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撞骗》垣木

18、第十七章

　　没等穆繁简欣赏一会儿，她便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于是她轻咳一声，垂头在门前站好。
　　不一会儿，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粗喘着气的身影，想要越过她就朝着屋内进去。
　　穆繁简伸手拦住，用屋内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周大人，我家大人正找庄侍郎谈事儿，还请您稍等片刻。”

　　周尚书停下来，不悦地斜了她一眼，刚想呵斥一声，却听见屋里传来声音。
　　“正好周大人来了，下官也有事儿想请教一二。”原望朔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作揖。
　　一旁的庄自珍也随之站起，将主位让开，显然是等着周尚书进来。
　　周尚书见状又狠狠瞪了穆繁简一眼，才平息下自己的气息，走进屋内。

　　穆繁简抿嘴跟了进来，复站至于原望朔身后。
　　原望朔临时给她使了个眼神，是搞定的意思，她这才安心下来。

　　“方才听闻原少卿前来，大理寺有何事需要户部相助的，只管向我提来。”周尚书没有动桌上的茶，只是笑吟吟地朝着原望朔说道。
　　原望朔捏住茶杯，又松开，也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前几日我手下来户部取的资料有些小问题，便来问一问。”
　　周尚书站起来道：“大理寺要的东西那可怠慢不得，既然原少卿都亲自前来了，自然是要赶紧看看是哪里出了错。”
　　他看都没看庄自珍一眼，只是朝外头走去，示意着原望朔。
　　“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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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展整理好的资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借口罢了。
　　双方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后，穆原二人就离开了户部回到大理寺。

　　“他不想让我们同庄自珍有所接触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些。”穆繁简将胳膊肘儿搁在书案上，坐得歪七扭八的。
　　原望朔笑道：“看来周尚书是完全不在乎是否被我们瞧出问题。”
　　穆繁简又换了个姿势，依然疑惑道：“我想不明白。”

　　想到她再如何神通广大，到底只是一介小姑娘，对于官场上的龃龉的确不能头头是道。
　　原望朔道：“庄丞相对他这个长子可是看重的很，又不想他名不正言不顺地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对他一直很是严格。户部向来油水丰富，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他庄自珍可是年纪轻轻就直达侍郎之位。虽说他的确有那么几分才能，但若无他爹暗地里的保驾护航，能这么顺利？”

　　穆繁简脑海里灵光一现，惊道：“难道那周尚书也是庄自珍的人？！”
　　原望朔对她较平时稍显激动的样子感到几分怪异，但也没有多想，答道：“这些也只是我的推测，当今的朝堂上，任谁都不敢轻易站队。周尚书表面看上去是中立一派，但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穆繁简闻言便怔住，抬头看向房梁的方向。眼神涣散。
　　她这番模样使得原望朔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本来答应好了只要她来大理寺便不追问她的秘密，但在这几日的相处下，她真实的模样渐渐展现在他的面前，这使得原望朔对她的过去更加好奇。
　　这是原望朔第一次产生了想问又不敢问的心情，他微妙的内心情感甚至抵过了好奇心。

　　原望朔只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走过去拍了拍穆繁简的肩膀，问道：“你是想到了什么？”
　　“啊？”穆繁简无意识地回嘴，转头见他询问的眼神，回过神来尴尬道，“我只是想到……”
　　她眨眼急道：“……想到今年也不过是文宣十二年，圣上正值壮年，怎么他的臣子如今便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
　　原望朔轻笑一声，没有揭穿她。

　　穆繁简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她理顺了思路，直截了当地问道：“看你深谙此道的样子，那你又是哪一派的人？”
　　“不过区区大理寺少卿，也没人想要拉拢我，我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原望朔又靠近了些，半个身子依在了她的书案上。
　　这回穆繁简的脑子转得飞快，她立刻找出其中的漏洞，又问道：“连汪远平都有背后的靠山，你说没人想要拉拢你，怎么可能？”

　　见她如此咄咄逼人，原望朔便知道她是彻底回过神来了。他走到她身后，单手顺下穆繁简搭在脑后的一束墨发，只觉手尖的触感十分柔顺。真是难为她了，每日不知道把自己扮成什么样子，还能保持发丝的顺滑。

　　穆繁简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束发正在被拨动，她顿时毛骨悚然。
　　“别动我的头发！”
　　原望朔不知她对此如此敏感，坐回自己的案前道：“大理寺内斗之事，早早声名远扬。他们要的就是这种微妙的平衡感，便不会再来添上一脚，正好给我省事儿。”

　　穆繁简噎住，好一会儿才闷闷道：“那庄自珍他到底……”
　　“他不知情。”原望朔回答道，“可笑这庄丞相倒是养了个一脸正气的好儿子。”
　　想起来他又补充道：“京城商户户籍不归庄自珍掌管，他也不知道知味楼的幕后老板。”
　　穆繁简奇道：“老爹在朝廷上叱咤风云，他个做儿子的倒是一问三不知，也真是奇人一枚。”
　　原望朔轻哂：“谁说不是呢？”

　　——

　　入夜，流芳坊。
　　这一片区域依旧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几日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被寻欢作乐的人们抛之脑后，如过眼云烟。
　　坊中的客人们花天酒地，任谁也难发现屋顶上有三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趴着。

　　穆繁简的目光从瓦砾缝隙中的场景收回，她扯了扯身上被划拉了一道口子的夜行衣，小声吐槽道：“这衣物的制造真是粗糙，大理寺的内务阁怕不是都污了。”
　　原望朔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再理她。而另一边的碧影却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安慰道：“穆公子，你再忍忍就好，珑珠应当快要回房了。”
　　穆繁简噎住，她险些忘记碧影也跟在身边，过于放松自己了。于是她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收敛了些。

　　“来了。”
　　原望朔抬起身子，半跪在屋顶上，整装待发。
　　穆繁简立即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迷药，用竹管悄悄吹入室内。直至屋子里两人都软软地倒下，她才收手。

　　见每人都吞下一颗药丸，原望朔同穆繁简对视点头，他先将碧影拎进了屋内，然后又返回，揽过穆繁简的腰身，二人一起从窗户翻进房间。
　　全部过程花费时间不过一声喘息，穆繁简轻轻地将木窗合上，先给倒在地上的男人又下了一剂猛药，确保他绝对无法醒来。又同碧影一起将珑珠扶起，放在软塌上，她取出一只药瓶，置于珑珠的鼻下，晃了晃。

　　半盏茶的时间后，珑珠的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开
　　“唔——”待珑珠看清了眼前多出来的几个人后，想要大声呼喊，却立马被碧影捂住了嘴巴。
　　原望朔原先离得很远，听见声响后才过来点住她的哑穴。
　　碧影随即放开手，珑珠直直地盯着她，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全身酸软，甚至无法动弹。
　　如此，珑珠的眼神更加狠恶。

　　穆繁简身形一动，挡在了碧影的面前，她毫无负担地笑道：“珑珠，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轻举妄动。”
　　珑珠分了一个眼神给她。
　　“你想，若是引来了流芳坊里的其他人，我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了，那你呢？”

　　穆繁简没有说得特别直白，但珑珠还是听懂了。她眼里的怒火平息了许多，闪过一丝恐惧，很快便掩饰下来。随后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喊乱叫。
　　原望朔刚想上前替她解穴，却发现穆繁简抢先他一步。他扬眉，回到远处站好。

　　“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珑珠嗓子刚恢复过来，说话并不很流畅，但语气十分镇定。
　　原望朔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
　　穆繁简问道：“很简单，我就想知道，孙正的家里人可也是配合你们在做戏么？”
　　珑珠十分惊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啧，都什么年头了。”穆繁简扯着嘴角笑道，“只要是个人，装傻的模样还真是千篇一律。”
　　她侧身让出碧影的位置，示意她按照计划开口。
　　碧影点点头，说道：“珑珠，想必你也还记得那晚余公子是留在了我那处。其实在回房的路上我便撞见了你们与周家公子，后来余公子暂时离开，我便悄悄跟了出去，先后发现你和周公子分别同余公子交谈。”
　　“后来我发现你们站立之处掉落了一小片油纸，便捡回，没想到里头残留的白末对人无害，那孙大人根本没有中毒。”

　　听见这些，饶是珑珠的脸色也不禁变了再变，她强硬道：“这不过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半面之词都没有关系。”穆繁简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便不再与她废话，“投毒案早就撤案，就算我们编出花儿来都无济于事了，来此不过满足一下好奇心。不过对你来说此事可不算完，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今晚同我们的对话，什么下场也不用我提醒你吧？”
　　珑珠沉默，只是盯着碧影的眼神有些吓人。
　　碧影有些发怵，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穆繁简见状，示意原望朔赶紧带着碧影离开。
　　她绕着圆桌走了两步，手指略过茶壶，她停下脚步转身，对珑珠道：“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现在可怨不得别人。”
　　珑珠跌坐在地。

　　原望朔折回后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穆繁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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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工具人原望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