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9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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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黑色的墨水瓶在天空中倒翻了，从城市天际线的边缘开始，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先是将西边最后一抹晚霞吞噬，而后又顺着林立的高楼攀援，渐渐覆满整个城市的上空。
“老公，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唐钰窝在沙发里，眼睛亮晶晶的。
揭瑜笑着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递到妻子手边：“谁呀？让你这么开心。”
“杨瑞清呀！咱们扬扬的好同学呢！”
“你是没见着那孩子！”唐钰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语速不自觉加快，“长得那叫一个俊，说他貌比潘安都不为过！性子还沉稳，说话让人安心的劲儿。”
揭瑜饶有兴致地听着妻子滔滔不绝。
“你说我当年怎么没想着生个二胎？”唐钰靠在丈夫肩头，“要是生个女儿，文文静静的，和扬扬正好互补。”
“现在也来得及”揭瑜笑着将她手里的叉子放到盘子里。
“那你想太多了！”唐钰捶了一把丈夫。
"爸，妈，我回来啦！"揭扬换好鞋子，看到脚边堆着五颜六色的购物袋。
"妈，你今天逛街战果颇丰嘛！"
说道购物，唐钰眼睛瞬间亮起来，像发现宝藏的孩子。她哗啦一声扯开购物袋，各色衣物在灯光下铺开："当然开心！我给你买了，也给杨瑞清买了一份，你明天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一块带上。"
揭扬愣住了，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母亲变魔术般掏出印着卡通图案的内裤、纯棉袜子，还有两套款式一样但颜色不同的睡衣，一套懒羊羊的睡衣，看着可爱俏皮，一套灰太狼的睡衣，看着憨憨的。揭扬耳尖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妈，你怎么给人家还买了内裤袜子啊！这让我怎么好意思送啊！"
"这有什么？"唐钰把一条藏青色围巾围在揭扬脖子上比划，"本来就是要用的呀！我看杨瑞清那孩子体格和你差不多，就照着你的尺码买的。还有这条围巾，你们一人一条，等天冷了戴着，多般配......"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里，藏着连揭扬都没察觉的温柔。
夜深了，揭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满地的购物袋。
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宝气云间瑞，清才物外仙。这名字取得真好！我要是生个女儿......"
“宝气云间瑞，清才物外仙”他低声呢喃着，突然想起杨瑞清在出租车里欲言又止的模样——少年说"我家有点远，你来回比较折腾。”
“害，那有什么，我刚好看看学霸住哪，下次直接找你去！”
半小时前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出租车穿过霓虹闪烁的市中心，沿着护城河一路向南。路灯的光影在杨瑞清脸上交替掠过，他安静地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线分明。直到一排排欧式别墅出现在眼前，揭扬才惊觉原来学霸说的远，是因为他住在这座城市最早建立起来的桃源别墅区。
因为远离市中心，远离尘嚣，所以很多有钱又有闲情逸致的人会在这里买房，自己侍弄花草，遛弯逗狗。
司机按照地址到达小区门口，保安不让外来车辆进去。
"师傅，你在这等我一下。"揭扬提着旧书追下车，秋夜的风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杨瑞清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瑞哥！"
牵着金毛的少年快步走来，语调欢快："好久不见，瑞哥，你在新学校怎么样？"他的目光落在揭扬身上，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太阳，"你好！我叫张陆，和瑞哥是邻居，咱俩从小一块长大！"
揭扬笑着揽住杨瑞清的肩膀，指尖触到少年肩胛骨凸起的棱角："嗨！我叫揭扬，张扬的扬，是学霸的室友兼同桌。"他故意把"室友兼同桌"说得很重，好像是在比谁关系更亲近一样。
出租车司机指尖的烟抽完了，催促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揭扬挥手告别时，张陆笑着说："下次一起打篮球呀！好久没有和瑞哥打篮球了，期待呢！"
“瑞哥”这个词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月光爬上床头，揭扬翻了个身。他突然期待起明天的晚自习。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寝室，将斑驳的光影投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
下午四点的校园已经热闹得如同煮沸的汤锅，走廊里回荡着谈笑声，家长们此起彼伏的叮嘱声混着宿管阿姨的催促，提醒着高中生们月假已经结束，该收心了。
揭扬懒洋洋地瘫在下铺，唐钰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折腾。
女人今天穿了件鹅黄色针织衫，卷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此刻却因为震惊而瞪圆了眼睛："天呐，你就这么睡觉的？这么薄的垫被，老公，你也太放养儿子了，成绩先不说，好歹要让孩子吃饱睡好呀！"她抓起床上那床薄被，语气里满是心疼。
揭父慢条斯理地抖开新床单，边角对齐："男孩子吃点苦......"话没说完就被唐钰瞪了回去，只好默默加快铺床的动作。
"妈，你看我们其他几个室友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体格好，不怕。"揭扬晃着双腿反驳，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对面空荡荡的上铺。出发前他握着手机，"学霸，一起去学校？路上还能买杯奶茶。"
电话那头传来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杨瑞清清冷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我把这套卷子写完，晚半个小时。"
唐钰终于将厚实的羊羔绒被褥铺好，又利落地收拾起夏季衣物。临走时她叮嘱儿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牛奶都是双份的，记得让小杨和你一块喝了！妈妈周六再来看你哦！"
随着父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揭扬如释重负地瘫回床上。突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学霸你来啦！"
"扬哥你喊我吗？"田艺抱着篮球探进头，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我看你爸妈走了，喊你去球场练两局？"
揭扬的肩膀瞬间垮下来，道："不了，我等会儿......"话没说完就住了口，只是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分针一点点逼近七点。他无数次摸出手机，又在拨号键前犹豫——万一打扰到杨瑞清做题怎么办？
当他终于踏进教室时，晚自习的预备铃刚刚响起。
暖白色的日光灯下，杨瑞清正低着头演算数学题，钢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游走。揭扬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心里像有千万朵花同时绽开。
"学霸，你直接回教室啦？"他轻手轻脚地在座位上坐下，书包带子蹭到杨瑞清的水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嗯。"少年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悄悄将水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揭扬这才注意到教室里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往常总爱插科打诨的关羽，此刻正皱着眉头啃英语单词，前排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物理题，就连后排的"睡神"都支着脑袋，装模作样地翻着课本。灯光下，每个人都像是被按上了快进键，只有他还停留在无所事事的慢镜头里。
"所有人，抬头。"拉登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打开PPT，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了985、211大学的校门，银杏纷飞的林荫道、藏书万卷的图书馆、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画面切换间，揭扬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拉登用红笔重重圈出689分的瞬间，揭扬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黑板上的分数线像层层叠叠的火焰，灼烧着他模模糊糊的未来。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揭扬侧头看着杨瑞清挺拔的身姿，曾经他总觉得读书无用，父亲生意场上那些没学历却赚得盆满钵满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此刻看着那“高额”的录取分数线，那些潇洒的劝慰突然变得苍白无力。
他一直觉得成绩上的差距可以靠金钱拉平。
是他把自己困在懒惰的舒适圈里，假装看不见那些努力生长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689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