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系统工具人》岁寒温酒

11、归属

　　少年人声音并不大，甚至需要人努力辨认才能听清，搁在平时，无人会注意这样一道动静。然而说话的是路四，一个比无赖还无赖的主儿，众人生怕谈好的买卖被他搅了局，因此纷纷放低了音量，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谁知是他们多想，这小子放着常胜将不要，竟要一个手下败将。
　　真是奇了怪了。
　　路苍庭本人也觉得奇怪，然而这是系统发布给他的任务。就在楚寂寰落败的一瞬间，沉寂许久的系统再次出声，“甲级任务，买下楚寂寰并将人带走。完成后可获得清神水九瓶。”
　　任路苍庭心底有许多疑惑，目前的状况却由不得他再过多询问，只能出声将楚寂寰留下。看台上的伙计听不见他的声音，已将楚寂寰整个搬起，要往下面运。还是站在红票台的判员高声道：“把人放下！”后，伙计们才停下动作。
　　能接待红票台的判员，在斗所里大小也算个人物，性子比琉璃珠更要圆滑，自然也听过路四的恶名，眼下的状况谁也预料不到，他只能打起精神来应对，内心暗骂这路四出来的不是时候，方才的竞价正到要紧关头。脸上却还得堆起笑来，“四郎君一看就是不常来，好叫你晓得，只有坐在红票台这儿的，才能请斗士回去。”
　　路苍庭唔了声，回头扫了眼红票台众人。请斗士也看眼缘，这里的人不可能全都对匠逞有意，比如坐在一旁喝茶那人，路苍庭心下有了计较，走过去道，“我多出一倍的票价，把你的红票给我。”
　　判员嘴角一抽，刚想说这不合适。就见被路苍庭搭话那人二话不说放下茶盏，把手里的红票递了过去。匠逞这场赛是下旬最后一场，这人看了个过瘾，又能空手套回两张票钱，何乐而不为。
　　路苍庭喊小厮过来结清银钱，动作利索，看得旁人眼红，有人高声：“四郎君，你不如买我的，我原价给你！”
　　路苍庭没有理会，转过身扬了扬手上的票据，问判员，“这样就行了吧？”
　　判员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当然行，不过您只能请胜者回去，这是规矩。”
　　路苍庭摇摇头，仍道，“我就想要输的那个。”
　　见路苍庭主意不变，判员勉强笑道，“斗所里没有请败者回去的先例。再说了，这人是怎么败的您也见了，带回去没什么用处。不仅浪费您的钱，以后让人知道是斗所出去的，也坏我们名声不是。”
　　路苍庭上前一步，浅色的瞳人闪着微光，“放心，日后出事我来担，都与你们斗所无关。你开价就是。”
　　众人也听出来了，路四真是想买个败者回去，还好声好气同人周旋，没有同以往那样无赖。有人稀奇道：“这路四今天反常啊……”
　　也有人对判员说，“四郎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过一个败者，给了他罢！”
　　判员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自然知晓楼霆和楚寂寰之间的事，也知晓楼霆绝不可能将这个表里不一的小崽子轻易放走。面对众人的怂恿，他仍带着笑意，回绝了路苍庭，“四郎君莫要再说了。这些规矩都是所长定的，不好改，他可是最重规矩的人。”
　　距离太远，楚寂寰听不太清票台上的对话，却也明了——路四想买他。
　　楚寂寰无暇顾及对方的意图，他整颗心似被拴在了系在他身上绳子的另一头，随着身体放下，被高高吊起。费力地朝前方爬动了些许，他昂起头，期望再听清些，却看见楼霆走下阶梯，向着路四去了。
　　判员把楼霆搬出来，指望路苍庭能退上一步。但原主怕过谁，脑袋里根本没有关于所长的概念，因此路苍庭闻言也不甚在意，更不知道身后的动静，倒是刚才起哄的人都缄了口，满场只听见路四说：“我何必要守他的规矩。”
　　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路苍庭闻声回眸，就见一高个男子向他走来。这男子目如愁胡，鼻若悬胆，身披一件深色绸衣，尖锐的戾气从他的发梢眉间透出。
　　判员暗自松了口气，迎上道破对方身份：“所长。”
　　楼霆挥挥手，算是回应。他的目光不离路苍庭，将人颇有兴趣地打量一番，“路四郎君果真还是稚儿，不懂顺势随俗的理，我今日心情不错，便给你讲讲。
　　——你站在斗所的地界上，就得守斗所的规矩。而我，就是这里的规矩。”
　　这人不像判员那样含蓄，话说起来十分不客气，路苍庭却不怵，他迎上对方的目光，哦了一声，“那这规矩多少钱能改？”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
　　楼霆不怒反笑，“你打算出多少？”
　　“我不知道你们的行情，不过我能保证……”路苍庭指了指台上站着的匠逞：“永远比他多一钱。”
　　听见眼前这小子的随意口气，楼霆眼角一抽，目光逐渐阴冷。
　　有心仪匠逞的人听见，同样不乐意，“这败者如何能跟常胜将比！”
　　路苍庭将楼霆的模样尽收眼底，话风一转，“算了，反正是个败者，我也懒得再费口舌。”他睨了眼台下，“获胜的叫匠逞是吧，我要他了。”
　　之前看热闹的人闻言皆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纷纷看向楼霆。楼霆哼笑，判员心领神会，忙道，“四郎君，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刚刚刘老喊得价最高，这斗士已经归他了。”
　　“刘老那价格，我也出得起。”路苍庭从怀中摸出字条，亮了亮后递给判员，“要说先来后到，先来的该是我啊。”
　　判员低头看去，发现手中正是最早定下匠逞那买主与斗所立的字据，他惶然将字条交给楼霆，低声，“所长，是真的。”
　　刘老登时跳了起来，他也是个爱好豢养武者的，早就中意匠逞。最开始时慢了杨掌柜一步，如今好不容易快要如愿，又跑出个路苍庭，还拿着字条，他怎能不气。但好歹活了一把年纪，知道对年轻人不能用激将，于是放缓语气，“你这娃娃年纪小，不懂这斗士请回去后，且得花心思供养。稍一落下，境界就低了，还有……”
　　“请回去后，就是我的事了。”路苍庭打断对方，“境界低了，就去做个看门扫院的，不也合适。”
　　刘老花白的眉须一抖，“哪里合适！这可是常胜将！”
　　“那又如何，我就要常胜将给我看门。不仅如此，我家城外庄子上还有个猪圈，里边的猪崽个个膘肥体壮，常人抱不动，让他去搭理倒合适。”路苍庭说罢，嘿嘿一笑，过往那劲儿就出来了，看得人拳头痒痒。“别废话了，总之是价高者得。”他说完找了个地方坐下，张口喊了个数，是刘老的一倍，接着冲人投去目光，暗示对方接上。
　　刘老方才给出的价格，够买下两个常胜将了。他家中老妻管账，能用的钱都有个定数。若不是心仪匠逞，他也不会咬牙把数字叫得那么高，几乎是把自己的私房也全填了进去。如今这路四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简直是小儿胡闹！刘老可不敢再喊，却又怕路四说的是真话——让匠逞回去看门扫院管猪圈，不啻于用翡翠缸子腌咸菜——暴殄天物。他哆嗦的厉害，惜才的心左摇右摆许久，还是败给了剽悍的老妻，正张嘴想放弃时，听见有人出声。
　　楼霆眼神阴得厉害，语气却温和：“闲云赛请斗士回府，全凭个眼缘，确实不该按输赢论。既然路四郎君表了惜才的心，若你仍对那个败者有兴趣，斗所愿成人之美。只是刘老中意匠逞久矣，还请路郎君割爱成全。”
　　路苍庭没有起身，他拾起手边的干果，扔了一枚到嘴里，闷闷的咀嚼声消失后，他才道：“……行吧。”
　　听起来活脱脱像是他吃亏受了委屈。
　　事不宜迟，匠逞的身契就在判员手中，交给刘老便可。楼霆喊人将楚寂寰的身契取了来，交给路苍庭。那张纸已微微泛黄，签名处没有文字，只有一枚暗红的孩童手印。路苍庭与系统确认这的确是楚寂寰的身契后，便将纸张收了起来。
　　楚寂寰眼前花的厉害，看不清上方的动作。蓦地，他手指一痛，整个人又清醒几分，听见匠逞玩味的声音传来：“小崽子，没想到竟会有人买你出去。”他的音调渐渐放低：“今日算你命好，只不过所长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楚寂寰呼吸微弱，没有答话。
　　他要贮存全身的力气，用来保持清醒。
　　票台上，路苍庭没有食言，见刘老付账后，便唤来小厮取了等量的钱出来，放在楼霆手心，末了还不忘补上一枚铜板。他没有看楼霆的神色，对小厮道，“走，下去接人。”
　　直到走近，路苍庭才知道楚寂寰伤得有多重——他半张脸红肿中泛着青紫，过往炯炯的眼被挤压成细细一条，口鼻耳处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结块的酱红。
　　楚寂寰低低喘着，声音细不可闻，“多谢。”
　　路苍庭微微一笑。
　　小厮弯腰将楚寂寰背起，他裸.露在外的脚踝随着小厮的动作前后摆着。他没有什么家当，仅有的几件衣服还不够撑满一个布包。
　　路苍庭走出斗所的一瞬间，脑内传来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声。他在大门外又遇见了楼霆，对方提着一盏灯，瞥了眼在小厮背上昏迷的楚寂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执着，不过给四郎君一个忠告，”
　　楼霆深深地看了路苍庭一眼，“带了这小崽子回去，可得多注意。”
　　“路四郎君，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跟我念：买卖人口违法！买卖人口违法！买卖人口违法！买卖人口违法！买卖人口违法！买卖人口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