险些按不住他。
　　路苍庭走上前，半弯下腰，沉声道，“楚寂寰，我们在救你！”
　　楚寂寰仍然挣扎不休，路苍庭又大声重复了几遍，他的动作才终于停下。
　　傅瀛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此刻也发现了不对，“这人不是你们府里的吧，从哪找来的？戒备心也太强了。”他嘴上嘟囔着，动作却格外利索，抓住楚寂寰的左臂，突然发力——
　　床上的人无意识的剧烈颤抖了一下，被小厮用力按住后才渐渐平息，后续的步骤就顺利多了，上药，包扎，就连灌药，楚寂寰都没有再反抗。
　　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让小厮送走傅瀛生，路苍庭坐在床榻对面的藤椅上，双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他有些困了，脑子某一处却依然清醒，许多想不通的事相互交叠，似乎有了些许头绪。
　　室内唯一一张床被楚寂寰占了，好在床够大，再乘一人也绰绰有余。路苍庭跨过楚寂寰，在内侧躺下。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楚寂寰天亮时开始发热。路苍庭被呓语吵醒，昏昏沉沉地坐起，将手背搭在对方额头，触之滚烫，也不知烧了多久。路苍庭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叫小厮，而是坐在原地，他的眼眸因为刚才的哈欠变得湿润，此时垂眼看着楚寂寰，看他面颊通红，看他惊慌表情，看他额角冷汗。
　　系统会因为这个人再一次出现吗？
　　路苍庭不知道，他得赌一把。
　　路苍庭坐到双腿发麻，也没有听见系统发出一声。楚寂寰的情况却是肉眼可见更糟了，再烧下去，可别变成个傻子。路苍庭咬咬牙，还是张口唤了小厮。
　　药是昨晚傅瀛生留下的，一直在炉子上温着，送来时还是烫的。小厮端着药碗，熟练地往床上昏迷那人嘴里送药，一滴多余的汁水都没掉出来。
　　路苍庭在一旁看着，说：“你这手功夫不错。”
　　小厮低眉顺眼：“老爷要求的，每个人都得会才行。”
　　正说着，路父就来了。中年人浅眠，醒来后听闻昨日夜晚路苍庭唤了医者来，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换了常服便匆忙赶来。一推开门，却发现自己儿子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倒是他身边躺着那位，看上去生死不知。
　　路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脚步也和缓许多，走上前问道：“庭儿，怎么回事？”
　　路苍庭省略了系统，简要地说完昨晚的事，又找了个托辞，“他之前与我有一面之缘，我就买了他身契，把人带回来了。”
　　楚寂寰悲惨的模样就是最好的佐证，路父不愧有“仁商”之名，闻言后叹了句可怜，又不无欣慰的对路苍庭道：“吾儿心有善念。”
　　路父原想另找一个院子安置楚寂寰，却被路苍庭半途拦截，“爹，把他放在我这里吧，我全程看着，也让您少操心些。”
　　路父欣然应允，让人在路苍庭的院子里又收拾出来一个小隔间，就与主屋一帘之隔，接着又将楚寂寰抬了过去。
　　这事过了明路，楚寂寰的病情自然就不用路苍庭操心，他与路父一同用了早餐，路从兰也在，只是今日稀奇，听路父说路苍庭真从斗所领了个人回来，也没说别的，只“嗯”了声表示他知道了，接着放下碗筷，“今日府学小考，我先走了。”
　　路从兰是先生们争相夸赞的那种学子，原主则反之。尽管路苍庭对府学很有兴趣，但也不太想一上来就两眼一抹黑的考试，便琢磨着这次该如何避开。
　　路父知道路苍庭以往脾性，刚喊住路从兰打算嘱咐，就听对方说：“我会同学官讲阿弟今日因病缺考。”
　　说完，路从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步子快得像是有人追他。
　　路苍庭叼着筷子，迷茫地眨了眨眼。
　　路从兰这人真真是怪极了！他边想着，边夹了一枚蒸饺送到嘴边咽下。
　　路父道：“你今早胃口倒是不错。”
　　路苍庭回神，感觉到腹中饱胀，又看了眼他面前不知不觉垒起来的空盘，有些羞赫地放下筷子。
　　路父被他的模样逗笑，宽慰道，“能吃是好事，我看你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男子还是要有点肉才好。”
　　路苍庭用完早餐，又喝完药，抱着锦被一觉睡到了下午，将早起缺失的精神都补了回来。醒来后，他先去看了眼楚寂寰。
　　隔间是长方形的，仅能容下一床一桌。楚寂寰身份低微，自然也没有专门照顾他的人，只有小厮按时来给他喂药。
　　床榻旁有一矮凳，路苍庭走过去坐下，先伸手探了探楚寂寰的额头，暗暗咂舌，这人的烧也退的太快了。
　　路苍庭收回手，接着便对上了一双点漆似的眸子，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瞳孔周围泛着淡红的血丝。同一时间，失神的双眼快速聚焦，追随着纤细的五指，来到路苍庭身上。
　　路苍庭将手背到身后，搓了搓手指，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你醒了。”
　　楚寂寰昨日一直撑到被人背起时才昏迷，自然知道是路四买下了自己。他屏住气，用完好的右臂撑着床坐起，直到与路苍庭平视后，才点点头。
　　坐起来后的视野广阔的许多，看得也更直观。楚寂寰扫上一眼，就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也知道自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多谢，”他声音沙哑道：“你花了多少钱？”
　　钱自然是指买身契的钱，路苍庭也不隐瞒，“三金一钱。”
　　三金足够一口人一年嚼用，足够在街上盘下一个门脸儿糊口，足够聘三个仆从，足够买六个斗所伙计。
　　这个金额超出了楚寂寰的预想，但路苍庭既然将他带出了那个地方，就是多给了他一次活命但机会，理所应当他要偿还。
　　楚寂寰垂下眼眸，道：“我会把这笔钱还给你，还有追盘的钱。”
　　路苍庭没有答应，他挑起眉，转而问道，“你想走？”

作者有话说

　　路爹爹：“吾儿心有善念。”
路苍庭：嗯嗯！
系统：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