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吃掉它 ...
-
庄殊儿的尸体是在茶园的最中心位置被发现的。
当时晨雾尚未散去，早起采茶的妇人发现茶园里枯萎的茶树又多了好几排茶树。面对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不敢懈怠，毕竟现在正是采茶的时节，如果茶叶减产，直接关系到村子里未来一年的生计。
她们顺着那些枯黄的树枝一排排数，想清点出来一夜之间究竟死了几棵茶树，谁知道在茶庄的中心位置看见了庄殊儿。
当时的庄殊儿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双臂伸直，身体僵硬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插在田间的稻草人。
陆知微跟着风眠与阿忧来到茶园时，村民们已经把庄殊儿解了下来，放在了田间的空地上。
她的阿娘王婶早已经哭晕了过去，母女两个被放在一起。
阳光下，庄殊儿的脸上爬满了黑紫色的藤蔓，她的额头上长出了一根犀角，双目睁圆，看起来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陆知微缩在阿忧的怀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孩子，昨天还抱着布包，像一朵花蕊一样站在贪妄峰上，青春的脸庞上尽是生动的羞涩，转眼之间却变成了这一副面目可憎的样子。
白发苍苍的村长挤到了人群前，对着风眠深深地行礼：“君上，您不是已经加固过封印了吗？为何还会有魔气泄露？”
风眠伸出指尖，在庄殊儿的眉心点了点。
一缕黑色的浊气从庄殊儿的尸身上缓缓地伸出，飘进了风眠的掌心里。
风眠握紧拳头，略微施了一个咒法，睁开眼时眼底波涛暗涌：“不是魔气外泄致死。”
村长踟蹰：“可是……”
他想说，如果不是魔气外泄，那么庄殊儿的身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可怕的样子？明明五年之前，魔眼刚刚降落的时候，村子里头一批人因为扛不住魔气的侵蚀，几乎都是这样可怕的死法……
风眠却摇头：“不够。”
村长不敢多问眼前这一位半句话，虽然村民中有不少拿风眠当做神明的，但是他现在这把年纪了，其实分得清眼前这一位即便是个神明，恐怕也只是个杀神。
风眠没有解释道的意思，他就只能顺着他的三言两语去揣摩：不够的意思，是这么一点魔气根本不会导致庄殊儿暴毙？
可如果不是魔气，那她又怎么会……
“一定是魔兽，一定是——！”
“早就说不要收留魔兽了！不论出来多少都杀光！统统杀光！”
村民中有人躁动叫喊。
他们中其实有不少人其实已经看不出多少人形的模样了，却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兽。对于是否收留温顺的魔兽而不是赶尽杀绝，村里这些年来一直争议不休。
有人认同适当收留当做劳动力和宠物，有人坚决反对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刻出了人命，自然是激进派占据了上风。
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白色的鸟儿从阿忧的怀里飞出，轻轻地落在了庄殊儿的尸身边。
“……知知？”阿忧轻声叫。
陆知微不太敢靠近那一具可怕的尸身，她在距离尸身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
果然，有一股果酒的味道。
虽然味道很淡，但是确实存在。
所以庄殊儿昨天晚上去过酿酒的小力家吗？
……
茶园里隐隐约约，一直传来啜泣声。
风眠对这些人间疾苦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甚至不是来查庄殊儿的死因的，他只是来查看茶园里的封印的，封印无碍，他便折道而返。
他不调查么？
陆知微偷偷地看风眠，风眠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出来。”他淡道。
山林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一个瘦削的身影从灌木丛里面钻了出来，拦住了半道上。
那是一个少年，他有着一双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四肢修长，眼角眉梢透着一股邪气。
……宋挚？
陆知微记得这个名字。
她的身体仍然残留着被钳制着强行灌酒的记忆，紧张地绷直了。
风眠的余光注意到小白鸟的变化，眼睫微微垂了垂，抬眼时望向少年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微妙的意味。
“你是谁？”风眠轻轻开口。
“我……我叫宋挚。”少年的声音也带着颤意，“我……我知道是谁杀了庄殊儿，我可以带你们去！”
风眠看着少年：“条件呢？”
“……收我当随侍！”宋挚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伸出指尖指着阿忧怀里的小白鸟，“我是个人，我有做魔修的潜力，我一定比这只鸟好！”
突然被点名的陆知微：“……”
卧槽！这个宋挚竟然还是没有放弃？？
山林里狂风席卷落叶。
半大少年站在风里，身体单薄得就像是一个纸人。
他的脸上渗透出许多汗水，手脚都在哆嗦，唯有那一双眼睛不同。那双眼睛里丝毫无畏惧的颜色，完全没有受到他情绪的影响，仿佛不属于他瑟瑟发抖的身体。
风眠看着他的眼睛，淡道：“可以。”
少年愣在原地，他有点不相信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吗？”
风眠勾了勾嘴角：“因为，你有一双好眼睛。”
陆知微：“……”
陆知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被淘汰了。
说好的天命女主呢？
难道因为主线偏离得过分，直接从BG主场变BL了？
……
风眠就这样跟着少年朝着山林的深处去了，阿忧抱着陆知微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山林。
三观碎裂一地的陆知微，把头搁在了阿忧的肩膀上，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渐渐变化。
她从前没有来过这一带的后山，只知道这里是一片密林，清明村平日里有专门的守卫队彻夜在这里驻扎，守护风眠为整个贪妄峰设下的结界，却从来不知道这里的草本花草竟然都有两三米高。
人类穿行于这个世界里，犹如是蚂蚁穿梭在花盆。
这里……是变异了吗？
魔气不仅仅能感染人？
一行人慢慢地前行，宋挚在前方带路，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对风眠诉说着情怀：
“君上，您喝过酒吗？小力家酿的酒很好喝，比那些魔修从外面带进来的任何果酒都要好喝。”
“您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小力家的果酒，是用这山林里面一种特殊的果子酿制的。那个果子长在地下，每一个都有一头猪一样大，只需要一个就可以酿出一缸的果酒……只要挖到了第一个，就可以顺着藤蔓，挖到很多个。”
宋挚絮絮叨叨，越说越是癫狂。
他停下脚步，回头走到风眠的面前，抬起头看着他：“君上的鸟就喝过那个果酒，可君上知道，我们普通人喝了那个果酒会有什么反应么？”
风眠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
陆知微都开始同情宋挚了，要知道风眠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宋挚等了一小会儿，不见风眠反应，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只要喝到足够多的量，我们凡人的身体里也可以积聚魔气。”
“有了这些魔气，只要再善加利用，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宋挚的喉咙底翻滚出颤意，他断断续续，语焉不详，言行举止已经几近疯癫。
一只眼睛流出眼泪来，另一只眼睛却麻木得如同一汪死水。
“对……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下一刻，宋挚胡乱地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匆匆忙忙转过身去，重新开始带路。很快，他瘦小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风眠慢悠悠地跟着宋挚的步伐。
阿忧暗自加快了步伐，不露痕迹地追上了风眠，在他身侧轻声问他：“君上，他的眼睛是不是……”
风眠轻轻地嗯了一声。
渐渐的，空气中开始渐渐飘荡开来一股馥郁的果香。
陆知微被这一股果香勾引起了口腹之欲。
这股香味确实和小力家的果酒有几分相似，但是却没有酒味，整个密林里面飘散开来的是香甜可口的，沁人心脾的果香。
陆知微抽抽鼻子，有些贪婪地吸着这股香气，只一小会儿，就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明显奔涌得更加欢快了，连视野都变得无比的清明。
……可这到底是什么气味？
陆知微悄悄地偷看风眠，想从他的脸上判断出眼下的局面到底是主场还是客场，没想到风眠也恰好在看她。
视线一不小心相撞，两个人都愣了愣。
陆知微坦荡荡地歪了歪脑袋，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张了张口，来了一声无声的“啾”。
陆知微：？
风眠：……
风眠淡漠地移开了视线，这一路再也没有用目光与小白鸟直视。
随着他们往密林的深处走，周遭的植物开始慢慢地变化，顶层数十丈高的植物遮天蔽日，底下的草本植物却渐渐枯萎，整片林子里最多的低矮植物变成了菌类。菌类彼此之间垂丝相连，零星的野草沾染上那些粘稠的汁液，大多都枯萎化成了腐叶。
这样的场面，绝非一个结界能造成的影响。
阿忧看着远处的宋挚，加快脚步追上了风眠，焦躁道：“君上，要不要先去叫阿愚？您的神魂现在……”
“不必，”风眠轻声道，“对付他，用不上神魂。”
仿佛是有所回应，覆雪剑散发出荧光，在这一片暗无天日的境地里，发出细微的剑鸣。
“更何况，”风眠的目光落到陆知微的身上，“你也饿了，是不是？”
小白鸟迷茫地回望，不是很明白风眠的话中意。
“与其徒留着让你害怕的东西。”
风眠的指尖轻轻落在小白鸟的头顶，声音轻缓如同微风。
“不如就亲口吃掉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完了！！狂奔！！！！
虽然现在这个点了你们肯定看不到我了QAQ
明天（其实是今天）的更新放在晚上12点，但我白天可能修错别字，先跟大家打个招呼，今晚实在眼花看不清了。
爱你们MUA！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