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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沙眼奇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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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九郎在冷府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的话,除了教两位小姐练剑,那就是和重楼夜里一起出去喝酒游荡了。九郎也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要好。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境遇相同吧。当人们有共同的东西分享或是相通时,就很容易成为朋友了。如果说九郎在冷府上是迫不得已的话,那重楼就是甘心情愿被困了。九郎在洛阳遇到天目娘娘与萧一笑时知道真正的花蕊大少不知所踪,有一次看见冷雨童淘气,戏弄重楼,重楼拔了她头上的钗不肯还她。冷雨童拼命夺钗时,重楼用的就是花蕊剑的袖中剑七式。那是九郎便猜到他就是真正的花蕊大少。
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喝酒,九郎故意问道:“哎哥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娘娘而来到这里呢?”
重楼笑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有些事情,你想得到,可未必能做到,即使你真做到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来——喝酒吧!”九郎也就不问了,再清楚不过了,重楼碰巧遇到了冷雨芙,便被这个冷美人迷住了,因而放弃了一切来到这里甘心做个小护院。这两个人,心里都像是水一样明净,都是极聪慧的人,这一点,两个人倒是很相配。但这个冷雨芙恐怕是个芙蓉面寒水心的冷美人,她,会将他放在心上吗?九郎想到这,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叹又是一个痴心人。
九郎在冷府上住了一个月,竟然有些喜欢这里了。这是一个与夕门完全不同的地方,充满了平常生活的气息和人情味。而冷冉风,这个所谓的主人,却从未出现过。九郎有时候就在想,最好他不要回来了,不然这样的生活就要又改变一次了。
九郎正在房间里洗澡,她心不在焉的撩着水花,蒙蒙的雾气透过纱帐充满了整个屋子。忽然之间,外面传来一阵奔跑和嬉笑之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小哥哥,公子回来啦,你也快准备一下到前厅来吧。”九郎听出是那个总过来收拾屋子的丫头花瓣儿的声音,就笑道:“公子回来了你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啊?”那女孩子笑道:“我好心告诉你,你却嘲笑人家,我不理你了!可公子回来了,大家都很想他,就都去前厅看他了。小哥哥你快些吧!”说完就哒哒的跑远了。
九郎侧耳听着,以她极好的听力发现,几乎每一个角落里的人都在奔跑,所有人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前院的会客厅。那种奔跑的声音像极了奔涌的河流,浑厚,浩荡,势不可当。
渐渐的,奔跑之声平息下来,尤其是九郎的房间隐在花园深处,此时就更显得寂静了。
忽然,九郎听到了另一种奔跑的声音,大约有五六个人,是以脚尖点地,微侧着身体的姿势奔跑着。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向这边跑来的。九郎将右耳贴在木桶的边缘,仔细听着,她忽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这声音有一点模糊,有点沙哑,却又格外的刺耳,就像是干燥的风吹过沙丘的声音。
九郎听到这声音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跃而起,顺势将白色的纱帐卷在身上冲了出去。她知道一刻也不能耽搁,只有逃掉,不然性命难保。她房间里没有一件兵器,就算有,也于事无补。
那种令人心惊胆颤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了,仿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忽然间,那种沙沙声停止了,周围静极了。九郎笑了一声,高声道:“可是奇剑七侠么?晚辈有礼了!”
一阵疾风吹过花园,吹得林木瑟瑟作响。几声尖利的干笑声在周围回荡开来,但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九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感觉冷汗从后背渗了出来,又流了下去。
“还算是有礼数!哈哈哈!”一个人道。
“后辈之中,摘星九郎也算个人物了!”又一个人尖声道。
“这个小子怎么长的和姑娘一样俏?”
“是吗?”
“让我看一眼!”
“别闹!”
这几个人轮番说话,九郎已经知道他们藏在哪了,只是她离开夕门时,所有的兵器暗器都留在了那里,没有办法先发制人。
“行了,她发现我们了!出去吧!”一个冷酷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话音一落,一个人影从树丛中飞了出来,快到就九郎面前时,那个人影一晃,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一样一下子闪出了好几个人,将九郎围在了中间。
那几个人面色枯槁,神色贪婪的盯着九郎,仿佛随时都可能扑上去把她的血吸干一样。一共七个人,装束各异,但手中的剑却是一样的。剑身上呈暗黄色,几乎没有一点光泽。在据剑尖二指的地方,都有一个狭长的窟窿,就像是一直空洞洞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你,让人不寒而栗。
“你就是摘星九郎吗?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后生,就是那个杀人于转瞬之间的铁血杀手吗?”一个人道。他的眼睛出奇的黑亮,看起来十分的狡诈凶残。这个人正是最后一个说话的人。
“这位就是七侠中的大哥吧?久仰,久仰。”九郎道。
“像你这样的年轻后生还认识我这把老骨头,嘿嘿,也难得啊。”那人阴森森的一笑道。
“沙眼奇剑阵威震四方,是出了名的千古奇剑阵,我怎么会不知道奇剑七侠的名声呢。”
“那好,看你也是个乖觉的人,咱们也就不必为难对方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见我,竟还劳烦各位亲自来一趟?”
“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何必多问。”
摘星九郎冷笑了一声,道:“是什么人啊,竟然连名字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报出来,看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人物。”
“你敢对我们家江——”另一个人尖叫道。
“住嘴!”为首的人喝道,仿佛生怕他说露了什么。然后他阴阴的打量了九郎一遍,一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道:“好一个摘星九郎!不过这些小计谋就不用了吧?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吧,不然动起手来,这剑阵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九郎哈哈一笑,道:“要我跟你们走也不难,只要我现在的主子一点头,我马上就跟你们走,如何啊?”
那人顿时变了脸色,冷笑道:“恐怕你是不知道我们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机会的,平日里近百名大高手护院,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只有现在,我们才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啊。冷面公子以奇剑换了你,他怎么会舍得拱手与人呢?”
“那也不一定啊,他来了,你们自己问他吧!”九郎说着向那人的身后一示意。
那人一惊,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只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就听到几声惨叫,回过头来时九郎已经不见了。那人气白了脸,挥手就给了捂住眼睛嚎叫的人一个耳光。挨打的人被打懵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真是蠢材!你看这是什么?”原来九郎是用头发丝划伤了那几个人的眼睛而借机逃走的。
为首的大哥嘶声道:“幸亏他是在沐浴时被我们撞到,倘若是在平时,恐怕我们还真带不走他。快追!他跑不远!”
九郎拼命的向前厅跑去,跑着跑着,眼前的景物陌生起来。原来花园中是青石铺路,繁花相扑,而此时,却变得怪石嶙峋,迷雾蒙蒙。九郎知道可能是碰到了什么机关,可她也不敢停下来。忽然,怪石缓慢的围绕九郎旋转起来,嘎吱嘎吱的如鬼魅一般。忽然,一个白影子悄无声息的飞了起来,落到了九郎的身后。九郎向前奔去,那个影子紧紧相随。九郎猛一回头,可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各种机关相互摩擦的嘎吱声和刺耳而的沙沙声混到了一起,让人毛骨悚然。忽然,一块巨大的假山向这边撞过来,九郎翻身而起,避了过去。却没有看见假山后面紧贴着一个一个影子一样的人。那个人影突然从她身后抱住她像一座假山撞过去。九郎被那个人用纱帐做绳索捆住了,无法脱身。
世界一下子在黑暗中安静了下来,一切令人惊恐的声音都消失了。九郎被推进了一个假山密道里,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清。但她感觉到那个人离她很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一种似曾相识的清寒之气悄然袭来。摘星九郎飞快的用手划开纱帐,纵身一跃,准备跑掉。
那人见九郎要跑,也不追,只是轻笑了一声,道:“这密道里的夜明珠马上就要亮了,我要是你,可就不会乱跑了。”
摘星九郎顿时僵在了那,她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冷冉风,除了他,没有人的声音会这样和善,自信,让人心安。只要夜明珠一亮,冷冉风就会发现纵横江湖的摘星九郎是个女子,而且如此的狼狈不堪。摘星九郎站在那,真不知道应该扑上去把冷冉风掐死还是自己一头撞死好。
冷冉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轻轻笑了一声,飞快的一闪身走到她跟前,将手里的纱帐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后纵身跳到了丈余的地方,背对着她道:“跟我走。”他的话音刚落,密道里刹那充满了柔和的光芒。冷冉风峻拔的背影在柔光中显得格外的高大。“这夜明珠用的是双龙戏珠的灯台,只有在引起足够的震动时,才会从龙嘴里掉出来。这是机关大家云宵先生的得意之作,绝不亚于云霄锁。”冷冉风边走边道,九郎一声不响的跟在他的身后,懊恼极了。冷冉风仍是雪白的长衫,长发与衣衫轻动,在柔和的光芒中,显得格外的温暖明亮。冷冉风走到了阶梯处,停住了脚步,道:“上面是我的卧室,衣柜里有衣服,我在门外等你。”说完也不等九郎回答,就大踏步的走了上去。刺眼的光芒随着冷冉风推开密道暗门的那一瞬倾斜了进来,令人目眩。九郎被光刺得眼睛痛,她用手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她看见冷冉风在暗门处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回头看她一眼,最终却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门一推,九郎走了出来,冷冉风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很合适,到我的书房里来吧。”
九郎从来没有到过他的书房,很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书房里会是怎样的摆设。冷冉风的书房宽敞明亮,藏了很多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九郎悄悄扫了几眼,发现很多都是极为珍贵的古籍。冷冉风隔着桌案看着她,道:“请坐。”九郎道了一声谢,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么不动声色的互相看着,像是互相试探对方一样。冷冉风的目光柔和明亮,九郎看着这双眼睛,不禁困惑起来:这就是相传冷面冷心的冷家大少的眼睛吗?十几年处于商战与金钱中的人,眼睛怎么会如此的清澈坦荡呢?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浴血十几年,可此刻在冷冉风看来,她的眼睛同样明澈动人。
“九郎的眼里戒备少了许多,可是困惑却多了,为什么?”冷冉风笑了笑,道。摘星九郎如梦初醒般的一惊,马上恢复了常态,笑道:“那还是托公子的福啊,公子让我教两位小姐武功,恐怕就是为了消磨我原有的戾气。这步棋走的险,却也有效。不过公子在我看来,是一个谜一样的人,让我困惑不解。“
“真的吗?难道还有九郎看不透的人吗?”冷冉风扬了扬眉,笑道。
九郎扶案而起,向前倾了倾身,紧盯着他道:“公子不觉的后怕吗?像我这样的杀手,就安置在府上,就犹如头上悬着一柄利剑一样。我要是想一走了之,谁也拦不住我。”冷冉风静静的看着她,道:“我相信摘星九郎是个清白坦荡的像月光一样的人,你不会的。请稍安勿躁,请坐吧。”九郎瞪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九郎苦恼,我也不好过啊。”冷冉风笑了笑,接着道:“只要你来到了我的身旁,你的一切事情我都要格外上心了。因为——”
“我是用冷心剑换来的,就像这书房里的书一样,总得放在合适的地方啊。”九郎冷冷的接了一句。
“哈哈。你若高兴这样想,那就随你吧。”冷冉风笑了起来,接着道:“我也知道,剑易主易,人易主难。这桩生意,风险很大。可我却不担心。但,第一次在临风楼见到你时,我却犯起愁来。”
九郎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皱了皱眉,未作声。冷冉风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凝视着她,道:“我原本以为,像九郎这样的人,和七祥姑娘是绝配。一个铁血豪情,一个绝色倾城,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在临风楼看见你之后,我就担心起来:摘星九郎竟然是一个女子,试问天下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的上她?”
九郎大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连门中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个,你——”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画痴姚正?”冷然风道。
“是那个画《天下美人图》的姚正吗?”
“对,就是他。他听说宫中的姜妃绝美无比,堪称天下第一,于是便潜进宫里画了一幅《姜妃游园图》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后来他忍不住向别人卖弄,被人告了官,进了死牢。他是家母的故交,并且母亲她——哈哈——想要两个妹妹也可以进《天下美人图》好能光宗耀祖,流芳百世。所以就让我托人将他救了出来。他教了我一些东西,如辨别男女,看穿易容等等,很是有意思。人面部的各个器官的距离是不一样的,男人女人更是有区别,所以——”
“ 原来是有画痴指点,公子府上真是卧虎藏龙啊。不知他仍在府上吗?”九郎笑道。
“在。九郎要是恼他,就找他算账去好了。”
九郎冷笑了一声,道:“他敢一个人潜进宫中,画完宠妃姜妃的画像而无人知觉,这个人的胆略武功一定非同一般。我去找他,再被画个什么《觅月摘星图》的,我也就不用在这里呆下去啦。”冷冉风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道:“你别哪一天不高兴挖了他的眼睛就不错了。他若知道你在恼他,一定魂飞魄散,还敢画什么摘星觅月图啊。”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道:“公子,困在剑阵中的奇剑七侠怎么办?”
“进来吧。”
门一开,牧童走了进来道:“他们应该是来捉摘星九郎的,可她现在踪影全无——”牧童这时忽然看见了安稳坐在那的九郎,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道:“幸好你没有碰上他们,这样就好办了。那么公子,他们被在困到石林阵中了,该怎么办?”
“府上就没有人能破这个沙眼奇剑阵吗?”冷冉风淡淡的问了一句。
“沙眼奇剑阵在十多年前就消失了。但在此之前,纵横江湖无人敢于之抗衡。入阵者非死即疯,恐怕——”
冷冉风点点头,向九郎道:“你从他们那逃出来的,你怎么看?”
牧童吃惊的看着九郎,仿佛有点不太相信。
九郎想了一下,道:“我逃走时剑阵未成,不过,府上的戏班子现在能用吗?”
“能。”冷冉风似乎有一点明白了。
“要戏班子干什么?这些人就算绑到一起,也破不了阵。”牧童嘀咕道。
“我以前只是听说过沙眼奇剑阵,知道这是一个死阵法。这七个人围着我的时候,阵脚没有什么特别的。恐怕它的致命之处不在它的阵脚上,而是在剑上。”九郎道。
牧童马上问道:“什么?在剑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用的剑,之所以称为沙眼奇剑,是因为在接近剑尖的地方有一个像眼睛形状的空洞。当剑挥起来的时候,风穿过空洞便会发出响声。这个阵法杀人不是用剑阵,而是用声音。”
冷冉风听到这笑道:“九郎果然聪颖过人,曾有人用歌韵杀人,用器乐乱人心智,看来与沙眼奇剑阵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没错。所以只要戏班子喧闹的声音盖过剑眼的沙沙声,这阵便可破了。”
众人围在石林外,小声的议论纷纷。冷冉风将戏班子叫到跟前,道:“你们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这个剑阵就交给你们了。”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公子叫他们去送死,却都齐声答道:“是公子!”冷冉风笑了起来,这才让九郎传授破解之法。九郎道:“各位,只要从东南角切入,这个剑阵就可破了。各位要小心的是,这剑阵中的沙沙声。你们一共十三个人,只要六个进入阵中就可以了。剩下的人,就挑最热闹的曲子奏出来,盖过沙沙声。”那几个人听完都面露喜色,惊奇道:“真是妙啊,这千古奇阵竟然破法如此简单!”
九郎道:“话是如此,可各位也要多加小心,千万慎重啊。”
那几个人兴高采烈的闯入阵中了。冷府上下的人全都盯着他们。只见那十三个人进入了石林阵,其中七个人留在了外围,另外六个人从剑阵的东南角切了进去。石林阵中一时间锣鼓喧天,热闹极了。
牧童俯在冷冉风耳边低声道:“那七个人有些乱了阵脚,这一招果然精妙!恐怕除了她,没人会面临七剑七侠这样的对手时不仅逃脱出来,还可以冷静的猜透破解之法。”
冷冉风目不转睛的盯着阵内,若有所思的道:“天下只有一个摘星九郎,不是吗?快看,七剑七侠撑不了多久了。”
牧童看着,不禁自语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在七剑七侠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还能精准的猜出破解之法呢?”
忽然,一个苍老而冷酷的声音从锣鼓的喧哗中透了出来:“摘星九郎,你用这么卑鄙的方法破阵,不觉得羞耻吗?有胆量就到阵里来一较高下!不过,想你也没这个胆量,只能是躲在杂耍班子后面做缩头乌龟了!我还以为天下闻名的摘星九郎有什么了不起的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了。冷面公子,怕你是做了赔本买卖,看看你用冷心剑换来的是什么货色!摘星九郎!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真是辱没了冷面公子的名声!”
本来看向阵里的人这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冷冉风身边的九郎,有人悄声道:“他就是摘星九郎吗?好文弱啊。”“他穿的怎么像公子一样?”“什么眼睛,他穿的就是公子的衣服,你看,大很多,并不合身啊。”“他会去吗?”人群中响起了小声的议论,但对九郎来说,这些声音十分的尖利刺耳。
冷冉风向人群中瞥了一眼,只是轻轻的一掠,窃窃私语声顿时消失了。
“不必理会,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冷冉风看了一眼九郎道。
九郎没有说话,却忍不住血往上涌,一倾身要跳进阵里,却被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九郎回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关切的看着她,悄声道:“不要意气用事,公子自有定夺。”那中年人很英俊儒雅,但他的眉梢处有一道疤,大约二指长,状似新月。
“你是——新月刀客?”
那人松开了手,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正是。孩子,别犯傻。你和我不一样,我是二十年前最为冷酷的杀手,除了公子这,天下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可你还可以重获自由,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送掉了性命。”
九郎恭敬的抱了抱拳,道:“幸会。只是现在我不进到阵里去,恐怕在冷府都没有容身之处了。”说完一纵身奔进了石林阵中。那中年人摇摇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七剑七侠,你们竟然连一个戏班子都搞不定,还敢称什么天下第一奇阵,也不觉得害臊。好,我摘星九郎今天就来破阵,叫你们输得口服心服!”九郎的声音从石林阵中一阵阵的传出来,回荡在天地之间,霎时周围一片寂然。
牧童看了看冷冉风,悄声道:“这可是玩命啊公子,恐怕她九死一生,你看是不是——”
“召回来吧。”冷冉风眼中闪烁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芒,冷冷的,若有所思的看着阵中的九郎。
“召——谁回来?”牧童见他神色异常,有些迟疑的问道。
“戏班子。”冷冉风略一抬头看了一眼牧童,说道。而他眼中刚才那种异常的光芒消失了,又变得明亮亲切起来。
“是,公子。”牧童心里一惊,犹豫了一下,道。他心里却一阵阵的发毛:“公子这种神情,只有在做取舍的时候才有,难道公子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借刀杀人么?”
当戏班子从石林阵中撤出来时,班主悄声对牧童说道:“摘星九郎再厉害,以一人之力也不能避开剑眼发出的魔音。我们以锣鼓声掩盖,还勉强应对,这——不是叫摘星九郎自寻死路吗?”
“公子心里有数,下去吧。”牧童皱着眉头,安慰道。
那班主似乎很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又向阵中看了一眼,叹着气带手下退到了一边。
九郎站在沙眼奇剑阵之中,笑道:“这剑阵是以魔音奇律致人死命,纵横江湖数十年竟无人与之抗衡。而今天却被一个戏班子杀的狼狈不堪,真是令人捧腹啊。”
“摘星九郎,就算你是参透破解之法的第一人,你也不可能一个人破阵。以后每年的今日,都是你摘星九郎的祭日了!”为首的老大说完就奔跑起来,其他人也随之而动。七个人不停的变换剑阵,霎时间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便像声嘶力竭的咆哮一样,让人胆战心寒。九郎站在中央,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这种声音会控制人的心智,内力越深厚的人,越是使用内力,便受害越深,所以从前越是大高手挑阵,死的便会越惨。九郎深知这一切,只能屏息而立,试图控制魔音入骨。周围的剑眼沙沙之声和石林阵的摩擦之声让她头痛欲裂。忽然她感觉嗓子一甜,一股腥热的的液体涌入口中。鲜血,便顺着嘴角渗了出来。
“公子!”牧童紧张的看着阵里,道:“她撑不了多久的!公子你——”见冷冉风若有所思,阴郁的盯着阵里,就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一惊,压低声音道:“公子不是要——借刀杀人吧?”
冷冉风笑了笑,道:“我会是做赔本生意的人吗?若是借刀杀人,借情花魔主的手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那为什么叫摘星九郎去送死?”
“三招之内,九郎必当出手。”
“三招之后,剑阵就封死了,她再不出手——”牧童忽然住了口,因为他看见九郎一跃而起,接连几招将剑阵抑制住了!
“将这剑送过去吧。”冷冉风说着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递给牧童,牧童接剑时发现,冷冉风的手由于紧握着剑而那么苍白,困惑极了:原以为公子不在意,可是没想到公子是这样的在意,为什么呢?
牧童将剑放在一块将要转入阵中的巨石上,高声道:“九郎,接剑!”此时剑已经靠了进去,九郎飞身而起,掠了几步取了剑,又借巨石的掩护从东南角切了进去。九郎作为一个极为出色的杀手,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专心。她可以全神贯注,毫无杂念。而此时的摘星九郎正是凭借了这一点,才避免了魔音入骨,销魂侵魄。但是完全不受其影响是不可能的,周围太安静了。没有什么东西更有吸引力,让她完全忽略这令人血脉逆行,头痛欲裂的沙沙声。因此她不敢全力以赴,内力也只能用到五成。
摘星九郎在剑阵中支撑了近百招,竟也不能破了阵法,而奇剑七侠也不能奈何九郎。
“公子,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桩生意了。这摘星九郎,敌得过十柄冷心剑。这样的远见卓识,胆略武功者,天下无几。我真是服了。”牧童忽然道。
“她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十分高兴的。谁不知道咱们家牧童不管对什么样的高手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呀。”冷冉风笑道。
“这样下去,恐怕她有没有命听到还两说着呢。”
“是啊。”冷冉风漫不经心的起身道。牧童一愣,惊道:“公子是要亲自去帮她吗?”冷冉风安然的笑而点头,牧童急忙道:“你的武功可能在她之上,可回避魔音的本事可就不好说了。公子是要以命相拼吗?”
冷冉风道:“放心吧。”说着便要走进阵中。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了阵阵清亮的歌声。
“山一更水一更,风声萧萧梦难成。昔日一别湘水畔,爱恨情仇两重天。”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歌声婉转动听,扣人心扉,好似一阵清爽的风,一下子涌满了整个庭院。
“山一更水一更,冷雨孤舟夜俞静,日日一柄断肠剑,富贵浮名如云烟。”随后便是一个小男孩稚嫩而洪亮的声音,让人忍俊不禁。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只见九郎在歌声中的剑招愈见奇厉,也就十招左右,那七柄沙眼奇剑已然成为断剑了。
人群中一片寂静,忽然之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九郎换了一身衣服,便到新月宅向新月刀客道谢。那两个唱歌的人,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他的妻子十分的温柔娴静,儿子活泼可爱,九郎心里不禁羡慕起来。新月刀客将九郎让进了客厅,悄声道:“九郎不必谢我们了,举手之劳。可九郎今后,恐怕路途艰险,要保重啊。”
九郎笑笑,道:“我一无所有,别人想要我这条命,只管来取就是了。”
“真是个傻孩子,你现在,要慎之又慎,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比江湖的凶险丝毫不逊色啊。多少人牵挂着你摘星九郎啊,可千万不要草率行事。”新月刀客恳切的劝道。
九郎在新月宅吃完了晚饭才走,待九郎走后,新月刀客又叹息了好久。他的妻子担忧的问道:“遇到这样的忘年交不开心吗?你以前不是常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年少一辈之中,论英雄者,非摘星九郎莫属。今日见到他,为什么又忧虑起来?”
“他太适合练剑了。这样的人,不宜用剑,更不适合用剑杀人。”新月刀客叹息道。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他妻子笑道。
“我选择用刀杀人,是因为刀厚重,更好控制。而剑却太过轻灵多变,太适合用剑的人,往往更容易迷失于利剑的杀意与血腥中,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女子似懂非懂的听着,也随着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