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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目娘娘花蕊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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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自古就是大商都,极尽繁华。九郞走在街上,看见街上的商号多半都是冷冉风家的,不仅困惑起来: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富可敌国,权倾天下,而又剑术无双。人人都说他的手是世界上最为适合握剑的手,也是最美最为冷酷的手。多少江湖人费尽周折,甚至不惜性命只为了见他一面,看他的手一眼。冷冉风这个人,在商界是出了名的有手段,办事干净利落,冷面公子这个称号恐怕比他的名字还要响亮。
而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如此涉险,以绝世的奇剑换自己呢?
已经快到晌午了,九郞压了压头上戴的蓑笠,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幸福。
如果自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随时都可以消失在人潮之中,该有多么好啊!而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夕门的人,从小都会用一种固定的香料沐浴洗漱,这种香气便是他们的标志。传令的蝶夕子必须都是轻功极佳并且嗅觉及敏锐的人,他们不会去看杀手的样子,只是通过气味来判断谁是他们要传消息的人。夕门的杀手都及擅长乔装易容,但是这种从小就浸到骨子里的香气是很难更改的。每个人用什么样的香料都是自己的师父根据脾气,秉性,资质而定的。像七祥,绝美而高贵,用的便是牡丹香,十荃清灵可人拥有的便是茉莉香料,媚三娘妩媚动人,她有的便是夺人心魄的玫瑰香,鬼二郎清寒卓越,配的便是白梅香料,而龙气度非凡,资质聪颖,千年灵芝便是他的标志。而这信息,都是夕门的绝密只有夕门主一个人掌握着。夕蝶子从来不会问要将消息送给谁,只知道要将消息传给有什么香气的人。
夕门主调度一切,如果有人背叛夕门,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到的。而如果有人想离开夕门,只要经过夕门主同意,把夕门奇香谱上的这位香料勾了去,这个人就可以安然无忧的过正常人的生活了。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过去。若是被送给冷冉风,自己将在奇香谱上除名,那是不是也预示着,她再也不是夕门的摘星九郞了?是不是到那时,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了?
九郞正想着,忽然有人在她背后低声道:“夕蝶子金七恭请阁下到候月楼。”声音低沉而清晰,是用密骨传音法透过来的。九郞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挑夫打扮的人正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乘凉,知道总是这个叫金七的夕蝶子给自己送消息,便用密骨传音法回道:“多谢,有劳七哥了。”说完便转身要走,那个人忽然又道:“等一下——”犹豫了一下才又道:“这个消息是用令签传出来的,上一次的消息——也是在下为九郞传的,结果使你身陷险境。虽然我是按规矩办事,但——所以还是请九郞凡是三思而后行。”
“难怪二哥和你私交甚厚,七哥果然是有胆识敢担当的人。这番话却不该是夕蝶子说的,多谢七哥了。”九郞道。
那人往树后隐了隐,道:“夕蝶子金七不过是个传话的物件儿,带信儿的鸽子,但说这些话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冲你摘星九郞这一句七哥,我就算犯了门规却也值了。”说完之后,那人转到树后混到人流中不见了。
九郞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愣了一会儿才向候月楼走去。这候月楼白天的时候非常的冷清,但到了夜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据说这里是全洛阳城赏月最好的地方。很多文人墨客,浪子游侠,甚至是名媛歌姬都会来凑个热闹。九郞走进了候月楼,挑了一个清净的角落坐了下来。一楼没有几个客人,甚至都有几分冷清。只有二楼不时传来弦乐歌声和隐约的叫好之声。
九郞叫了两样小菜,一壶酒,两个馒头静静的吃着。像她这样的人,很少有盯着周围看的时候。她只要扫一眼,听一听,便会将周围的情况摸透。这更像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本能。
在九郞的对面坐了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看似刚及笄的少女。年轻女子生的很美,却略有些消瘦,而那个女孩子,她的眼睛清澈的像要溢出水来一样,那么冷静,犀利,仿佛洞悉了一切一样,让人一见难忘。
“世间竟有这样明亮的眼睛,这让人见而忘俗。”九郞正想着,忽然有人高声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话音未落,只见四个侍女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美妇人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那个妇人,还有一个捧剑的男子跟在后边。这些人坐了下来,那男子便问道:“夫人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首诗来呢?”那美妇人轻笑道:“我今儿来,就是为了等那个能觅月摘星的人啊。”九郞听得一惊,有暗暗看了那美妇人一眼。在她刚进来的时候,九郞就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时才发现她的眉心有几道浅浅的印记,乍一看竟像是一只诡异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你。难道她就是天目娘娘?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那男子低声道。
“会来。”美妇人向四周看了看,笑答道。
摘星九郞皱了皱眉,却仍不动声色的坐在那。
此时二楼琴乐声忽起,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歌声,唱的正是李后主的《虞美人》。歌者从声音上听起来有些上了年纪,音域宽广,歌声低沉,把那种悔恨无奈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当唱完最后一句时,歌者似乎长叹了一声,而乐声仍未停止,让人更觉千回百转,愁情满腹,余味无穷。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唉!唱得好!唱得好!”靠南边窗子的客人忽然击掌叫好,并叫来了小二,赏了那二楼的歌者。九郎不禁暗自笑:这个人好生有趣,人家也不是特意唱给你听的,你赏什么银子嘛。那人正靠着窗子,又是晌午,亮的看不清他的脸。忽然“啪”的一声,那扇窗子关上了,紧接着其他的门窗也都紧紧的关了起来。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靠窗子的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瞥了一眼端坐的美妇人,道:“夫人将门窗都关死了,岂不妨碍人家做生意了?”那人像常年奔波在外受风吹日晒的人,古铜色的脸庞,穿了一件紫色的长衫,有一种疲惫的神态。但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毫无笑意的盯着美妇人。
“公子满腹愁肠,怨气盛而杀气重,我是怕你吓到了其他人啊。”美妇人一笑,缓缓的道。
“难道夫人是江湖相士么,可将别人的心事一眼就看透了?”那人略有些讥诮的懒洋洋的问道。
“公子,你可以不信,但天下之事,却没有一件可以逃过我的眼睛的。”美妇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
“难道夫人就是——”那人愣了一下却又哈哈大笑起来,斟了杯酒道:“夫人自看夫人的,我自过我的。夫人看尽了世间人情百态,是大智大慧之人。而我萧某虽自认为光明磊落,可在夫人眼中,恐怕难免显得故作清高,糊涂可笑。”说着向那美妇人一举杯道:“夫人是天下大智慧之人,在下敬重。而萧某庸碌无为,羞于与夫人相见,所以敬夫人一杯,就此告辞!”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摘星九郞!你沦落到这个地步竟如此甘心么?”那美妇人轻轻说了一句。
那人停住脚步,笑了笑道:“夫人怎么会认定我是摘星九郞呢?”
“娘娘的消息向来精准无比。午时紫衣者,摘星九郞也,还会错么?”其中一个侍女答道。
那人听后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屋内的其他人,笑道:“不知道娘娘对九郞有何见教?”
“你对是谁叫你去杀情花魔主的右使不感兴趣么?你不很使你身陷险境,被迫易剑的人么?”
“听说天目娘娘是从来不肯轻易说破天机的,要想知道什么,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不知道娘娘告诉我这些事情,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那人龇牙一笑,问道。
“怎么,你不敢听吗?”
“当然敢。”
“这主意,是陈连辰的换剑之计。”
“怎么可能?”那人扬了扬眉,道。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换剑的吗?他想要的是冷心剑!”
“我们情同手足,我可不信。”那人略有所思的道。
那美妇人似乎倦了,叹了口气,微闭着双眼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真没想到天下闻名的摘星九郞竟如此的——唉,罢了,世间执着而痴狂者不可胜数。”她说到这忽然睁开了眼,眼里透出冷而明亮的眼波。“我让你做的也简单,杀了一楼那几个人——”说着她向九郞那边示意了一下,又接着道:“把明珠环留下。”说完又闭上了眼,似乎不愿再理他了。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动静,又睁开眼,见那人正冷笑的看着她,不由得一惊:“怎么,你不愿意吗?”
那个人哈哈一笑道:“夫人这样美,我怎么会忍心违背夫人呢?只可惜这两样我都做不到。首先,那边的人,若是真交起手来,恐怕我远不是对手,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明珠环。”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那美妇人惊得一跃而起,她旁边的俊朗男人一扫刚才的文雅与恭敬,“唰”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吼道:“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没有明珠环而已。”那人嘿嘿笑了一声,又盯着他的剑讥诮的道:“我没有明珠环,你也没有花蕊剑啊。看来,我也不应该相信你就是保护天目娘娘的花蕊大少啊。”
那美妇人脸色惨白,忽然叫道:“他不是摘星九郎!全部灭口!”说着便抽剑轻盈的滑了过去。
“怎么,我替你问出了话,你还见死不救吗?”那人一边向后退去一边笑道。
九郎仍坐在那里,看见有两个侍女提着剑向那边的少女扑了过去,便一扬手,那两个侍女竟应声而倒,扑倒在地上不动了。而这时,另一个扑向自己的侍女也到了近前,剑已斜扫她的咽喉。九郎一仰身闪了过去,随之翻身而起,飞起一脚正踢在那侍女的手腕上,那人的剑霎时便脱了手,却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来便被九郎接连一脚踹在了胸口上,飞撞到墙上,晕死了过去。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美妇人和那个被叫做的花蕊大少的男人本来都在围攻假扮摘星九郎的人,美妇人再回头时,那四个侍女打扮的人都已卧在地上,而一个青衣戴蓑笠的人正微低着头一声不响的立在那。美妇人惊恐的盯着九郎,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才是真正的摘星九郎!”
九郎笑了笑,道:“听夫人的口音略带京腔,从武功的路数来看,倒像是大内的高手。只可惜,夫人在官家里来看,破案,抄家,缉拿个凶犯什么的可能是个好手,可是在江湖上,诡变甚多,恐怕就没那么得心应手了吧?”
“你!”那美妇人愤怒的瞪着她,叫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若不是消息不可靠,你现在早已成为阶下囚了!”
九郎人略低着头,冷笑了一声,道:“是啊,如不是这位朋友帮忙,识破了你这个假的天目娘娘,恐怕像我摘星九郎这样愚笨的人,早就听从你的指示,杀光了这些无辜的客人,然后被你们以杀人罪逮捕回去了。还真是好险啊。”九郎说到这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留下明珠环呢?”
“为什么?怕你玷污了它!”
九郎愣了一下,脸色顿时黯然下来,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了她的心上。她自嘲的笑了一声,缓声道:“夫人——何出此言啊?”
“摘星九郎!人都贵在有自知之明,你竟然还好意思问而为什么?你,你就是一个杀人的兵器,被金钱和血腥蒙蔽双眼的魔鬼!你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为什么戴着蓑笠?因为你害怕!你满手都是血腥,满目都是金钱!我为什么要拿回明珠环?因为我不忍心让冷面公子的信物留在你这种人手里!”那女人似乎有意激怒九郎一样,恶狠狠的说道。可她却不停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由于恐惧。
“难道你就没有杀过人么?大捕头杀过的人,恐怕比死在九郎剑下的还要多吧?就今天来说吧,我在夕门虽是一等的杀手,可江湖上连我杀人细节的传闻都没有一点,有的只是捕风捉影的说摘星九郎杀了谁谁谁,更别说证据了。而你为了名正言顺的逮捕我,治我死罪,竟不惜设了这天目娘娘指点迷津这一局,让我杀了这些无辜的客人,这样你们就人证物证俱在了。这样的行径恐怕连我这个杀手都不耻。”九郎说到这冷冷的笑了一声,稍微一仰头,让人感觉她的目光犀利而冰凉,静静的透了出来。“我戴着蓑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你们没有必要死。而这明珠环,我也知道是冷冉风的随身之物,从来都是人环相随,见环如见人。我又何尝想戴着它——”九郎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想解释着什么,但忽然间似乎厌倦了,摆手道:“这四个人中,两个中了迷魂针,把针用内力震出即可。一个受了内伤,并无大碍。还有一个,是由于害怕自己撞在了桌脚上,晕死过去了。你们——走吧。”说着她拍了拍手,门窗霎时打开,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美妇人愣住了,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摘星九郎吗?我们迟早会将你绳之以法的。”
“公道自在人心。倘若你们这些官家人认为我有罪,那就让江湖人评判我的功过吧;如果江湖人也认为我只是一个冷血杀手的话,就让曾经受益的天下苍生还我一个清白;如果天下百姓也都觉得我滥杀无辜,凶残恐怖,那——就让苍穹大地,皓月清风来为我见证吧。”九郎整个人浸在阳光之中,脸色有些苍白怠倦,这些话语气是那样的坦荡真诚,美妇人被九郎吸引住了,九郎说话间的那种坦然和沉郁,让人忍不住赞叹,又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身上又有多少故事呢?假扮做花蕊大少的人示意美妇人快走,九郎站在窗口,忽然道:“慢着!”那几个受伤的侍女互相搀扶着,听到九郎的声音脸上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惊恐的表情。“难道摘星九郎也会言而无信么?”那男人狼狈的问道。
九郎轻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下次再设计我的时候务必多带些人来,免得诡计可成而你们擒住我的人手却不够。”
周围静了下来,凌乱的脚步声渐远。九郎回过头来,轻轻叹息了一声,向那个紫衣男子道:“多谢了。”说完便向外走去。
那紫衣男子伸手一拦,笑道:“难逢知己,你竟然就这样走了?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有机会看到摘星九郎出手。不仅快如疾风闪电,而且精准无比,让人惊叹啊。”
“这位公子也是好气魄,好胆略。如是从前,你这个朋友九郎交定了,可现在——”九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朋友,后会有期了。”
紫衣男子略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她,虽然他看不到九郎的表情,但似乎九郎周身萦绕的无奈彷徨他都看到心里去了。
“好,后会有期!”说着紫衣人便将路让了出来。九郎没有说话,向他抱了抱拳,走了过去。可她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忽然折了回来,径直向那边一直稳坐的少女走了过去。少女和她身旁的女子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却都不动声色的看着九郎。
九郎一抱拳道:“刚才让二位受惊了,实在抱歉。远道而来洛阳,真是辛苦了——天目娘娘。”
“这位公子,想必是你认错人了吧?”那青年女子道。
“哈哈,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呀。谁又能想到,可洞悉一切的天目娘娘竟是个少女,而传闻中保护娘娘的花蕊大少竟是一个俏丽姑娘呢?”
“你这个人怎么——”那年轻女子刚要辩白,却听那少女道:“好了——既然摘星九郎已经看破,也是机缘。摘星九郎,请坐吧。”说完看着那边的紫衣男子道:“萧公子也请过来坐吧。”
那人有些吃惊的望着她,似乎不太敢相信。
“‘一剑一酒任平生,一人一笑已天涯’,怎么,萧一笑萧大侠,我说错了吗?”少女清凌凌的眼睛向他眨了眨,笑了起来。
那被叫做萧一笑的男子也笑了起来,走了过去恭敬的道:“天目娘娘,幸会。”
九郎一听那少女说他是萧一笑,便又多看了他几眼。萧一笑是江湖上近百年都少见的狂侠,他为人潇洒拓落,坦诚持重,唯好剑器与美酒,是个说得出的人物。“一剑一酒任平生,一人一笑已天涯”便是他真性情的最好描述了。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和他一起浪迹天涯,生死相守呢。只是这个人从来都是游历四方,广交朋友,与剑和酒相伴天涯。
“摘星九郎怎么不问一问那官家人的来历,就那么让他们走啦?”那年轻女子忽然道。
“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过徒增杀戮罢了。况且,有天目娘娘在这里,我还问他们干什么呢?”
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九郎,清澈的眼睛流光频转,顾盼飞扬。
“你本是要走的,为什么又去而复返呢?”少女稍微一侧头,问道。
“我要走,是因为知道娘娘不会告诉我什么,不然娘娘早就会说话了,也不会等我来说破了。我去而复返,是因为与天目娘娘擦肩而过却不能相识,实在可惜。冒昧之处,敬请海涵。”
那少女笑了笑,道:“摘星九郎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却又极明白事理。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你周围的事,变数太大。有些事,看起来一个样,而事实上,又是另一个样。你想,这样的消息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那——是什么使这些事情有变数呢?”
“一个字——情。就因为这个字,我所知道的东西,恐怕都不准确。”
九郎没有说话,萧一笑却笑道:“难道天下还有娘娘算不准的事情么?”
少女正色道:“当然。天下万物何其纷杂,世态人情何其微妙,与之相比,我又何其渺小啊。”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女子道:“把花蕊剑曾与他吧,我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萧一笑一愣,只见年轻女子一伸手,两柄小匕首从袖中滑到了手心中。匕首的壳一支呈水粉色,就像一片娇媚的花瓣一样。另一支颜色略暗,呈暗红色,观之顿觉萧杀惊心,犹如大漠落日。那青年女子一反手将水粉色的匕首收了回去,将那柄深色的匕首拔出壳来,那小匕首仿佛是一片湖一样的蔚蓝色,漾着青色的流光。然后她将匕首一合,道:“萧公子,今日有缘,特赠以花蕊雄剑,敬请笑纳。”说着将匕首双手捧到了萧一笑面前。
萧一笑天生就是一个爱剑之人,看到了这天下闻名的花蕊剑,伸手便要去接,可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收回手哈哈一笑道:“萧某虽是爱剑之人,却也没到爱剑不要命的地步。萧某不甚明白,请娘娘与花蕊大少明示。”
那青年女子捧着剑,低着头,不看他。那少女却笑道:“萧大侠也这样世故吗?自古宝剑配英雄,这花蕊剑是鸳鸯剑,可花蕊姐姐只喜欢用雌剑,雄剑便一直被冷落了。我便答应她给这雄剑寻个好主子,没想到萧大侠竟然不敢接受——”萧一笑看着花蕊大少,竟不知该接不该接。天目娘娘的赠剑理由说得极为恰当,不接剑倒显得没有气度,而接了剑,恐怕事情有没有那么简单。
青年女子忽然道:“花蕊剑的必杀技便是这‘袖中剑七式’,繁衍之式千变万化,可却难离其宗。你看好了——”说着一抖手匕首便隐入了袖中,她紧接着连推了几招逼萧一笑出手。萧一笑都巧妙的躲了过去。
九郎在一边看着,禁不住暗暗叫好。花蕊大少江湖上盛传是用剑的大高手,由于保护神秘的天目娘娘因而也充满了传奇色彩。而萧一笑也算是千古第一剑客了,这两个人动起手来,真是精彩。花蕊大少用的虽然是小匕首,可威力却极大。小匕首在两个人之间流连穿梭,若隐若现,犹如蝶恋花般优雅动人而又剑气飞扬。九郎看着,不禁困惑起来:“花蕊姑娘传授萧一笑以‘袖中剑七式’绝技,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有缘吗?”
花蕊姑娘忽然收了招,退了一步,道:“萧公子果然有手段,这小剑跟了你,却也不委屈了。”她仍面无表情,语气甚是平淡,似乎完全没有偶遇知己,因而以剑赠之的惊喜。
萧一笑默默地看着她,片刻才道:“大少赠以名剑,授以绝技,这是为了什么呢?萍水相逢,萧某愧不敢受,请见谅。”
花蕊大少也不答话,只是双手捧剑,看着他。
“萧兄,人家一片心意,你何苦伤人家的心呢?”摘星九郎忽然笑道。萧一笑略一沉吟,继而哈哈一笑,双手接过了匕首道:“多谢娘娘与花蕊大少美意,那萧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少女笑了笑,道:“你与花蕊大少素来渊源颇深,今日赠以花蕊剑,可谓美事一桩了。”说完便引着那花蕊大少离去了。
“恭喜萧大哥得此奇剑。只是你与花蕊大少初次相见,何来‘素来渊源颇深’呢?”九郎笑问道。
“九郎可真是缜密机敏之人,佩服。你刚才不会是因为好奇她们赠剑的原因,所以才激我接剑的吧?”萧一笑忽然盯着九郎,笑问道。
九郎嘿嘿一乐,道:“哎——怎么会呢?我只是怕你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才劝你接剑的。”
“如不是你在这,我恐怕未必会接的。可是话又说回来,我要是不接剑,恐怕天目娘娘是不会放心的。花蕊大少——我们以前有些交情。而这个花蕊姑娘,应该是新一代的护使。”
“难怪她会说‘素来渊源颇深’啊。那,原来的花蕊大少到哪里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刚从西域回来,还没有见过他。她们赠我以名剑,恐怕就是为了这件事吧。”萧一笑说这句话时,眼里没有了一点的笑意,而是充满了清冷犀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