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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霉的怎么总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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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来!”一个中年妇人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还伴着轻轻的击掌声音,“囡囡最乖,到娘这儿来!”她被这声音从失神中换回,撇了撇嘴,不懈地移动着不听使唤的腿脚,向前方爬去。
中年妇人见女儿对自己的呼唤有了反应,越发兴奋起来,摇了摇身边的中年男子,“老爷,您看囡囡可有多听话!”中年男人的眼睛此刻已经笑成好似弯弯的月牙,充满期待地看着向他爬来的女儿。
她爬了一段,停了下来,看着摆在眼前的琳琅满目的物件,心里发出啧啧地感叹,暗想,“不愧是大司马,连抓周都可以这么奢侈。”她把眼前的东西一件件地看过去,“沉甸甸的十足真金,俗气!精巧的凤冠,是指望让你女儿当个皇后光宗耀祖吗?我偏不选!上好的胭脂,小金算盘,一幅还没绣完的手帕,嘿嘿,这女人的手工细的紧啊!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一串毫不起眼的念珠上——这是串有年头的星月菩提念珠,一颗颗菩提子已经被磨得半身通透、泛出隐隐的宝光来,看上去温润极了。好宝贝!她一把抓起这串念珠,正打算放在眼前仔细欣赏,却忽地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感情是被那男人抱了起来。
“抓了,抓了!囡囡真是好眼力!竟一下子选中老爷您最喜欢的念珠,看来这闺女以后定是和老爷一条心呢!”妇人在旁边欢快地拍手道。
男人发出呵呵的轻笑声,“囡囡啊,你可选中的是咱们历家的传家宝!你太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这串念珠,从今儿起就归你了!阿琦啊,囡囡选了这珠子,不如大名就随了它,唤作菩提,你看好不好?”
“好,老爷取的,哪里会有不好!历菩提,真是个清高的名字!”妇人连忙称好。
于是,她在这一世——一不知名的时空里——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历菩提。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前世的生活在眼前飞快地闪过:小学时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她再嫁,十八岁上了大学便和家里基本上断绝了来往,因为当她每次看到母亲和继父带着后来生下的弟弟在一起幸福的笑脸时,就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大学毕业后她勤奋工作,拼死拼活干成了部门经理,眼看着事业虽有小成,可私生活却一塌糊涂——自己争强好胜的个性不知道吓跑了几任男友,三十出头了还都没有谈婚论嫁,好歹她和家里不亲近,也没有人催她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她刚刚认命,准备做快乐的单身贵族,谁知又稀里糊涂地染上了急性肺炎,因为要赶项目,她连医院都没去,结果等她把客户送走,一个人晕倒在会议室里后就这样告别了前世。她不知道穿越还是投胎这事是如何发生的,她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墓碑上写了哪些悼念的话语,但她想无论如何自己也没机会弄清楚这两件事了。当她睁眼看见她这一世娘亲的雪白的□□时,当泡在自己的屎尿里哇哇大哭时,历菩提在心里不由得大声咒骂:这该死的童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光阴如箭,一转眼菩提已经来到这个时空十年了,昔日襁褓中的婴儿已经初露出少女模样,每次菩提看到镜子中那粉嫩如玉的脸庞,就忍不住自嘲自己这身体中住着的已经苍老的、不和谐的灵魂。上一世的她活得太累了,这一世她吃穿不愁,正好可以从头开始享受生活。“有多少人可以重来,有多少爱人可以重来......”想起她穿了,菩提便会忍不住反复哼起这句歌。
虽然她娘江氏是这大司马府上的二夫人,在这府里也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夫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只喜欢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吃斋念佛;她为历老爷育有一子,也是到目前为止历家唯一的儿子——大概这也是她之所以能在这大司马府里安心吃斋的底气所在。菩提的这个哥哥名唤“仁威”,看得出历老爷是希望这儿子仁慈威武,能够成就一番大事。历老爷一共娶了五个夫人,其中三夫人育有两女,四夫人有一女,五夫人最近才过门,还没生育,眼下这几个夫人都暗中较劲儿,看谁能先生二公子出来。这几房之间平时的走动是极少的,菩提心里看不上历老爷三妻四妾的,对她这个爹只有面子上的恭敬,骨子里是极为疏远的;她也看不上她这个娘对历老爷处处讨好,在这个家中委曲求全,因此对江氏也只是表面上客客气气的,毫无亲近之意。不知道是已看过一遭人情冷暖的缘故,还是偏爱那烟雾缭绕的庄严之气,菩提到颇喜欢到大夫人的院子中躲清闲。大夫人见菩提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处处透着沉稳之气,对她也不免另眼相看。
这一日,菩提像往常一样躲在自己的绣房中看书摹字,她的贴身丫头璎珞引着江氏急急地走了进来。江氏看到自己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女儿,未语先笑,菩提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给自己的娘亲施了个礼。“娘,您怎么来了?”
“菩提啊,快别写了,赶快跟娘到堂上去选身料子,老爷刚派人送口信回来,说皇上今年为了庆祝太后寿诞,要在宫里举办百叟筵和百童筵,咱们家几位小姐可都在受邀之列呢!”江氏兴冲冲地说。
菩提抬眼看了看江氏,对她如此高兴的原因心知肚明。只听江氏又接着道:“菩提啊,你这两天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赋诗一首,或者献奏一曲,给皇上和太后留下个好印象,给你爹长长脸,给咱们历家长长脸,以后你爹也好让他们作主帮你择个好人家呢!”
“我就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菩提在心里暗自嘀咕,脸上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只是顺从地答应了。
“小姐,您想好在太后的百童筵上表演什么了吗?”璎珞一面服侍着菩提入寝,一面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有,下月初五才是,急什么!”
“呵呵,二夫人可着急呢,听重华说,老爷和夫人可盼着您能在皇上面前一展伸手,过几年才好把你送进宫里呢。”重华是二夫人房里的丫头。
菩提撇撇嘴,对此不予置评。
“小姐,您说宴会那天,我能跟着进宫吗?”璎珞向往地问。
“不知道......”菩提有些不确定,“大哥在太子身边伴读,过两天会回家来住一阵子,到时再陪我们进宫。”
璎珞听到历仁威要回来的消息,脸上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公子要回来吗?什么时候?”
“咦?我大哥回来,你这么高兴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我大哥?”菩提听出璎珞的异样,揶揄道。
“哪里,小姐可不许乱说!”璎珞一下子红了脸,“我一个小丫头,哪里敢高攀公子!只是想到公子回来,我又能见到星珞,可以絮絮旧而已。”星珞是璎珞的同乡,菩提只隐隐记得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直伴在历仁威身边而已。
“哈哈,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璎珞撅起她的樱桃小口,佯怒道:“小姐,你才几岁,哪里学得这种话!”
“当然是书里——书中自有少年郎!”菩提扳起脸,一本正经地道:“璎珞,你要好好读书,才能天天向上。”
两日后,历仁威果然从宫里回到了家中,整个府上为了迎接他,几乎沸腾起来,江氏为了讨大夫人和历老爷的欢心,更是格外卖力地里外张罗,仿佛皇帝老子要来巡查一样。历仁威回到家中,该问安的问安,该汇报的汇报,菩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忙得乌烟瘴气的一家子,打了和大大的哈欠,转身回房了。璎珞自打历仁威进门后,眼睛几乎粘在了星珞身上,片刻不离,菩提哼唧着“女大不中留”,把璎珞反锁在房外,大喊一声“小姐我要睡觉,识趣的都死远一些!”,竟然真的脱鞋上床会周公去了。
终于到了寿筵的日子,历仁威带上大妹妹菩提、二妹妹若风、三妹妹若云、和四妹妹芷兰,天还没亮便浩浩荡荡地向宫中进发。菩提坐在轿子里,闭着眼睛,被外头轿夫沙沙的脚步声催眠得昏昏欲睡,猛然间轿子停了下来,菩提的身子顺势向前一冲,惊得她睡意全无。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四周,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儿,便觉得轿子被重重地放在了地上,耳边响起混乱的厮打和吆喝声。菩提连忙掀开轿帘,冲出去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也停着几盏华丽的轿子,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女眷,想来应该也是一同往宫里去参加寿筵的。两队家丁此刻正厮打在一起,历仁威和另一个公子模样的男子正搀斗在一块儿。两队人马越斗越酣,伴着女眷们不绝于耳的尖叫声,不知是哪方先抽出了刀子,霎时间银晃晃的光芒充斥了菩提的眼底;她感觉到周围危险的气氛,正想远离战场,却没料到历仁威和那个男人的战场迅速地向她这里转移了过来。菩提被吓得大叫出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躲开扑面而来的刀光,却只感到一缕冷风先扫过自己的脸庞,然后一丝剧痛占据了全身,脑中瞬间出现了大大的几个字——“完蛋了!毁容了!”,紧接着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