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情窍未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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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锁山却是一片肃杀凋零，毫无新年到来的欢喜，连妖怪们都沉寂下来，甘心蛰伏地下。
祝余合上书页，心里那股不安怎么也按不下去，手里的书读了一上午，才把开头序言读完。
她忽然想起前面供奉的东岳大帝，眼睛一亮，又有些惆怅。她已经很久没有往观里去了，一是她知道山里一切都是白荻造的假象，求神还不如求他管用；二是现世安好，她别无所求。
挪步到观里，从门后抽出一个落灰的蒲团，抖落掉上面的灰。祝余跪在上面，仰头望着慈眉善目的东岳大帝，闭上眼祷告：
“近日总觉得大难将近，以往是小儿不懂事，冒犯神佛。但求东岳大帝不记小人过，保佑这个新年顺顺利利，无灾无难。”
话毕，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白金色的光球从祝余额头浮起，晃悠悠地飞到空中，融到东岳大帝塑像内。祝余看不见光球，跪在地上有些丧气，自己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作弊行为，帝君他老人家指定看不上。
白荻接住光球，光球落在他掌上，就如冰块遇火，化与无形。白荻笑着从后面绕出来，好心情地说道：“帝君已经原谅你了。”
“你怎么晓得，你又不是帝君。”祝余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并不在意。
蒲团从桌底飘出，落在他身前，撩开衣袍，跪在祝余旁边。闻言侧过脸，抿着唇，思考了片刻，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祝余听他说的认真，十分惊悚，歪斜着身子去看他。白荻扬眉，直面她的目光。她正了正身子，抬头望着美须髯、宽脸浓眉的帝君镀金塑像，一脸惊疑，语气带着不确定：
“这…这、这不能够吧？”祝余说完，立马用手半掩住嘴，深怕自己又说了妄语。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反驳，祝余五官皱成一团，十分纠结的问道：“您今年……高寿？”
“……”白荻见她小脸发青又转苍白，好不精彩，想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口气憋在喉咙。
“你嫌我老？”
祝余哪敢答话，缩起脑袋，连连摇头。白荻扶额，改跪为盘腿坐，叹道：“那怎么办，你那日和我……”祝余紧紧闭上眼，面露难色，沉默了半响，凑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你，真长这样？”白荻见她捏着下巴，往前一拉，作出捻须的姿势。不禁仰头大笑，祝余在一旁苦着脸，不知他这是何意。
“你放心，我同帝君只是熟人，我绝不长……这样。”白荻学着她方才的动作，笑意更甚。
祝余松了好大一口气，又忙磕头祷告：“帝君长相英武不凡，小儿无知。勿怪勿怪。”
“看来阿祝不仅贪财，还好色。”
祝余挠脸沉思，想起他同帝君的关系，又不敢反唇相讥。都说了是熟人，她又不知道熟到哪一步，万一人家两个是扛把子的兄弟，那自己不就是小炉灶翻身——倒了大霉？清清嗓子，小声辩解道：
“这都是书上写的。”
“哦？还有书写来教人贪财好色？”
“非也！这是我参悟的。”祝余眯着眼，眼珠子乱转，硬着头皮答道。
“哦？愿闻其详？”
“你想，那些文人墨客，看见美好事物，总是忍不住吟诗作赋。我悟性不高，做不出锦绣诗章，但我也有一片爱美之心吧，怎能算是好色！况且我也不是贪财，我只是出于对古代工匠妙手的向往，和对宫庭生活的好奇。那我除了看书，也只有收集几件古玩，才能窥秘两分，如何？”
“阿祝言之有理。”白荻见她一脸认真，点头赞道。
多说多错，祝余赶忙起身，走到供桌前，从莲花灯底下抽出一张红丝带。毛笔蘸墨，认认真真的写上白荻和自己的名字。她如今也能写些常用字，只是字迹歪斜，有碍观瞻。
写完，又抽出一张，写上“愿林祝余早日变成有钱有势的大妖怪”，想了想，又将红条团成团，重新写上“愿白荻青春永驻”，这下轮到白荻面色古怪了，祝余嘟嘴。
“美好皮相，是每日幸福生活和好心情的开端。”
白荻从袖笼里掏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递给她，祝余凑过去，镜面泛起波光，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显出一张美人面。白荻靠着她的脑袋瓜，一同入镜，镜面再次起皱。
“这是真相镜，可以看破万千重化形术法，你瞧。”
镜面波动已经停下，里头的白荻，乌发高簪，斜眉入鬓，星眸如点漆，周遭还被一层淡淡的光笼住，美态十足。
“彼其之子，美无度。”
祝余突然念起诗来，白荻竖起耳朵细听，暗叹不管英雄还是狗熊，都难过美人关啊。
镜子里的神忽然侧过脸看自己，笑了起来，他肩发下落，遮住挺直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忍不住去看他的眼，却见那双眼含着道不尽的柔情。
祝余觉得鼻管涌起一阵热流，捂着脸跑开，一把扛起藏在门后的木梯，同手同脚地往门疾步行去。
“嗯，美人计堪用。”白荻摸着脸，将镜子揣到怀里，追出门外。
祝余把木梯摆在铁杉树下，登上顶，跨坐在木板上，将手里的丝带挂在树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福树啊，福树，你将我带来到这个世上，也烦请你和帝君一起保佑我们顺顺利利的。”白荻背靠着树，抬头望着她被风卷起的裙角。
东方突然卷起一阵旋风，木梯受力，几乎被刮倒，白荻连忙按住木梯，祝余后倒，双手在空中乱划，脊背撞上粗糙树干，闷哼出声。终于稳住身形，双手死死巴住树干，心扑通扑通的。
旋风中走出一位黄衣裙，头戴鸡冠帽，怀抱琵琶的女神君。女神君迎着烈风，纤手抚弄琵琶，弹起一曲古乐。
祝余望着与她对立而站的白荻，心里忽然涌起异样，有种咬到嘴里的肉还有人来抢的感觉。
白荻走上前，护在树前，捏诀张开一道结界，罩住身后的人。待女神君一曲奏完，方才开口道：“太白，好久不见。”
太白收起琵琶，正要回答，就看见趴在树上观望的祝余。想起天上红鸾星动，忍不住聚神去探，见她眼神澄明透亮，明显情窍未开。又去看树下的白荻，嚯！这位倒像是陷入情爱困境，和天帝一个样。
说起天帝，想起那日月老殿前，天帝捏着一朵残缺的芍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见她便面露喜色，连问几个情爱问题，让她做解。
难道自己马上就要升任月老了？最近这一对对的神仙爱侣怎么老往眼前扎。
“帝君，我来是为了……”
“送千年桃木。”
太白面露愧色，递上木盒。“天帝有令，所有暗妖恶鬼，各领一百棍。”
“一百？这是要它们亡啊……倘若如我代它们受罚呢？”
“一百即可。”
“和我所想差不多。”白荻了然，太白羞的想找个洞藏起来。
太白略略低头，不敢与他直视，内心纠结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开口：“帝君，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是他们的君王不是吗？我责管阴司，怎么能看着子民因为我而死。”
太白叹息，见他屈指敲击盒子。“果然是好木，只是能否改日刑罚，我怕吓到她。”
“自然可以，只是依小神观望，她情窍未开，帝君若不介意，小神可强行为她破开。”这可是她的强项！太白一下就来精神了，撸起袖管，大步往前走。
白荻被她唬了一跳，伸手按住她，“万万不可！我知你好意，只是……哎，我会慢慢教她的，多谢你劳神了。”
祝余眼见两人手拉手，眼睛瞪大，好在没一会，就见他松开了手，但……还是好不爽啊，一拳捶在树上，树叶簌簌落下。
太白见树上挂着的眼睛瞪的像铜铃，树下站着的神色迫切，深感自己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摇头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放下袖管，恢复到之前的好姿态，同白荻又寒暄了几句话，又乘风离去了。
“怎么还不下来，还在纠结我的岁数吗？”白荻见她抱着树，一脸不开心，调侃道。
见她点头，树下人身子一僵，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拿这个开话头。祝余俯视着他，眼见他陷入纠结，噗嗤一笑。
“骗你的！我知道寿数对于人、神的意义不同，人一生短暂异常，才会以数记。可对于神来说，百年时光，不过眨眼。”说完，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这样，这样，对吧！”
白荻长出一口气，想起太白的话，又忍不住叹气。祝余摸到树杈处，来了个倒挂金钩，疑惑地看着他，白荻急忙背过身。
“小妖怪，你快下来，裙子落下来了。”
祝余醒过神来，从树上翻下来，咬唇看着白荻的腰背，架起梯子，快步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情窍未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