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87、第八十七章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被架到房间里的陈飞濯还是质问道，“警察就在楼下，你们怎么还这么悠闲？”他甚至惊讶自己居然站在了犯罪者的角度替他们“考虑”了危险因素。
　　华飞倒觉得有意思，他转身走向陈飞濯：
　　“小朋友，警察到现在还没上来抓我们，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陈飞濯的心几乎一瞬间就沉到了冰点，他不相信这一切，他死死闭上嘴巴，只是那样瞪着面前的男人。

　　“所以今天，你来找我谈新产品都是假的？”徐敏还是平静的，她淡淡问向面前的男子。
　　“假的。”华飞哈哈一笑，“可能以后，你也不会有机会卖货了。”
　　“……”徐敏微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明白华飞话里的意思，她费解地望着面前的人，“什么意思？”
　　“老实说，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华飞踱步走到徐敏面前，他伸手拂过女人的脸颊，“居然还……是个二皮脸，还有其他身份。”

　　陈飞濯一愣，他不明白华飞这句话的意思，据他所知，徐敏只是一个与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女人，甚至她的父亲还涉足了毒品买卖，最终把自己妻子也搭了进去。
　　但徐敏的脸色却忽然白了一个度，她的瞳仁死死咬住面前的华飞，但那双眼睛里竟蕴藏着深刻的紧张。
　　“你的上司是……刘明警官？”
　　“你在胡说什么？”徐敏几乎立刻吼了出来，那双眼睛就像是豹子一般，下一秒就要扑向华飞，“我和警察没有任何关系！”
　　陈飞濯的脑海几乎一瞬间就闪过了一种可能。他的目光立刻指向不远处的徐敏，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在……伪装？而她真正的身份实际上是……

　　“阿美，哦不对，徐敏，你的刘警官也不看看他得罪的是谁！”
　　“华飞，你到底在说什么？”徐敏忽然冷笑了一下，“我二十岁不到就在这里讨生活了，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这一带的酒吧哪一家不认识我？只因为你们不清不楚的话，我就被扣上了‘卧底’的坏名声。我跟你说，你要这样，也别想在这一带卖出去一粒毒品！”
　　“行了，别装了。”华飞挥挥手，“既然被识破了，就得接受惩罚。”他低头点了支香烟，叼在嘴里抽了一口，“别害怕，我们不杀警察的眼线。”华飞嘿嘿一笑，“咱们还没这胆子。”
　　“你想惩罚我？”徐敏一手叉腰，“你是不是飘了？”
　　“阿美啊，我上回来就看这小子不爽。”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陈飞濯，“啧啧啧，我果然眼光毒辣，小鲜肉你也敢碰，你看身份暴露了吧？”

　　徐敏因为他的话大脑开始飞速旋转，任凭不远处的陈飞濯低声抗议“我和美姐没有任何关系！你快放了她！”云云。
　　既然是陈飞濯为自己招来祸事，假定这孩子确实是个好人，那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自己替他调查灭门案惊动了某个人，所以祸事才会从天而降。也就是说，她查这个案子本身，就会惊动某个能调动的了警察的人，以及她的卧底身份被暴露，是否也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得了的渠道……她一直觉得华飞上面有个人，这一次算是证实了。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勾勒出了一张画面，那天酒醉送华飞出酒吧大门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只摇下了一条缝隙，那时她感觉一种彻骨的寒冷。

　　“是他家的灭门案？”徐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查？你头上的那个人是……是个戴乌纱的？”
　　华飞自知好像把话说错了，眼里闪过一秒的慌张。而在徐敏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明知自己是警察线人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要把自己挖出来，那也就是说，他已经完全倒向毒贩，在思想上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者。如果任由这样的人留在警方，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好了，别绕弯弯了。”华飞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今天……”谁知华飞的话还没有说完，徐敏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黑洞洞的，正对着面前的男人。不过华飞丝毫不慌，他没动，徐敏身后两个华飞的下属却也拿出了枪顶在了徐敏的后脑勺上。

　　徐敏心里居然有了一丝释然，她从成为警方眼线那天开始，就考虑过自己的无数种下场。而这一次，她似乎走到尽头了，只不过她不知道那个真正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
　　“你没有胜算的，阿美。”华飞扬起嘴角，他脸上的皱痕随着笑容加深。
　　徐敏知道，她已经把害死她父母的人送进监狱，她应该满足了。可当她看到陈飞濯的时候，看到他有些单纯却异常执着的脸上此刻微微颤动，她遗憾没能为这个与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男孩儿找到真正的凶手。
　　但至少，她不希望他会卷入其中。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徐敏这才想起，今天湖边有烟火表演，这本应该是个快乐的夜晚。而再看华飞，他的脸上早已堆上笑容。徐敏这才明白，就连这个日子都是对方精心挑选的，因为这样一来，枪声响起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

　　自己今天，恐怕真的逃不过去了，于是她重新开口：
　　“华飞，最后一个请求。”徐敏用下巴指指不远处的陈飞濯，“让他走，还有，不许动他。”
　　“动他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大学生而已。”
　　徐敏冷笑一声：
　　“你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她摇头，“我不是真正的警察，但他的爸爸可是真的。”
　　“死了啊！”华飞笑得更猖狂。陈飞濯却被这笑声激怒：
　　“王八蛋！”一句粗话居然从他嘴里飞出，徐敏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不过她还是淡然地耸耸肩：
　　“他现在的监护人也是警察，还是厅级的。你还敢动？”
　　“……”华飞扭头看向脸孔已经皱在一起的陈飞濯，他喘着粗气：
　　“你们都会被抓起来的！华飞，我记住了！我回去就去举报你！”
　　“哈哈哈哈哈！”华飞挥挥手，“毛头小子，把他丢出去！”

　　陈飞濯瞪大眼睛，他被身边的两人架着走出了房间。他想要挣脱他们，但以他一个学生的体格，根本没法和他们相提并论：
　　“放开我！美姐！快逃！别和他们对着干！美姐！”他冲着徐敏大声喊道，而徐敏却只是微微垂下眼，朝他淡淡一笑。
　　陈飞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笑容，那就像是生命最后对于留恋之人的一别。他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他意识到了那种意味，所以他立刻就没了继续吼下去的力气。他只是想要挣脱他们，想要对徐敏再说些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对徐敏是有信任的，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为了查找灭门案而不得不与她结盟，而实际上，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依赖徐敏。

　　当他被丢下一楼后，一楼的两个“警察”与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将他丢出了酒吧。在酒吧外，人群被驱散，只有他还因为那个眼神久久出神。他站不起来，坐在马路上发着呆。不远处的湖边聚集着不少人，他们站在那儿欢乐地观看着烟火表演，大约五分钟后，天空中划过一声枪响，陈飞濯听得真切，可湖边今天的烟花却洒落一片辉煌。升空的巨大爆炸声，似乎淹没了那声本应该十分明显的枪响。不久，华飞被“警察”押出酒吧，他的腿似乎受了伤，也许是徐敏给了他一枪也可能是他自己伪造的伤口。但男人看到坐在马路上的陈飞濯却咧着嘴笑了笑，那充满寒意的笑容让他全身都战栗起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冲过去抓住他，但他现在根本就站不稳，踉跄了两步，他摔倒在地，然后酒吧门再次打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扛着一个巨大的袋子走了出来。陈飞濯的心脏几乎一秒钟就停止了跳动，湖边的那些五彩缤纷的烟火声，都渐渐褪去，化为了一声极尖锐的耳鸣，铺天盖地地向陈飞濯袭来……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飞濯去报案，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向警察申诉，告诉他们是华飞杀死了徐敏。可警察局最后的结案却是徐敏因为警察当天围剿几名毒贩导致情绪崩溃而自杀，华飞在阻止的过程中中了一枪……

　　即便陈飞濯再三和他们解释，徐敏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但没有人会理他。而让他暂时放弃的理由，可能是有一天夜里，他在理市的一家面馆吃面的时候，有个男人默默无言坐到了他面前。
　　陈飞濯起初还没有太在意，直到这个低头吃面的黝黑男人忽然开口劝解他不要再追查下去，陈飞濯才注意到他：
　　“你是谁？”
　　男人只朝他看了一眼，陈飞濯便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沧桑：
　　“刘。”他一回答完，陈飞濯便立刻知道了他与徐敏的关系。他放下筷子，想起自己之前不停申诉，他想要起身，对方却低声说：
　　“坐下。”接着继续吃面，“这里水太深，小徐死得冤，我们总有一天会为她找回公道的。”
　　陈飞濯疲惫地坐下，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碗，不停地出神。

　　也许他的力量还太小，也许幕后那个人实在太强，但总有一天，他会把两笔账合起来，跟他一并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