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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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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繁简顿时一激灵。
她原先只道余全做了些混账事儿,被抓到去教训或是受了误伤,哪里晓得真实情况更严重,竟是连人都寻不见了。
这下倒好,趟进滩浑水,还平白揽了个辛苦活。
穆繁简暗道麻烦。
只这情况全然不能拒绝,她将几件事情串联一番,从中捋出几个疑点。
见戚红缎神色紧张,穆繁简也未过于故弄玄虚,道:“余家夫人莫着急,余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欲寻余公子,需得您冷静。我有几个疑问,还请您细细道来。”
“好。”
戚红缎不疑有他,急急地应了。
穆繁简轻咳一声,正色道:“您如何确定余公子已失踪?”
戚红缎闻言,有些犹豫,叹了口气,还是道:“我同他父亲为他说了门亲事,我们也知他德行,只想他婚后能有所担当。所以成亲前,他稍荒唐些,我们也就想着算了。
我知他昨晚定是又去了那烟花之地,可我先前就叫他保证过,今早必要他回家中,有些——有些事要同他叮嘱。只是见他迟迟不归,我就生了让人去那处寻他的念头。人还没出发,那地方就有人稍了信给我们,就是这个——”
戚红缎递出一张折叠过的薄纸,穆繁简接过,假意伸手抚摸,实际是细细地看来。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只几个字。
“余全暂需避风不必报官”
字迹娟秀,但不流畅,可见执笔之人写下这几个字时,其心中略起波澜。
相较于字,这张薄纸可研究的价值要高上许多。
纸张无疑是流芳坊内特有的流芳小笺,薄而透亮,却十分耐用。
寻常,流芳坊不同青楼楚馆用的都是有特殊的标记小笺,就在左下角。但这张笺上的标记,却被人为破坏,玫红的纹路清晰可见,只分辨不出样式。可见这信的主人不想叫人知晓她的身份。
可惜笺上附着的淡淡香气,还是暴露了它的来源。
穆繁简放下手中的信,心中有了目标,只笑道:“不知余夫人可否让老朽进余公子的房间感受一番?我也好再替他算上一卦。”
见穆繁简胸有成竹的样子,戚红缎也莫名放松了些,道:“自然是方便的。”
余全的房间内,比穆繁简想象中要整齐干净许多。物件摆放虽杂乱但并非无章,不像是这家中下人摆放物品的作风。看戚红缎的神情,这是此屋的原样,那便是余全自己的习惯。
穆繁简四处翻看的心蠢蠢欲动,但戚红缎在身后跟着,作为一名专业的瞎子神棍,她生生压下了冲动。
在床边的缝隙里,她摸索到了一张地契。
穆繁简一眼便浏览了一遍,是西市西北角一户二进的小院。她将地契递给戚红缎,问道:“这东西认识吗?”
“认识。”戚红缎接过地契,“是我和他父亲在他弱冠之礼交给他的地契,怎会掉在这处?”
穆繁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除了这张,余公子还有别的地契吗?”
“有,有,还有城南一处三进的院落,和京郊一个小庄子。”戚红缎的语气跟着紧张起来。
穆繁简点点头。
这余宅内应当没有其他线索了,眼前的妇人暂时失去了用处,穆繁简生了离开的心思。
但临走前得巩固一下自己的人物设定。
穆繁简装模作样地掐着中指,口里念叨些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音节。声音渐渐小下去的时候,她猛地一睁眼,露出全白的眼球,停下嘴中的念叨,从满是补丁的衣袖中,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迅速拍在了窗上。
最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旁的戚红缎因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些发懵,接着被喂了一嘴定心丸——
“夫人大可放心,余公子虽要历这一劫,但我可保他性命无忧。三日之内,余公子必可安然归来。”
——
这件案子着实有些棘手。
受害者,那位礼部的孙正大人,众所周知,家中妻子下嫁于他,性格刚烈,故其未曾纳妾。
生活枯燥乏味,他还时不时要忍受妻子的谩骂。有时是骂他天天只顾着官场不着家,有时是疑心他在外头养人。不论心情好坏与否,那孙夫人总要嘘上两句。
孙大人有贼心没贼胆,如今更是有些变态了。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女子亲热,却有一心讨好上司的属下,偷偷领他去了雅樂楼。
他第一回便着了道,回家后整夜昏迷,高烧不断。家里人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是中了毒,最后问到那下属头上,这才知晓大约是在雅樂楼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直至现在,孙正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原望朔头疼得很,他看不起孙正,案子却不能不管不顾。
孙府众人觉得丢了脸面,不愿意配合,只叫大理寺尽快破案。也不知道那位脾气古怪的孙夫人在家中是何反应。
接近午时,金校准和张展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大理寺。
原望朔早早叫人安排好了一桌饭菜,只管等他们两回来。
“还是老大好!”
金校准一看见这满桌的美食,满眼放光,只差对着原望朔上手搂抱。
确实还是一贪嘴小孩儿。
原望朔很是欣慰。
“那是当然。”另一边的张展也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急急坐下来道,“刚刚还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汪狗了,就他那一脸小人样,凭什么——”
“诶,可以了。”原望朔抬手制止了张展的抱怨,“汪大人有他自己的手段,你们安生点,别给我招惹他,我可不想跟后头擦屁股。”
两人齐齐应下,大口扒拉起饭来。
“怎么样?什么收获?”
看面前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原望朔便提起了正事。
对视一眼,张展把机会让给了金校准。
“我们先去找碧影,她承认,前天夜里,是招待了一位余姓公子。”
“她说,这位余公子是雅樂楼的常客。她原先见过他几面,只知道余公子是珑珠的相好,并未有深入的了解。”
“直到前天夜里,她不知道什么缘故,余公子请她作伴。只是见面时,余公子脸色不好,只听她弹了几曲后,说是有事,便匆匆离开了,没再回来。”
“所以我们猜测,他就是出去之后,在送去珑珠房间的梨花酿里下了毒。”
张展接过话头。
见原望朔迟迟没什么反应,两人又对视一眼,问:“老大,有什么问题?”
原望朔扬眉,看着他俩道:“你们只管继续,必要时我会打断你们的。”
于是金校准继续道:“我们也问了碧影关于余公子的样貌,她只说余公子生得不错,身量修长单薄,眉梢一颗小痣。他身上穿的衣料极为名贵,是现下很流行的琉丝银绫裁成的。腰间挂着玉佩,但她不记得样式了,玉石的用料是普通的芙蓉玉,所以她觉得有点奇怪。”
“等等,”原望朔打断了他,说道,“展,你找出京城内余姓的人家,家中有二十……不对,是十八至二十五岁男子的,配上家族背景,整理好给我。”
“继续,最好再能详细些。”原望朔示意金校准。
张展知道这份户籍资料很重要,特地多领了几位主簿去户部调材料。
未曾想他这次运气极佳,原先办事效率极其低下的户部,一刻钟内就把他想要的东西交给了他。
他觉得自己带的几个人有点多余。
两个时辰内,张展奋笔疾书,终于将户籍资料赶了出来。他在去往交差的路上,还在不停地揉眼睛。
“老大,你要的京城内姓余男子及家族背景。”张展将东西递上去。
“辛苦。”原望朔接过东西,头也没抬,指着左手边的一个小药瓶,道,“这瓶药膏是放松眼部的,你拿去用吧。”
张展有点感动,还未表达一二,却被一巴掌给拍走了。
“拿了就走,别打扰我。”
“……”
京城虽大,余姓却也不多,张展整理出来符合条件要求的,共有四十三户人家。
虽说数量不算多,可真排查起来也够让人头疼一阵了。
但原望朔眉间没有一丝的不耐,查看户籍资料的模样直像看什么轻松诙谐的话本子。
一路扫视下来,他的眼神不带一点停顿,直至一个名字出现在眼前。
余全,男,二十有一,独子。其父余振翼,于西市经营余记布行……
原望朔回想起这一天得到的信息,唤了张展。
“去查这个余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