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撞骗》垣木

37、第三十六章

　　路程近半，三人选择泉城作为暂时落脚点。
　　泉城因城内城外泉水众多而得名，其自然有难得一见的风景。城内繁华不输京城，城郊景色优美，带给人怡然自得的体验。全国不乏自各地赶来一睹泉城风貌的，故这城内竟瞧着比京城还要热闹上几分。
　　这等好风光自然不能白白错过，原金二人一合计便想宿于城郊泉水山庄旁。

　　穆繁简对此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下来。
　　见状，原望朔奇道：“你倒不像是对赏泉感兴趣的样子，怎么这会儿答应得毫不犹豫？”
　　穆繁简抿嘴道：“将我掳走的那伙牙行虽扮成戏班子四处游走略卖，但每年的秋冬交际之时，便会回到他们的老巢，待上十天半个月的。”
　　原望朔挑眉：“所以这泉城便是他们的大本营？”
　　穆繁简点点头，神色间颇有些忧虑。她单手支头，脸颊的肉被挤出，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原望朔攥紧了拳，看一眼金校准道：“虽说我们住在城郊，但总不能让小准错失进城的机会。实在无法，那便只能留你一人于此了。”
　　穆繁简踌躇片刻，下定决心道：“一起去罢，我也没怎么逛过泉城，总该见识见识。”

　　——

　　泉城最近热闹得很。
　　泉城位于蕲州东北部，濒临上河。在这片区域，九月被称为扶余月。此时正是秋冬交接之际，百姓需要储存大量粮食，以备冬季使用。久而久之，这便形成当地风俗，各地集市每日忙的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泉城内清河周边的一众街道，大大小小的商贩在官府批准的情况下自发进行摆摊，到了夜间更是繁荣热闹，吸引不少外地游客前来一睹风采。

　　这回也是凑巧碰上了，逛夜市总叫人心情愉悦。金校准一旦开心，话便多了起来，相较原望朔有过之无不及。
　　“你说咱们京城怎么就没有这种贯穿一整月的节庆呢？”金校准领先几个身位，步履欢快。
　　他已经挑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打算回去分给大理寺的兄弟们。

　　原望朔走在后头，帮他分担了好些分量，瞧了一眼手中的东西，笑道：“若是京城有这类习俗传承下来，你怕不是早成了败家子儿。”
　　金校准又在一处摊位那儿买了三串糖葫芦，转身分给他们，一边吃一边嘴里含糊道：“这糖葫芦的味道和京城里的不一样，更甜一点。”
　　穆繁简接过，尝了一口，只觉酸味在舌尖炸裂。她用手指顶了顶金校准的脑袋，笑他：“你这新鲜劲儿也真是没救了。”

　　笑了两声，金校准又吃一颗，问道：“我方才便想问了，这回怎地又要易容了？这泉城里可有需要躲避之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穆繁简舔了舔嘴角道，“只是怕遇见故人，耽误了行程，索性便作他人模样，平了事端。”
　　什么故人才会对他们的形成产生影响？
　　金校准心中疑惑，但也不再多问。

　　前方一家糕点铺子，隐隐有花香飘来。有桂花、槐花、月季和百合等等，却有一香味奇特而又陌生，三人竟没有人能识得。
　　他们这便进店一探究竟，越是靠近，这香味便越发浓郁，竟有隐隐盖过其他花香之势。
　　待问询过老板，这才知晓此香气源于灵香草，是自大秦引入的花种培育而来，香气独特浓郁，所制糕点深受民众的喜爱。

　　各式都买了一点，金校准迫不及待先尝了一块灵香草味的。只见他的表情从期待转变得稍显微妙，穆繁简忍不住问道：“如何。”
　　金校准歪一下头，复砸吧一下嘴，才缓缓道：“也不难吃，只是这香气有些过于浓郁了，反倒盖过了糕点本身的滋味儿。我再回味了一下，这味道瞬间便模糊了，余味不足，更显普通。”
　　“哟。”
　　原望朔闻言，大掌拍上金校准的肩膀，笑道：“金大品鉴家，你这造诣显然更上一层楼了嘛。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偷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金校准含笑道：“老大，这种小事儿就不要计较了，下回我请你吃好吃的。”
　　话音刚落，他便一个翻身从原望朔手下溜走，直直朝前方跑去。最后他停在一道小巷子口，笑得张扬，转身等他们。

　　穆原二人相视而笑，原望朔刚想上前“揍”他一顿，余光却瞥见一道残影朝金校准飞去。
　　他正想放声提醒金校准，却已晚了一步。一道淡黄色的身影死死拽住了金校准，将他朝一旁的小巷子拖去。
　　原望朔紧随而入，穆繁简稍落一步。
　　前方那人移动的速度减缓，而这小巷子又是个死胡同，四人最终都停下。

　　穆繁简这才看清目前的情景。
　　那挟持之人竟是个女孩子，她身着淡黄色对襟衫，臂上有棕色皮革护腕，梳一冲天马尾辫，眉眼修长，动作干练。她手持蝴蝶双股剑，其中一把正架在金校准的脖子上，只要她手一抖，便能划下一道伤疤来。
　　金校准倒是冷静，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以剑相胁？”
　　那人手上稳当，目光却是朝向原望朔，道：“抱歉了，但是你们需得解决追我而来的那帮人，我才能放了他。”

　　原望朔倍感荒谬。
　　“没必要这么麻烦。”
　　言罢，他哼笑了一声，也不欲多做理论，便想上前救出金校准。
　　穆繁简却及时拉住了他，她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把双股剑剑身上的标志。她心下暗道不妙，只想快些了事，身后却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见对面那人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原望朔应声转身，第一眼瞧见的，却是穆繁简紧咬下唇，神情懊恼的模样。
　　他不由轻声道：“穆繁简？”
　　穆繁简摇摇头，也转身与他并肩而立。
　　他们未能瞧见，但金校准却能感受到挟持他的人呼吸一窒。那人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穆繁简。

　　匆忙赶来的三五人中，以两个人为首，一前一后地站着。
　　打头之人观察了一下当下的局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挥手令身后的人都离开了。
　　他道：“我这不懂事的妹子怕不是给几位添麻烦了，大家行个方便，让我好带妹子回家。”
　　闻言，那女孩不禁手上一紧，给金校准划了一道小口子。
　　“嘶——”金校准深吸一口气。

　　原望朔脸色更臭，他双手背后，先是握拳，而后伸出两根手指。他道：“几位这可不是找寻亲妹的架势，叫我移步这怕是困难了。”
　　金校准瞧见了，悄悄道：“老大这是叫我们先离开，我给你指路，快些！”
　　与此同时，原望朔与穆繁简交换一个眼神，穆繁简轻轻点头。

　　一切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女孩一把抱住金校准的腰，纵身一跃便翻过了身后的墙。男人见状，立即飞扑过去。
　　原望朔立刻抬起右臂，转手间化解了对方的攻势。穆繁简也抽出匕首，尽可能拖慢另一人的脚步。

　　“别不识好歹！”男人咬牙道。
　　未曾想对方居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原望朔避之不及，小臂被划了一道伤口，血迹渗透了衣袖。
　　他冷笑道：“你说呢？”
　　话音未落，原望朔一掌拍上对方的胸口，顺势抬臂，以手肘击中对方持剑的手。软剑落地，男人后退几步，揉了揉胸口。
　　他却不再上前，与另一人交换身位，对上了穆繁简。

　　穆繁简虽了解对方的打法，能灵活地躲闪，但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还是好几次险些被大刀砍到。
　　这番交换倒是解决了她现在的困境，但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愈加紧张起来。
　　男人瞧她戒备的模样，好笑道：“多年前你自己跑走不说，好不容易又培养出个像样的，居然也想着要走，好巧不巧还遇到了你给她解围。巧合地过分了些。”
　　果然被他看穿了，见他并没有动手的欲望，穆繁简也松懈下来。
　　她礼貌道：“大当家，你现在也追不回那女孩了，放弃吧。”
　　“我这儿是什么龙潭虎穴吗？我待你们也不差吧？”男人像是真心好奇道，“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真当我心软，不舍下死令？”

　　那其他被拐卖的孩童呢？穆繁简暗自腹诽。
　　她站到也休战的原望朔身边，摊手道：“你知道，拦不住的。”
　　男人挑眉，仔仔细细又观察一遍原望朔，最终无奈道：“算了，知晓你现在找的靠山还不错，我便放心了。走罢。”
　　最后一句是他对同行之人说的，两人立刻便消失在了小巷子中。

　　穆繁简大松一口气，正欲抬步，却被原望朔大力拉回，险些撞到他胸口上。
　　原望朔紧蹙眉心，问道：“他刚才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穆繁简狗腿地绕到他身后替他捶背道，“他说得圣父一般，其实他这是看打不过你，但还躲不过你么？再多纠缠就没意思了，便找个借口溜了。说起来那小女娃子还挺有眼力见，怎么就选到了我们。”
　　“你先前极为顾虑，可他方才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你们？”原望朔锁眉道。
　　“……”
　　穆繁简想不出借口，只能实话道：“我手里有他们的把柄。”

　　原望朔瞳孔微缩，他虽觉得处处违和，但此时不好深究。
　　他又转念道：“所以那人便是……”
　　“不错。”穆繁简感慨道，“没想到果然还是遇上了，且他立马便识破了我，看来我这易容术还有进步的空间。”
　　原望朔拍拍她的后背，道：“金校准将人领回山庄，估计这会儿也快到了，咱们也回去吧。”

　　他没有看到，在他背后的穆繁简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