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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

  •   账本上的内容,便是知味楼背后的交易记录。单看数额不大,但数目众多,不过半年便满满当当地记了一本。大约知味楼这一块是同周尚书合作的单线,账单上并没有其他大人物的出现。
      显然这只是庄自瑞巨大贿赂产业的冰山一角,但能拿到它已实属不易,李锦更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穆繁简不由得感叹道:“这李锦也真是个妙人,居然想得到将东西藏在这里。”
      原望朔粗粗翻看完最后一页,遂将账本合拢,收在了自己的衣襟口袋里。他在站起身的同时单手挽着穆繁简的臂弯,稍稍用力将她托起。
      他道:“多亏了他这点心眼,这回知道了庄自瑞杀害他的动机了,这账本更是定死他贿赂朝廷命官的重罪了。”

      “终于不负所托,这案子总算能了结了。”穆繁简松懈道,“只是不知张掌柜出来后着锦香楼还能不能恢复营业,不然我还想请客庆祝一番。”
      原望朔笑道:“这话可是说反了。这是你在大理寺破获的第一件案子,于情于理都该是我来请你。”

      ——

      二日后,刑部大牢。
      庄自珍方在大理寺与汪远平一番周旋完毕,原望朔就交出了账本这一有力证据,这在使得焚尸案明朗之外,他所一同牵扯进去的贿赂案的进展更是迈出了巨大的一步。
      庄自珍能看得出协同办案的汪远平兴致缺缺,像是迫于无奈才参与进来。说来也是,查办贪污案向来吃力不讨好,鲜少有人愿意遭到牵扯。

      人证物证俱在,接下来便是刑部和督执司的工作。所有相关人员皆移交刑部,穆原二人上交报告与证据,这便能告一段落了。
      而庄自珍还需跟进后期工作。
      但作为一名前期证人,且他的亲弟弟正是涉案人员之一,庄自珍应当会被迫疏离后期断案过程。
      他不是不愤怒的,在知晓了庄自瑞可能是杀人凶手的时候更甚。所以他想着在自己能够接触案件相关人员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当面问一问庄自瑞。

      领路的狱卒在道路尽头的一间门前停下,他打开门侧身示意庄自珍。
      越过狱卒的身影往房中看去,只见四周环境虽然简陋但还挺干净,左侧有一张小桌子,而右侧的低榻上堆放着不少的干草,庄自瑞曲身抱胸侧卧于其上。
      庄自珍松了一口气,踏进房内轻声唤道:“闻祥?”

      闻祥是庄自瑞的小字,知道的人不多,平时只有庄自珍会这么称呼他。
      庄自瑞从榻上惊起,他站直了身与庄自珍对视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听着他生硬的语气,庄自珍叹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庄自瑞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一般,他先是嗤笑一声,又故作惊讶道:“我没有听错吧?我亲爱的哥哥,你居然对我说‘失望’?”
      见他越发激动,庄自珍皱眉,唤道:“闻祥!”

      庄自瑞突然收住了话闸,泄了气一般坐回榻上,又想翻身躺回去。
      庄自珍也坐下,叹一口气道:“你与那些官员私下勾结是错不说,却为何要伤及无辜呢?李锦是一,余全是二,还有那张雨顺……他们都何至于此啊。”
      “他们也不算无辜吧。”庄自瑞扯着嘴角嗤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谁叫那姓李的要偷走我的账本?当时碰上我就觉得他鬼祟,回头果然发现他干出偷鸡摸狗的勾当,难道不是他先惹上的我?还想敲诈,可笑!那余家小子更是胸中无墨,碰上个有点生意头脑的爹妈,拦了孙正的财路,我自然要替他摆平。那什么劳什子中毒事件中我可没插手,只不过最后收了个渔翁之利罢了——我不也没对那姓余的怎么样吧。至于张掌柜还有谁谁谁的,他们自己贪图小便宜,做我的替罪羔羊也不算亏。”

      “你——”庄自珍单手扶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贿赂朝廷命官、杀害无辜百姓性命乃是重罪,闻祥,你这段时间就在这儿好好反省——”

      “这回周尚书倒台,户部尚书的位置你岂不是唾手可得?父亲对你可真是偏爱。”庄自瑞忽然转头盯着他道。
      只见庄自珍的喉结上下滚动,他逃避了二人间的眼神接触,放在肩头上的手也缓缓落下。
      他的声音干涩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庄自瑞嗤笑道:“我以为他不出手帮我便已是心狠至极,没想到他为了你的仕途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却想将这一切推脱到父亲的头上。闻祥,你还觉得我不够‘失望’么?”庄自珍薄怒道。

      谁知在听了对他的质问后,庄自瑞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推脱?庄承严是不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所做的一切若不是有他的示意,又何必头顶如此大的风险。除了便宜你,我能占到什么好处?钱么?你可知钱财在权力面前什么也不是!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可他为了给你铺路,便要我放弃追求权力,我便只好放弃科举仕途,走上了这条最被人看不起的路!大哥,你可知这些年我多恨你,多恨我自己?我若是能第一个出生在这个家,便不必活得如此憋屈!”

      听他这一番话,庄自珍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语。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居然是这样的想法,一时也无法分辨他话语中对他对父亲指控的虚实。
      他只好无力道:“闻祥,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庄自瑞却不会理会他的心情,自顾自又道:“自你进入户部的这些年来,我们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这会儿你倒是来这儿跟我情深义重、语重心长,想起来你是我哥哥了?可你有真把我当你亲弟弟么?”
      庄自珍一时间无言以对。

      ——

      庄自珍从刑部大牢出来,随意地在附近一家面铺坐下。明明只是交谈片刻,他却觉得耗费了他毕生的精力。
      他忽然很想回家,但想到庄府那冷冰冰的大门和虽然宽阔但毫无生气的府内,以及庄自瑞对父亲的指控,他就又打了退堂鼓。
      户部就更不是个好去处了,他只消一想到户部,脑海中便能重温发现庄自瑞和周尚书暗地勾结之时的震惊、愤怒以及一点怒其不争的复杂心境,反反复复。

      随意点了一碗素面,庄自珍胡乱地吃着,几口后便想作呕。他在桌上留下一些碎银,其价值远远超出了那碗没动几筷子的清汤面条,但他毫不在意。
      毫无目的地在街道中漫游,这会儿子他倒是有种“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地”之感,虽然有些矫情,却也是事实。

      溜达着便不知不觉间到了闻鲜街,围绕他周身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酒楼茶馆在街边林立,日头正盛,是品茶吃酒的好时光。
      街上人群涌动,大多是前来觅食的。无论贵族子弟、市井百姓,来这儿的人无非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相约而至的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堆,有说有笑地走进各异的酒楼中。
      曾经一到用餐的时辰,一眼朝闻鲜街望去,便能准确捕捉到锦香楼的位置——最拥挤的那处。当然,知味楼那也是不遑多让。二者相得益彰,形成这闻鲜街上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只是如今再瞧,这相对而望的两家门面,皆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路过的人们多要侧头瞧一瞧,随后感慨似的摇摇头,再继续走去。
      难免不叫人唏嘘。

      说书人的声音自两侧的楼中传出,落在庄自珍耳中有些模糊。
      他加快了些脚步,最后站到了知味楼门前。
      庄自珍向来不合群。他空长了一副温和的面孔,性格倒是有些孤僻,从不与人深交。若说翰林院还有几个浅能知心的朋友,那么户部对他而言便只有工作了。
      故而像同僚聚餐这般增进情感交流的场合,庄自珍从没参与过。旁人寻不着拍马屁的地儿,但也不会为难他,便这么相安无事了。

      庄自珍若有所思地看着知味楼的招牌,提起衣摆,抬脚便要踏入。

      “庄侍郎?”
      他闻言回头,却见是大理寺原少卿那位副手叫的他。

      见庄自珍回头,穆繁简脸上的假笑更甚,直直忽视了暗中想要拉住她的原望朔,上前一步道:“真巧,不想在这儿见到了庄大人。”
      那厢原望朔见没能捂住她的嘴,无奈地抬手扶额。

      “是挺巧。”庄自珍提起精神道,“二位这是来用中饭?”
      穆繁简刚想回答,却见原望朔一个箭步向前,直直挡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抢先道:“庄侍郎这两日想必辛苦得很,我这手下不懂事,这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便微微倾身,欲离开。
      穆繁简却抓住他的手臂,侧身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笑吟吟道:“不知道庄大人吃了没有呀?知道您协办贪污案辛苦,但这一顿饭的时间应当是有的吧。”
      见拦不住她,原望朔再度头疼扶额。

      庄自珍不知为何,并未第一时间拒绝。
      见状,穆繁简解释道:“锦香楼虽未重新开业,但张掌柜已经在打点了,今日便是他做东。庄大人您在贪污案中尽心尽力,也算是间接中帮助他洗去那莫须有的罪名。若您能一同前去,想必张掌柜也是极欢迎的。”
      庄自珍居然有些犹豫。

      原望朔从手指缝中悄悄观察他,只是庄自珍现在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穆繁简还是笑着等他的回答。

      “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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