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易处》疯情万种

2、所得必有所失

　　疼～菩提从昏厥中悠悠转醒，闭着眼想了一会儿，终于把昏倒前发生的事情记了起来：历家和不知哪家的家丁在进宫的路上殴斗起来，她的脸不幸被刀锋扫到……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手向自己的脸上抹去，果然摸到左脸面颊以上的部分都被包扎了起来。她这一动，立刻让安静的屋子炸开了锅。
　　“小姐醒了！”璎珞的声音最先响起。然后菩提便觉得眼前一暗，整个床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江氏的哭泣声，历老爷沉重的叹气声连绵不绝地在耳边响起。
　　菩提睁开眼，烦躁地摇了摇手，虚弱地道：“都别哭了，我没事！”
　　谁知江氏听了她这句话，更忍不住地放声嚎啕起来，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天杀的王丞相，赔我女儿来！”
　　菩提这时总算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感情一家子人都在！大夫人眉头紧皱，坐在八仙桌旁，手里紧紧攥着一串念珠，几乎要把它捏碎了；历仁威低头垂手站在一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娘江氏哭得梨花带雨；历老爷的其它几个小老婆站在一边，更像是来凑热闹的；她爹历老爷一双眉头快拧成了结，不停地长吁短叹。
　　“感谢佛祖保佑，菩提醒了！你这逆子，还不快去和你妹妹赔罪！”大夫人打破了沉寂，轻声而严厉的开了口。
　　“是，娘！”历仁威听了吩咐，扑通一下跪到了菩提的床前，把她吓了一跳。“菩提，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好，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罚我都行！”
　　菩提没理他，对璎珞吩咐道：“拿镜子来。”
　　璎珞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目光飘向江氏，江氏冲着她轻轻摇摇头，抚着菩提的手安慰道：“乖女儿，你只管安心养伤，一定没事的。”
　　“给我镜子！”菩提挣脱江氏的手，一努劲儿跳下了床，向桌上的菱花镜抓去，谁知脚一软，整个人被历仁威抱在怀中。“给我镜子！”她在历仁威的怀里继续奋力挣扎。
　　“乖女儿，等你好了再照也不迟啊！”江氏也扑上来，想把她拉回到床上去。
　　“够了！”历老爷被眼前的情景闹得心烦意乱，大喝一声，所有人被他震慑，瞬间都变成了雕塑。“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能把脸看好吗？！”历老爷仿佛受了鼓励一般，滔滔不绝地吼了起来。“你这个逆子，送你去跟太子伴读，都学到了什么？！就学到怎么好勇斗狠？！王丞相的儿子让你让路，你就让路给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爹我平时在朝堂之上还不是一样绕着他爹走？！你非得争，争来争去，把你妹妹的脸也争花了，眼睛也争瞎了，这下你满意了？！”历老爷越吼越生气，抬起脚狠狠地揣在历仁威身上，高喝道：“给我拿家法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你妹妹这副样子，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让她下半辈子怎么过！”
　　历老爷的话在菩提耳中仿佛一个晴空霹雳，没想到自己不光破了相，眼睛也跟着瞎了？！她一下子似乎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两眼一黑，第二次晕了过去。

　　菩提坐在镜子前，愣愣地看着横在自己左半边额头上的粉红色的刀疤和瘪瘪的左眼。半晌，她长叹了一口气，把左边的头发放下，严严实实地遮住左脸，露出羞花闭月的右脸。“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啊！”她自嘲。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鬼样子。眼看着原本美丽又乖巧的女儿被毁了容，这辈子只能烂在家里，历老爷对菩提的关注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基本上接近于不闻不问，准备由她自生自灭了；而她的那个娘在她受伤第三年的春天就又给历家添了一个男丁，现在一心都扑在她那个弟弟身上，也无心再来照顾她这个丑女儿了；若风去年被选进了宫里，若云也被大学士的公子下了聘，而听说向芷兰提亲的人也是骆绎不绝；出事后不久，历仁威就又回到了宫里伴读，大概是出于愧疚，每次回家他都会带着丰厚的礼物来看看她，但绝对不会多作停留。
　　菩提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小院子，寂寞得成了鸦雀的乐园，虽然人一天天地变少，树上的鸟窝可是一日日地多了起来。“这样也挺好，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被当成争权夺势的工具来受人利用了！难说这不算是一种因祸得福。”菩提心里想得挺开，每天照旧看书、习字、练琴。
　　菩提冷眼看着璎珞从门外低着头走了进来，心中暗自寻思，璎珞这丫头跟她已经够久了，眼看着已经过了二十了，早该嫁人生子了。自打她受伤以后，璎珞更是对她照顾有加，自己虽然要在此处孤老，可也得给这丫头谋条出路。“怎么哭了？挨谁欺负了？”菩提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璎珞红红的眼珠。
　　璎珞听她这么一问，再也绷不住这张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菩提也不急着追问，只静静地等着她的哭声由大变小，最后变成若有若无的抽泣，这才张口：“说吧，怎么了。看把你委屈的！”
　　“大公子回来了。”璎珞小声地回答。
　　“嗯。”菩提轻轻应了一声，等着她全盘托出。
　　“小姐还记得咱们家大公子和王丞相家的公子一起被皇上派出去征讨独照国的事儿吗？”
　　菩提轻轻点头。
　　“据说咱们家大公子碰上了一小队商队，结果后来发现那支商队是独照国的细作乔装的，结果被咱家公子给放过了。王公子跟皇上打了小报告，皇上治了他个不查之罪。”
　　菩提听得有些不耐烦，“这关你屁事？”
　　璎珞眼圈又立刻红了，“公子从宫里回来以后大发雷霆，怪星珞没有探听清楚敌情，才害他失察，要处罚星珞呢！”
　　“哦，那又如何？”
　　“公子真是气疯了，要用锁龙鞭打星珞十鞭，小姐您是知道的，这鞭换你是铜皮铁骨，也熬不过三鞭啊！”璎珞想着星珞肯定要惨死鞭下，不禁泪流满面。
　　菩提是听说过锁龙鞭的，历家的极品家法，一鞭抽在身上能生生扯下一大块皮肉下来。可星珞好歹也伺侯了他十来年，岂是说打就打的？！看来这历仁威也是个没良心的、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她暗啐一口，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小姐您去哪里？！”璎珞见状抹了抹脸，抬脚追了上去。
　　“去看看你那情郎怎么惨死在这锁龙鞭下啊！小姐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活活打死人呢！”
　　“请小姐救救星珞！”璎珞听她这么一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咚咚地直磕头。
　　菩提任由她磕头，自顾自地从门后抽出一张小弓，背上一个箭桶，走出院子，头也不回。
　　她一路溜溜达达地来到后院，路上的家仆见了她都纷纷躲闪，交头接耳：“二小姐怎么出来了！真是见鬼了！”
　　菩提知道他们议论，也不生气，毕竟自己已经几乎整两年没出院子了。她踱到后院，见星珞双手已被高高吊起，历仁威端坐在堂上，侍从分列在两旁。
　　“星珞，你虽跟了我八年有余，但此次探查情报失职，致使独照国奸细流入我国，事关体大，不能轻饶。按军法当以通敌论处，罚你十鞭锁龙鞭，你可服气？”历仁威在堂上厉声质问。
　　星珞大概知道此次自己在劫难逃，点了点头，朗声回道：“星珞知罪，凭公子处置。”
　　历仁威满意地点点头，向星珞身后的执刑之人给了一个眼色，执刑人扬起手中的锁龙鞭，便要抽下。
　　“等一下！”菩提从门外探出身来，高声叫道。
　　历仁威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出现，愣了愣神儿，“菩提，你来这里做什么？”
　　菩提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大哥，这人犯了通敌之罪，当诛，对否？”
　　历仁威犹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妹妹我想跟你讨个东西，不知大哥给不给？”
　　“你想让我放了他？”历仁威斩钉截铁地道：“不允。”
　　菩提扫了星珞一眼，想看看他马上要被自己主子杀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结果她很失望，星珞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难过，只有认命。
　　菩提撩起了挡在左半边脸上的头发，只听到耳边响起冷气倒吸的声音。她忽然转换了话题：“大哥，妹妹我最近发现了独眼的好处，你想不想听？”
　　历仁威没有勇气和她对望，目光到处游移，心不在焉地答道：“哦？什么好处？”
　　“我发现一只眼睛很适合射箭呢，都不用特意把另一只闭上瞄准。”菩提抽出一只箭，搭上弦，稍微一稳，一只箭直直飞出，穿进星珞的手掌。听着耳边响起星珞的惨叫声，菩提笑得更开心：“妹妹我最近射艺精进，可惜每天只能对着靶子射来射去，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把这人赏了我，让他当我的活靶子，您看怎么样？”
　　“胡闹！”历仁威皱起眉头叱道。
　　“大哥！”菩提走上前，拉起他的袖子，可怜吧吧地道：“你看我这副模样，只能在家里找些乐子。反正这人已经是死人一个，与其你这么打死他，不如让妹妹我开心一下。求你答应我吧！”
　　历仁威本来就觉得亏欠菩提，想到她的境遇的确可怜，终于点了点头，“好，就随你处置。”
　　菩提高兴地拍了拍手，吩咐两边的侍从，“把他绑起来，送到我的院子里去，绑结实些，可别跑了。”
　　星珞想到自己要变成菩提的玩物，受尽她的凌辱而死，不禁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