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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嬉 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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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眼惺忪的艾青尔刚在教室坐定,就被亚菲从后背打来的一巴掌给拍醒了。
“喂,你昨天没给邝牧云还红领巾啊你!”亚菲面露难色,她这个中间人的信用仿佛一下子打了不少折。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昨天放学光顾和你们说英语课了。”艾青尔抱歉地说:“邝牧云没说什么吧……”
她昨晚回去一下看到两条红领巾,才想起了这件事,特意把邝牧云的那条装进书包,想着第二天一定背来学校。
刚想问问亚菲邝牧云今天上午是怎么进得学校,早读铃就响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乌压压地,教室里的朗读声就想起来了。如果置身教学楼外,或许你会用郎朗书声来形容这伴着朝阳传来的童声;但如果你置身其中,你只会觉得昏天黑地,声浪逼仄。这大概就是为何,早读声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倒在书桌上。
上早读的艾青尔头根本不敢往后转,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那眼神如剑般锋利。
“怎么办怎么办,本来就和人家不熟,还忘了还红领巾,邝同学上午到底怎么进来的啊,一会赶紧去还了。”慌神的艾青尔早读时间心里一直在想红领巾。让她倍感负担的不仅是给邝牧云添了麻烦,还有就是……一会下课,她究竟要怎么冲破\"阶级\"壁垒,往后排走去呢?
不知道是是不是心理因素,艾青尔觉得她每次走向后排的时候,都有一股低气压盘旋在身边。诡异的眼神、捉摸不透的笑脸,高个子同学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荒草地里的毛毛絮絮,扎得她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别的小豆豆们走到后排来是不是也受到这样的待遇,反正艾青尔平时是能走前门就尽量走前门,只有值日时,大家都离开了,她才能自在地走到后排区域。
早读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艾青尔第一个反应是找亚菲,让亚菲带着她去找邝牧云。可没想到,刚逆着人流穿过过道,邝牧云就直接从后门跑出去了。亚菲也跟着跑了出去,留下艾青尔呆滞在原地。
谁料想,亚菲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竟然就一直没回来。早读和第一节课之间休息时间有半个小时,这两个人跑得无影无踪,等上课铃再响起时,他们后排几个人才回来,而艾青尔只能先回到座位上。
可恶,又要煎熬一节课的时间。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王佳佳先是抽查《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背诵情况。艾青尔这种语文优等生一般是不在抽查之列的。
“邝牧云!你来背一下。”
慢腾腾地起身,邝牧云张口背诵。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那么老远,明明不熟悉,小小的艾青尔却为邝牧云捏着把汗,生怕这位大高个在全班同学面前出糗。而艾青尔知道,邝牧云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出糗,从邝每次皱着眉头,急呼呼地赶妈妈走就能感觉到。
还好,邝牧云顺利背了下来。“可以啊,看上去不学习的人竟然能背下来。”艾青尔心里有些“刮目相看”之感,更有点说不上来的美滋滋。
一节语文课就在心思恍惚间结束。下了课,艾青尔赶紧去亚菲那,等她带着找邝牧云。终于,艾青尔和亚菲又来到了邝牧云的桌前,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客套,没多说话,就把红领巾放在了邝牧云的桌上。邝牧云一边收着红领巾,一边给亚菲说,昨天自己又买了张孔蒂的海报。
还好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否则我们的小同学艾青尔会被晾在一边难堪而死。
无论如何,红领巾终于还给了邝牧云,艾青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定。刚才看着窗外还觉得刺眼的阳光,现在倒是柔软了不少。
下午上学,艾青尔特意换了双球鞋,体育课要跑50米。
体育课如果只是自由活动,那是艾青尔最喜欢的课,可如果要练习项目,那大概就是艾青尔继数学课之后第二讨厌的课。
好在今天老师没有下狠手,因为班里要组织和四年级的男生足球赛,所以体育老师放其他人自由活动,让入选的十来个男生分队练习。
自由活动的女生们基本上就是跳皮筋、丢沙包,没有选上的男生就会去拍拍篮球什么的。跳皮筋,艾青尔永远跳不到三级,就是把皮筋升到□□面的位置。丢沙包,她力气不够大,总是砸不到人,反倒自己整天被砸。
体育绝缘体就只有躲在看台树荫下好好乘凉。
“喂,你要不要给我们买冰淇淋。看在邝牧云帮你的份上。”许家琦喊叫着。
“关你什么事!”艾青尔冲着许家琦说道。
许家琦这种小男生就是班里典型的小贱男,整天浸淫在女生堆里,一会拽一下女生的辫子,一会去皮筋组里捣乱一下,在女生圈里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却乐此不疲。他小豆豆的身高又让他不能很好地融入男生群里。
“快点啊,都知道你妈妈给你零花钱了。昨天下午你去你妈办公室,我妈也在啊,看见了,哈哈哈哈哈,别想逃。”
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许家琦这种男生,他以后真的会找到女朋友么?
亚菲也转着她的大眼珠子,向小卖部那边撅下巴。
只有邝牧云不出声,但摆出来的这副嘴脸显然是在等着艾青尔表示表示。
没有办法,艾青尔拿着五块钱去了小卖部,给他们三个人一人买了一个脆皮雪糕。这个雪糕是小卖部里最受欢迎的冷饮,经常会断货。一块钱一根的价格在当时可不算便宜,毕竟很多冰棍都还是定价五角。
一下子花了巨资,艾青尔只有盯着别人吃的份,她不想把五块钱一下子就花掉四块。但说真心话,艾青尔并不爱吃脆皮。
“你知道教务处可以买红领巾吗?”邝牧云冷冷地说了句:“好像是四块五一条,我看你不行就多买两条吧,在学校和家都放着,省得老忘戴。”
“真谢谢你了!”艾青尔心里很想这么怼一句,但嘴上却笨拙地回了句:“哦。”
能说会道的小嘴在邝牧云面前好像完全失了灵,不知道是邝的身高还是那股子什么都不屑的劲头,总是让艾青尔不敢多说话。
突然想起来,艾青尔歪着脑袋问邝牧云:“你上午怎么进来的?”
许家琦贱贱地接话:“哈哈,别提了,上午轮岗值日的六年级那几个人迟到了。门口压根没人把守。我们邝同学真是幸运啊!”
“那你俩早读完跑哪去了?丢下我一人。”艾青尔问着亚菲。
“牧云他们院子一哥哥在五年级,我俩跑二楼了,那个哥哥带了海报让我们看,上面还印着签名呢。我也打算买一张。”亚菲边啃完了脆皮,雪白的奶油沾在了她的嘴角。
脆皮雪糕的香甜在初秋的阳光下弥漫开来,属于小学生们的欢乐溢满在整个操场。人们对童年的痴迷就在于,哪怕是不快乐的情绪,当化成记忆时,它都是香甜的,就好像云朵般的棉花糖,夹杂着几颗杂质完全不会影响到它的甜蜜。
不知道是不是脆皮雪糕的甜腻太能俘获人心,接下来,亚菲似乎是获得了邝牧云的许可似的,常带着艾青尔一起玩。
邝牧云喜欢去操场一侧的器械区玩耍,亚菲就拉着艾青尔一起。有了邝牧云这个大个子带着,艾青尔的活动范围渐渐地从教学楼下的水泥空地延伸到了操场上,跟着邝牧云和亚菲,那个通向操场的斜坡好似也没有那么难逾越了。
课间时间再短,几个人都会跑操场上玩玩,当然,他们不会去跑道上瞎凑热闹,那是中学哥哥姐姐们散步遛弯的地方。没有什么事的小朋友就不要去挤占地方了。
可是,邝牧云不会这么乖乖服从。邝的表哥转来学校读初二,喜欢的同班女生没事就喜欢和他们班班长在跑道上遛弯,站在教学楼三楼的同学们一下子就能看到。表哥经常派遣邝牧云这个小学生混到跑道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回到家再汇报。但邝牧云毕竟不是个好凑热闹的人,干了几次这事之后就不干了,大约是表哥的海报和贴纸也供应不上了。
妈妈从知道艾青尔开始和同学们跑去玩双杠这些器械开始,就多了份担心,因为艾青尔不擅长任何运动,她这辈子唯一能做利索的运动就是走路。果不其然,三年级快结束的时候,艾青尔受了一次伤。小同学们都在杠上炫技,艾青尔呆呆坐在双杠上。谁料想,旁边一个长胳膊长腿的女生想要做一个下腰的动作,张开的双臂直接把坐在一旁的艾青尔给忽下去了,艾青尔的头摔在了裸露在沙坑里的金属部分上,鲜血哗哗地往外冒。疼到没有多疼,但血却流得着实吓人。
王佳佳看到流了这么多血赶紧把她往医院送,三年级的同学炸了锅,全跑到了事发现场看热闹:只见王佳佳一手扶在艾青尔的背上,一手捂着她脑袋上的伤口往校门走。艾青尔白色的毛衫上整个左肩都被鲜血浸红了,这番场面别说小孩子,大人看到都吓得够呛。
等到了医院,艾青尔脑门右边的淤青一下子肿了,脑袋的左后破了两个口子,一共缝了三针。接到电话的艾妈妈一到医院就流下了眼泪,医生安慰道,脑袋不要紧,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因为刚好磕破了表皮的小血管,所以流血流得多。
艾青尔离开学校后,三年级的同学简直是鸡飞狗跳,大家叽叽喳喳:“流了那么多血,她不会摔傻了吧?!”
当天下午,艾青尔请假在家,没去学校。
“你给我说你最近老和亚菲玩双杠,我就很担心,果然还是摔了吧,好在没磕着后脑勺。”艾妈妈说,明天看看情况,如果今晚发烧了就不去上课了,幸好课也上得差不多了,就等期末考试了。
放学时间,几声敲门声吵醒了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艾青尔。
“哟,是亚菲呀,快进来吧。小艾下午在家休息呢。”艾妈妈开门说道。
“不了阿姨,我们就是想问问小艾没摔坏脑袋吧……今天上午,我们一起玩来着,当时我们几个在吊环那站着,小艾自己坐在双杠上。一个没留神,她就被三年级一个女孩给撩下去了。”亚菲有些怯怯地说着。
听到8、9岁的孩子来问有没有\"摔坏脑袋\",艾妈妈忍俊不禁,笑着说到:“没事没事,她今天流这么多血,把你们大家都吓坏了吧。没事的,她明天就能去上课了。”
“那太好了,阿姨,我和邝牧云买了两根脆皮雪糕给小艾,邝牧云说,吃冰的能止血。”
“哎哟,你们俩小朋友这么客气啊,怎么还花钱呢,小艾没事的,看外面这天热的,你们俩自己吃吧。可真是有心呀!”艾妈妈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这位就是邝牧云吧?来来,你俩进来玩。”
站在亚菲身边的邝牧云更是怯生生的。院子外面的孩子不长在小区里其他地方出现,个头挺大的邝牧云站在比自己稍矮的亚菲身边显得很是拘谨,双手扣在书包肩带上,上下摩挲。
“阿姨好。”邝牧云细声细语地说:“我们不进去了,雪糕……赶紧冻起来吧。”说这话时,眼神直往阿姨身后瞟,眼巴巴地盼着能看到点什么。
“谢谢你们,艾青尔估计睡着了吧。那阿姨就替她收下了,等艾青尔好了,阿姨买点冰淇淋让她带给你们。”艾妈妈一边扭头朝屋里瞅着,一边给门口的两个孩子说道。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俩孩子把雪糕近乎扔到艾妈妈手里,嗖得一下扭头就跑,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你起来了呀,那怎么不出来见见同学,头还晕吗?哎呀,人家小亚菲来看你了,还给你买了两根脆皮雪糕,哦对,还有你们那个什么邝牧云,是叫邝牧云吧?你这俩同学对你可真好。”
艾青尔才想到,她和邝牧云在学校里说起来也在一起玩了,可好像还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提过邝牧云这个名字。其实,因为工厂学校的关系,艾妈妈几乎知道艾青尔所有同学的名字。
头破血流成这样,艾青尔就算第二天不请假,老师们也知道她为何缺席。再说了,脑袋上顶着这么大彩,艾青尔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没有发烧症状,但艾青尔就想睡个懒觉。妈妈也就任由她再休息一天。
趁着爸妈上班去,艾青尔打开了冰箱,拿出了昨天亚菲和邝牧云送来的脆皮雪糕。有点浪费,她把脆皮都吐掉了,开始吃里面的奶油芯,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