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温柔不殆》渝豆

42、flag立起来了

　　北进途中，援军尚未到来，祁军就遇到了羌族主力。

　　苏言在后方等了五天，才等到大军回来。

　　回来的人数比去时少了一半，且大多是伤兵。

　　沐晨大臂处包着纱布，上面渗满了血迹。他与众将领直奔主营商议军事，苏言甚至没有机会同他说话。

　　此战险胜，伤亡惨重。

　　沐晨回了营帐倒头就睡，衣服鞋子全都没脱，眼睛一闭，很快就打起了鼾。

　　苏言被沐晨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汗水与血腥交杂的味道，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恍恍惚惚的想，原来这就是战争。
　　难闻的味道，草芥般的人命。

　　两天后，李康和赵度瑞将军才带着支援大军“奉命”抵达，比原计划整整晚了半个月。

　　苏言对李康早有耳闻，从军多年也颇有谋略，却每次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封侯，不少朝臣都为之惋惜。

　　若说从前苏言对李康尚有一丝同情，如今就只剩下鄙夷和愤怒。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唯独他，即便世代为将，即便征战多年，即便颇得人心，仍然落得个白头不封侯的下场。

　　苏言言辞激烈：“奉命？你奉的谁的命？又是几时的命？半个月前你们就该到了，现在过来有什么用？！”

　　她这一吼，把在场的赵进和赵瑞度都惊住了。赵进没想到她竟敢对两位将军不敬，脸色吓得惨白。而赵度瑞见过苏言，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只是羞愧的低头并未答话。

　　李康也是一怔，继而大喝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这里多嘴！”

　　赵进道：“苏大哥是沐将军的朋友，将军吩咐我好生照料他。”

　　赵度瑞瞥瞥赵进和苏言，没有出声。

　　李康一怔，苏言冷笑道：“我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赫赫有名的李大将军是这副模样啊？你怎么不干脆等沐晨班师回朝了再出发啊？！”

　　李康涨红了脸，怒吼道：“我是因为失了向导迷路了，才会迟到了。”

　　苏言呵道：“可笑！身为将军你才该是对地形最熟悉的人，你失的哪门子向导！”

　　“你放肆！”李康目露凶光，前跨一步，瞬时冲到苏言面前。

　　赵进立马冲过去护在苏言身前，赵度瑞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向李康道：“李将军息怒。夫......这位兄弟一时冲动才会口不择言。”又对苏言道：“您也请息怒，我们自知犯下大错，这就向沐将军请罚，绝不推脱。”

　　苏言一把推开赵进：“你们当然该罚！”

　　她看着李康，一字一句道：“延误军期，按律当斩。李将军最好好好地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让陛下不诛你李家三族，免得成为家族罪人！”

　　李康额头青筋暴起，手搭在剑柄上，由于太过用力已经泛红。他身后的士兵，看着自己的将军受人侮辱，骂骂咧咧地冲过来把苏言和赵进团团围住，随时准备拔剑。

　　赵进急出了汗，低声央求苏言道：“你不要再说了！”

　　苏言已经红了眼，不理睬他，继续道：“李将军似乎很不平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命数不好，偏偏迷了路，否则一定能大干一场，连封侯都不在话下了？”

　　李康被苏言戳到了痛处，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住口！”

　　“可是命数不好的是沐晨才对吧！”苏言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兵力本就所剩无几，却遇到了敌军主力。以一打十，这种仗多难打，李将军最了解了不是吗？”

　　龙城之战，李康也是对战敌军主力，战绩是全军覆没，自己被俘，后来逃回祁国被判死罪，花钱赎罪，最后被贬为庶人。

　　苏言瞟一眼李康的兵，道：“他们很幸运，跟着你打仗，居然一个都没死。可怜龙城之战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除了你。”

　　李康理直气壮道：“大丈夫就该战死沙场！他们是自愿追随我奋战到死的！”

　　苏言冷哼一声，道：“他们全都死了，是不是自愿，还不是全凭你一张嘴。”

　　“你！”

　　利剑出刃，直指苏言眉心。

　　李康脸色森冷，眼中愤怒真实无比，他不是在吓唬苏言，他真的想杀她。

　　赵度瑞大骇，一把钳制住李康的手，使剑稍微偏离了苏言。

　　“将军！不要内讧！我们还是先去找沐将军吧。”

　　苏言却是完全不怕的，或者说她的愤怒远远超过了恐惧。

　　“屡败屡战，何其好听啊！可一个永远都打不赢仗的将军，你配封侯吗？！”

　　苏言恼怒，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害怕！她太害怕了！

　　如果敌军首领没撤退呢？

　　如果当时没有大风突起呢？

　　如果沐晨没有抓住天气变化的时机主动出击、摆出主力尽在的样子呢？

　　如果羌族没有畏惧祁国主力而狼狈逃走，而是猛攻沐晨，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呢？

　　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沐晨都是必死无疑啊！

　　而罪魁祸首，李康，只有一句“亡导，或失道”！她如何能不恨！

　　两人的僵持最终被周洹化解，他称沐晨召李康、赵度瑞汇总军情，赵进则趁机拉着苏言离开了李家军的包围圈。

　　走了老远，赵进仍心有余悸：“苏大哥你可千万别跟李将军对着干了，他是将军，就凭你说的那些话他完全可以把你斩了！”

　　苏言冷静下来，道：“我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谢谢你，我知道你也很害怕，却还是挡在我面前。虽然你年级很小，却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赵进挠挠后脑勺，笑笑：“应该的，你是沐将军的.......将军命我照顾你，我就得恪尽职责嘛。”

　　苏言心中思绪万千，远离营地一个人走了许久才回去。却看到营地上吵吵嚷嚷，沐晨面色沉重，独自回了营帐。

　　苏言跟进去，沐晨坐在床上，手肘撑在膝上，双手交叉，一言不发。

　　苏言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沐晨淡淡道：“李康自杀了。”

　　苏言一惊：“为什么？”

　　沐晨道：“我要召幕府上交作战总结，他不愿意，说一切是他的过错，与幕府无关，就自杀了。”

　　按律法，沐晨要向皇帝上报战役过程，因此需要进行作战总结，这个工作一般由各将领的幕府完成。

　　“本来他就是最该被处罚的人，如今弄的好像是为幕府顶罪似的，反倒落了个爱护属下的美名！”苏言忍不住冷笑，“都死了这是做戏给谁看呢！”

　　沐晨大抵也是这样想的，只抬头道：“许久没见你嘴巴这么不饶人了。”

　　苏言愤愤不平道：“可朝廷那些人知道了，肯定要怪在你头上！”

　　沐晨满不在乎：“无所谓。”

　　他双手撑在床沿，耸了耸肩，眉梢眼角尽是倦色。

　　他刚打完仗，本就没怎么休息，偏偏又遇到这档子事......

　　苏言转身欲走，沐晨忙拉住她，语气竟有些紧张：“生气了？”

　　苏言轻声道：“我去命人备热水，你好好沐浴一下。”

　　沐晨神情放松下来，道：“不用，我有件事同你说。”

　　他把苏言拉到床边，道：“上次一战我们击败了羌族绝大部分军力，如今援军也到了，所以我们打算一鼓作气，把阴山打下来，让羌族再也不能踏足我大祁国土。”

　　“阴山？”

　　又是阴山。

　　沐晨道：“到时战况必然激烈，你跟着实在不安全，我想你先退至漠南，等我打完仗再去接你。”

　　苏言道：“不可能，你休想。”

　　沐晨道：“这次我不会再依着你了。此一战须竭尽全力，你在军中会令我分心，你也不想拖我后腿吧？”

　　苏言语塞，默了默，道：“拖后腿我也要跟着。”

　　沐晨摸摸她的头发，哄道：“你听话。等这次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白子城玩一天，你一定很喜欢。白子城墙体呈白色，远远望去，宛如白色大理石构筑的城堡。它号称沙漠古都，于漠漠黄沙中拔地而起，是享誉北狄的大漠奇迹。”

　　苏言不上当：“你转移话题没有用，我还是要跟着你。”

　　沐晨讨好似的笑笑，道：“大漠中的白色古都，你不心动吗？白子城是大夏国的都城，由大夏铁弗部首领赫连勃勃所建。赫连勃勃原姓刘，建立大夏国以后，以“帝王者，继为天子，是为徽赫，实于天连”，改姓赫连。大夏国毗邻羌族，国土虽小，但水土丰美子民安乐，是游玩的大好去处。”

　　苏言摇头：“你说出花来也没用。”

　　沐晨双手握住苏言的手，声音蓦然低沉下来，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等打完仗，我们一起去好吗？那个地方我想去很久了，我一直希望能有个人陪我去，现在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苏言看着沐晨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她没由来地有些难受，缓缓道：“好，等你打完仗我们就去。”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