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撞骗》垣木

34、第三十三章

　　次日，二人出门后又在胡同里的同一家早点店中进食。
　　原望朔抬眼瞧着人流涌动的小胡同，突然想起什么，笑出声来。
　　穆繁简见状奇道：“怎么了？”
　　“忽然想起百家胡同了。”原望朔喝一口粥，道，“那晚想要跟踪你，不料被你给发现了，你便在百家胡同里兜圈儿，我实在跟不上。”

　　听他这番话，穆繁简才知道那晚跟踪的人是他。她更加疑惑道：“这便更奇怪了，我当日以为不是你，这才有信心甩掉的。可若是你，不应该迷失在百家胡同里呀？”
　　原望朔笑道：“那你可高估我了，虽说我自小在京城闯荡，可那百家胡同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片迷宫！只说住在其中的人吧，他们也只知晓来往自家的路线，大多都不了解整片区域。也就你这个怪人，又不住里头，却每条路都一清二楚的。我踏上屋顶时尚能辨路，但要我跟着你在里头绕可真是难为我了。”
　　穆繁简咬着油条，说道：“既然如此，我下回画一套地图给你。你可要好好珍惜，那可是我花费了好几个月一条道一条道摸索出来的，一般人我肯定不给。”
　　“那就多谢聪明且有耐心的穆姑娘了。”原望朔装模作样地作揖道。

　　日头还早，二人也不急着到达，便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荡着。穆繁简倒是一言不发，一旁的原望朔依旧是絮絮叨叨的。
　　“嘶——”穆繁简听得有些不耐，她停下脚步道，“我倒是很好奇，你知道自己醉酒了是什么样么？”
　　原望朔心虚一阵，问道：“你怎么现在才问？我的酒品向来不错，昨日应当也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不过分，反而比现在还可爱多了。”穆繁简甩手，潇潇洒洒地走了。
　　这什么意思？原望朔没头没脑地跟上。

　　鉴于昨日是正午里喝得烂醉的，几人间并无宿醉的症状出现。
　　只有金校准在见到了穆繁简后，跟在她身边，悄悄说道：“师父，你昨天说的可还记得？”
　　“？”
　　穆繁简一时间未反应过来，歪头想了想，这才恍然，讶道：“原来你还记得，都醉成那般了，你还未断片？”
　　金校准道：“我醉得不多，但从未忘记过醉后之事。这很奇怪么？”
　　穆繁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你在这点上有些天赋异禀。”

　　原望朔被叫去了华大人处，金校准便跟着穆繁简到了定云阁。他端坐于坐榻上，道：“若是接下来没什么大案——”
　　穆繁简打断他道：“若是接下来没什么大案，每日卯时我便可教授与你。”
　　闻言，金校准松一口气。复又想起昨日瞧见的她耳后的红痕，暗暗告诉自己，要想学些傍身之计，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到时候可别吃不了苦，闹了笑话。

　　金校准正欲再言，却见原望朔一脸肃穆地从外头进来，站定后更是一言不发，只觉其周身气氛更沉。
　　穆繁简也随之起身，担忧问道：“怎么了？”
　　原望朔叹一口气，无奈在坐榻的另一侧坐下。他道：“建邺城半月内突发三起溺尸案，现已定为连环作案。地方知府上报朝廷，欲求大理寺援手。华大人方才将此案交付于我，准备即日便要出发。”

　　——

　　建邺城中，九月初三、九月初九以及九月十四这三日清晨，皆于淮滟河边发现溺死女尸。由于三起案件相隔时间短，且相似疑点较多，被断为同一人所为的连环案。
　　只是案件疑点重重，侦破难度巨大。但因为案发地点皆于城中淮滟河旁，围观百姓人数众多，加之长时间的连环发案，引起了建邺城内的巨大恐慌。当地知府实在能力有限，无法承受民间舆论，只得上报实情，以求援助。

　　现下只知晓个大概，具体情况还得到了建邺才能了解。尽管这样，只需连环作案这一概念，便能知晓这必定不是容易侦破的案件，一旦侦查过程中出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只是昨日说到要去江南，今日便有如此绝佳的机会，实在有些巧了。

　　穆繁简与原望朔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便做好了决定。她再看了一眼金校准，问道：“华大人可有说要你带着几人去江南？”
　　他俩果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原望朔答道：“未做具体要求，但我想，起码得要三人吧。”
　　金校准就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过正合他意，终于有一次外派能有他的参与，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原望朔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道：“你家那边怎么说，要是不同意我也不强求。”
　　“别别别！”金校准闻言便急道，“我会说服我爹娘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能去江南走一遭，又可以接触到连环案，还是和老大同师父一起。我要错过了这回，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傻子了！”
　　原望朔笑道：“如此便好。”

　　金校准的兴奋劲儿还未散去，他一人低头絮絮叨叨，大致讲的都是对江南的憧憬，以及出发前去的注意事项之类的。
　　原望朔无奈地笑笑，从金校准的身边离开，坐于书案后头。他打算今日将先前积压的琐碎工作处理完成，日后便能一身轻松地离开。穆繁简瞧见他的动作，便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处理起未完成的折子。
　　三人之间并无交流，周围流转的气氛却很是舒适，若将时间定格，便像一幅恬静的画卷。

　　院中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破坏了这一氛围，穆繁简听得出来是张展的脚步，她提前一步放下了手中的笔。
　　张展在进门的瞬间看见金校准的身影，愣了愣才迈步进来。
　　他开门见山道：“我听闻江南有件溺尸案，若是需要外派人员，可以不算上我么？”
　　金校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前有这种机会，张展都是很积极的，如今反而来拒绝，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起初原望朔也有些惊讶，但只要联想到张展近日的举动，便也不难想通了。他笑道：“自然可以。只是我有些好奇，昨日中午醉酒后，你可没干些奇怪的事儿吧？”
　　原意只是随口调戏两句，没想到居然真被他诈出些不得了的事情。

　　张展闻言，突然双颊通红，语焉不详地支支吾吾了些什么，全身姿态也不大自然了起来。
　　这回穆繁简要是再看不出些什么端倪，就有愧于她多日经营的神棍的身份了。
　　除了他们三人心知肚明，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金校准。他刚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见几人打谜语似的在交流，只有他实在听不明白。
　　他蹙起眉心，歪头不悦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闻言，穆繁简左右张望了一下，认命地站出来承担师父的责任。她推着金校准向外走去，一边道：“你年纪还小，小孩子不需要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是要我教你么？我先同你讲些学习易容术的注意事项。”
　　金校准原先还想大喊“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却被她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兴致瞬间转移。

　　定云阁里，原望朔依然定定地看着张展，他好奇道：“所以你到底对碧影干什么了？能说么？”
　　张展扭捏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我被驮到大理寺后，稍微清醒了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大概还是借着酒劲儿，就跑去依云阁找碧影，然后我就……就同她表露心意了。”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原望朔瞪大了眼睛看他，倒不是这行为本身有多让人惊讶，只是发生在张展身上才显得离奇。

　　原望朔不免又好奇道：“那回应是——”
　　张展又腼腆地笑了一下，道：“她没有立即回答我，说要考虑一会儿。”
　　原望朔更为不解：“那你还高兴成这样？”
　　“这是好事儿呀！她这也没有立刻拒绝我，说明我还是有希望的。”张展回味一番，又笑得开心。
　　原望朔沉吟：“也有道理。”

　　那厢穆繁简正浅述易容术的相关知识，金校准听得津津有味。她却有些开小差，想着下江南的打算。
　　按理来说，因为金校准也要一同前去，她应当维持“穆凡”这个身份才是。但是……

　　“师父？”金校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穆繁简这才缓过神来，她想了想，道：“先到这里吧。你若是还有未完成的案子快些处理了，我估摸着明日便要出发。时间有些紧迫，你可以的吧？”
　　闻言，金校准啊了一声，随即点点头。
　　穆繁简道：“那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待她匆匆赶回定云阁，张展早就离开了。
　　原望朔看见他，满脸堆笑，正欲讲些风月，却被打断。
　　穆繁简急急问道：“那建邺城知府，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