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外深情在》不岑见

2、初 见

　　1995年。

　　早秋的北方，阳光当然是金色的。

　　闪闪金光洒落在操场东侧的一排杨树上。属于夏日的怒放还没有从角角落落里褪去，杨树的叶子依旧油绿绿的。微风一起，哗哗的声音有点好听，可对于听多的孩子们来说，这自然界的美妙声响和早上叫起床的闹钟快没什么两样了。

　　学校的操场是标准的400米跑道。操场的北面是教学楼，教学楼的下方是一块水泥空地，下了课这里便是低年级小同学们的活动场地。

　　由于工厂自办学校，当初只是为了解决工厂职工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学校的规模并不大，领导们希望“质量优先”。所以，这所学校涵盖了小学一年级至高中三年级，每个年级只设一个班级。按照安排，一、二、三年级教室设在一楼，以此类推向上延伸。

　　中学班级都被安排在三层以上，课间十分钟时间紧张，大家都懒得下楼，才得以让水泥空地成为了儿童乐园。

　　而高年级学生真想下楼晃晃时，他们也不想与这群吵闹的小孩为伍，这样体现不出他们的“高人一等”，所以，如果真想活动活动，休息时间再紧张，他们也会去操场上晃悠。

　　这大概就是为何，二年级同学艾青尔面向操场站立着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一丝丝畏怯和羡慕的眼神。

　　这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小斜坡--水泥空地与操场间间隔着一块花坛，花坛中央时升旗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斜坡通向操场。身材娇小，不擅运动，操场对艾青尔而言就是个极具挑战的、庞大的“未知领域”，加上那里是“只有大孩子们才能去的地方”，艾青尔这个在校听老师话，在家听父母话的从不打破规矩的乖孩子--哪怕根本没人立这个明文规矩，她也会顺从潜规则，很少跑去操场活动，除了体育课这种班级集体活动。

　　9月的初遇。

　　叮铃铃……早自习的下课铃声刚响起，这群七八岁狗也嫌的小孩子就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想要离开座位。班主任王佳佳赶紧喊住：“等一下，同学们，今天咱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等这位新同学进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大家再出去玩。”

　　小学生的班里不能发生一点新鲜事，谁在座位下面逮住个蛐蛐都能引来全班的不安分，更不必说，有新同学转来。

　　这所工厂学校因为教学质量好，从开办以来就成为周边不少地方单位家长的首选。

　　吵闹的二年级小同学们顺着班主任的目光望向后门，一个红衣小孩腼腆地站在那里，直挺挺的。坐在第一排的艾青尔转头盯着，看到的只有“全身通红”，小小身影，背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逆光之下，她看不清这个转学生的面庞。

　　所以时隔多年之后，每当回忆起这一天的情景，艾青尔总会拿“全身通红”来笑话邝牧云，特别是对比邝牧云后来很MAN的着装风格。艾青尔每笑话一次，邝牧云就会低着头也跟着笑笑，或者一个拳头飞过来，假装要攻击艾青尔，但不管怎样，邝牧云的脸都会微微一红，这么多次，没有例外。

　　邝牧云在后门首秀的这一身红，全都是邝妈妈的作品。细线织出来的薄薄红色套头毛衫上点缀着几个彩色斑点；领子的部分格外用心，不知是内搭还是毛衣本身，视觉上翻出来的白色小领子格外提人。

　　下半身是同色系的细线毛裤，邝妈妈显然是给织了全身。不是“你妈嫌你冷”时硬套你腿上的那种紧身毛裤，而是那种偏向运动裤版型的宽松小毛裤，裤脚上还缝制了小鹿的图案。

　　这一身行头颇能体现邝妈妈的心灵手巧，但更显用心的还是那顶小小的针织八角帽，帽子中间一个小揪揪，格外可爱，整个帽子斜顶在邝牧云的小脑袋上，很是显得小孩子机灵乖巧。

　　当然，全班将近50号人，坐在第一排的艾青尔哪里能看得这么清楚。这个从小就喜欢研究穿戴的小姑娘很快就离开座位，跟着班主任和热情的小二班同学围到了邝牧云的桌前，才得以看清楚这些。

　　“辛苦了，今天就先把牧云的课桌放在这里，我们经常会给孩子们调座位的，不用担心。另外我看牧云身高在班里算比较高的，坐在最后一排应该也能看得清楚。”班主任王佳佳热情地给邝妈妈交代着各项事宜。

　　“好的好的，真是劳您费心了。我家牧云这孩子个头高，但是人很腼腆，不爱说话，这次转来新学校估计要好好适应一下，还请王老师您多操心。”邝妈妈笑盈盈地回复着，她边说还边向围在课桌前的艾青尔以及身边的小朋友们说：“大家多和我们牧云玩呀，也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我们家就在你们这个家属区旁边。”

　　“我们都开学两个礼拜了哟，你才来呀。”艾青尔用她那一口奶奶的童音问道。果然没错，就像邝妈妈说的那样，这个邝牧云还真是腼腆，两只手握在一起，把大拇指送进嘴里……啃着，明明听到了小艾同学的问题，却看也不看她，就把脸转向了一侧，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门外，好像此刻只想出去疯跑，并不想听班主任和妈妈在这里婆婆妈妈，以及，这个班的同学怎么这么瞎起劲，这么聒噪，尤以眼前的这个“小豆豆”为甚，“我晚来不晚来要你管！”邝牧云心里想着，根本不想搭理眼前这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生。

　　转眼，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邝妈妈摸摸邝牧云的头，笑着离开了教室，班主任王佳佳回到讲台，开始给大家讲二年级语文课的第一堂课。

　　操场上绿油油的杨树叶和邝牧云这身红通通的装扮，成为艾青尔关于1995年最为鲜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