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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除夕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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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崖是一块方圆几百里的平原,古树参天,土壤肥沃,气候宜人,十分的适宜居住。可是因为它是一个四面绝壁的断崖,所以古往今来多少人想占用这块宝地而不得,只得遥望叹曰:“此地唯有凤可栖之!”栖凤崖便由此得名。
老门主于二十年前特意动用了近百名轻功绝顶者和大量的能工巧匠花费了近十年时间建成了与此绝地相连的索桥,而后又建成了凤栖山庄。这索桥可是令人不敢小觑,此桥又名亡魂桥,是由暗器大家云霄先生设计的,乃是他所做的少有的得意之作。此桥含尽了天下的奇巧机关,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所以根本不用人来把守,也不会有人能够闯进去。所以时人皆叹曰:从前是飞涧当道人难渡,现在是索桥横贯鬼见愁。
鬼二郎房里的灯仍亮着,一个陌生的青年人坐在椅子上,笑道:“我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有机会受到七祥姑娘的如此照料。”七祥正跪在地上小心的用匕首割开那个年轻人被血浸温的裤脚,听完他的话,略一抬头,透过面纱忘了他一眼,只轻叹了一声却没有答话,仍动作麻利的割下了伤口附近的布料。
那年轻人听出了七祥叹息声中的相惜之意,笑了起来,不作声了。
鬼二郎坐在一旁,皱着眉头道:“我不该让你来的,害的你受了伤。放心,玲珑配药去了,马上就会送解药来。”
“二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随你走。这亡魂桥,真是名不虚传呀。”那年轻人无所谓的笑道。
七祥轻轻将他的裤脚挽起,用毛巾和清水擦洗了伤口周围的乌色血迹,道:“公子是踏翻了桥上的乌月钩,相传这种毒来自西域。伤口撕裂约二指深,四指长,并没有伤到骨头。一个时辰之内拿到解药便会没事了。”
那年轻人略一欠身道:“有劳七祥姑娘。”
七祥边身手将地上的血污用毛巾擦干净边道:“公子不必客气。”那青年人盯着七祥的手,愣了一下,才莞尔一笑道:“陈连辰莫不是最近又做什么大生意了?”
七祥一惊,才发现自己手腕上那一串赤色的花瓣链子滑了下来,也笑道:“不是。我偶遇贵人,差点丧命,阴差阳错得到了这个东西。”然后一侧头,斜挑了他一眼道:“公子可真是识货呀!”
“这事蹊跷的很,有时间我讲给你听。”鬼二郎在一旁笑道。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道:“二哥,我回来了。”
“进来吧,玲珑。”
一个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捧着一个小瓷碗走了进来,她生的极白,长得不是绝色之美,却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解药配回来了。只是——缺了一味‘寒珠子’”八面玲珑悄声道。
“这一味却是万万缺不得的呀!”鬼二郎一惊望着她道。
“我已经派人悄悄出去买了。但这种药极为罕见,只有在都城或洛阳城这样的大市里才能买得到。所以——”
“走那么远,轻功再好也要三四个时辰吧。各位不必担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要亡我,旁人岂能阻之。听天由命吧。”那年轻人笑了笑,道。
七祥看了一眼鬼二郎,见他似乎泪光闪烁,便没有说话,从八面玲珑手中接过碗来,跪在地上准备为他上药。
此时有人在窗外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位公子好气魄!”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窗子扑了进来,稳稳的落在了屋子中央。
“九郎!”七祥惊喜的叫了一声。
摘星九郎笑了笑,单膝跪在七祥身旁接着接过她手中的碗道:“这一味奇药,我帮你补上吧。”说着从七祥的靴沿上摸出一柄匕首将中指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淌进碗里。
“九郎,你这是——-”鬼二郎疑惑的问道。
九郎并不答话,只是盯着那鲜血渗进药里。那青年人伸手握住九郎的手腕,稍微向前一倾身,问道:“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受得起如此的厚礼。”
九郎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道:“玲珑,你记不记得我在清名会上用什么取的血祭祖?”
八面玲珑站在她身后,这才恍然大悟,惊喜道:“用的是冷心剑!冷心剑是由寒珠子浸泡十年凝结至寒精华所成!凡是被剑伤者,血内必有寒珠子!”
九郎回头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姑娘,不愧为要仙子。”说着便用匕首将药和匀,小心的涂抹在伤口上,十分的专注谨慎。
那个年轻人忍着剧痛勉强笑道:“摘星九郎为我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此出力,为什么?”
“不论你是谁,能在这个时侯出现在二哥这里,那就一定是二哥过命的交情。所以不论怎样我都得尽心尽力的帮忙,就算是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呀。”九郎低着头一边说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之后抬起头看着他接着道:“所以即使是素昧平生——”说到这她愣住了紧盯着那年轻人的眼睛。那年轻人额头上渗着汗珠,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这样的眼神使九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黄昏,一群欢笑着的孩子和那个教他们童谣的青年人。就是这双眼睛!
“你——”九郎转而冷笑道、:“好一个‘素昧平生’!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说话间匕首悄悄在手中翻了个花,便贴到了那个年轻人大腿内侧的动脉上。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悄无声息的笑了,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摘星九郎仍盯着他,头也不回的向鬼二郎道:“二哥,他是什么人?”
鬼二郎也被九郎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了解九郎素来行事谨慎,这样做一定另有原因,便忙说道:“九郎,他是我和你龙哥哥的好友壬少一,我们常提起他的呀,还不快把刀放下。”他嘴上虽这样说着,但是却没有上前去阻拦。
“哥哥们的挚友壬少一我多有耳闻,总想着哪天可以一见。可是——”九郎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道:“他未必是那个壬少一吧?”
“他是!”门外忽然有人笑道。
摘星九郎没有回头,听出来是龙的声音,也笑回道:“龙哥哥你认准了吗?”
龙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看见那年轻人被九郎控制了,样子十分的狼狈,便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这是你吗?我还以为天下间没有谁能逮到你呢。”
那年轻人白了他一眼,苦笑道:“你要是碰到这么尖的眼,这么快的刀,恐怕还不如我呢!还不向九郎解释清楚,你想看着我冤死在刀下呀?”龙嘿嘿一笑没有作声,似乎是很享受眼前这一幕。
“龙哥哥,你认得准吗?”
“他就是你猜的那个人,也是我们说的那个人。壬少一,‘壬’字少‘一’,不正是那个‘千’字吗?”龙在九郎身后笑道。
“龙!”鬼二郎吃了一惊,奇怪龙为什么拆穿了壬少一的身份。龙却看着他,笑回道:“二哥你没看出来吗,九郎已经看穿他是谁了,只以为我们的朋友被他顶替了。她认出了他,这才是奇中之奇啊!”
那年轻人这时才长叹了一声,笑望着九郎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千面人。”说话间他的眼中闪着熠熠的光彩,显得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摘星九郎向后一翻身,跃出了丈余,正好站到了龙的身旁,向他一抱拳道:“得罪了,‘壬’字少‘一’,原来名满江湖的千面人就是二位兄长的挚友,只怪九郎眼拙。”她看起来似乎很诚恳,但语气里却有一种戏谑之意,仿佛嘲笑他不够光明磊落。
七祥和八面玲珑互相忍着笑看了一眼,然后齐声道:“见过壬哥哥!”
千面人嘻笑着回礼道:“还是二位妹子有气度,并不责怪我隐瞒身份。”说着瞟了九郎一眼,仿佛嘲笑她没有气度一样。
九郎笑了一声道:“你欠坦荡,我少气度,咱们就算扯平了吧。”但是她的语气之间很是不屑。
七祥笑出声来,轻咳了一声,柔声道:“二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公子恐怕也知道我家九郎的脾气,素来是雪亮的眼里不容沙子。不过请放心公子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壬哥哥,是我们的朋友。”
鬼二郎和龙互相递着眼色在一旁笑了半天,鬼二郎才正色的道:“看来你和九郎还真是缘分不浅啊。天下间没让人能看透你的伪装,就算我和龙与你相交十几年,也仍是无法一眼看破。看来这就是所谓的——”
“——心有灵犀了。”龙在一旁笑着道。
摘星九郎听完后轻瞥了千面人一眼,向龙笑道:“龙哥哥莫要这样抬举我,这可不是什么心有灵犀。我认出了他,是因为他的眼睛。”说到这她停了一下,接着向龙眨着眼笑道:“他的眼睛清亮如水,透着一股贼气,可是世间少有,让人一见难忘啊。”
千面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暗道:“摘星九郎就是摘星九郎,连骂人都是这么动听,可真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啊!”
此时,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十荃推门而入,叫道:“除夕之夜到了!”她说这话时神色冷峻,目光犀利,全然不似那个依恋九郎的小姑娘了。屋子里顿时静下来,千面人发现刚才谈笑风生的人们都顷刻间面如死灰,愣在那里,仿佛泥塑一般。
“除夕之夜”,对于夕门来说就是灭门之夜。第一代夕门长老在创立夕门之时便立下了六百七十二条门规,大多都是关于不得残害无辜,只准诛杀奸佞,重赏严罚的规矩,其中只有最后一条是关于“除夕之夜”的,这一条门规只有聊聊数十字:“若有惊变,当行‘除夕之夜’。此后恩怨了了,各行其道。”这里所谓的“除夕之夜”便是解散夕门的仪式,此仪式一过,便是向江湖宣告夕门就此灭亡,从此不复存在了。
庭院中火光冲天,令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
夕门众多杀手围着冲天的火光,神情皆尽黯然,九郎悄悄隐身在树影之中,轻叹了一声。
“摘星九郎明亮如天上的星辰,这黑暗岂能掩得住你呢?”千面人站在她的身旁,轻眯着眼睛看着那熊熊的烈火冲向天际,烟灰飞扬四起,悄声道。九郎黯然的笑了笑道:“今非昔比,黯然如斯,岂敢与星辰争光辉,壬哥哥就不要取笑我了吧?”
千面人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本想嘲弄她一番,却看见暗红色的火光透过树荫遥遥的映在了她的脸上。那种似血一样的鲜红色使摘星九郎冷峻的脸庞增添了一种肃萧的杀意,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千面人这时才清楚的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摘星九郎,那个纵横江湖,无可比拟的摘星九郎。
九郎轻瞥了他一眼,悄声道:“怎么,只因为认出了你就盘算着如何杀人灭口啊。”说完又紧盯着围住火堆的人群,不再理他了。
千面人兀自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心里却暗道:“就算我有这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啊。杀人能有谁比你更在行呢?何况那两个人要是知道了,非拆了我不可。只是,有一个只凭我的眼睛就可以认出我的人在江湖上,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倘若他日你与我为敌,我必然要死在你的手里。”
夕门的人默默的围在火堆旁,许多小辈杀手竟忍不住痛哭失声。这火堆有十丈多宽,高近二十丈,火光和滚滚浓烟直冲云霄,恐怕方圆百里内都会看的清清楚楚。
“这火堆里烧的是什么?”千面人悄声问道.
“烧的是除夕楼,是由松木建成的,又涂有松脂,所以又叫做香明楼。香明楼高十八丈,宽十丈,是由第一代夕门长老建造而成,用来存放夕门秘密档案的。一旦除夕之夜到来,便焚毁此楼,从此夕门便——”
“——查无实据,不复存在了。”
九郎叹息了一声,表示默认了。
“这倒真是有魄力,只是可惜了夕门的百年基业,众多铁血传奇,多少英豪佳人,都随着这一把火烟消云散了。恐怕百年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些夕门英雄了。”
“杀人取财,虽然都是生意,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做这些事的人,又有什么好铭记的呢?这一把火,让所有的杀意和血腥都随着这些虚名一起消亡,不是很好吗?”龙向后退了几步,正挡在九郎的前面,头也不回的道。
九郎笑道:“还是龙哥哥想得开,可是有人恐怕到死也是想不通啊。”说着一扳龙的肩膀,让他面向远处的人群。九郎虽然看不到龙的表情,可是千面人的角度却看的很清楚。当九郎的双手落到龙的肩膀上时,龙平素冷静而漠然的表情霎时间就被融化了,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柔,那样幸福,却又十分的哀伤动人。
千面人大吃了一惊,心里暗道:“难道龙他——不过也难怪啊,像摘星九郎这样的女子,我只不过见了她两面而已,却被她潇洒脱落,真诚而又有些狡黠的性情所动,何况是龙在她身旁呆了这么多年啊。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恐怕我也会爱上她也说不定呀。”他想到这不禁莞尔一笑,然后也向龙目光所及之处望去。只见那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之处站着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仰望着熊熊烈火直冲云霄,经好似痴了一般,一动不动。滚滚的热浪冲的她乱发飞扬,衣袂翩飞,她也毫无知觉,竟好像感觉不到灼痛一样。
龙轻轻笑道:“是啊,像媚三娘这样的人,恐怕到死也想不通。不过她竟然换了往日的红妆,也可以看出她伤心至极了。”
九郎双手拍了拍龙的肩膀,收回了手,但是仍隐藏在龙的背后,悄声道:“夕门是她的家,作为夕门的杀手是她唯一的生活方式,恐怕也是毕生追求吧。其实,夕门灭亡,最痛苦的莫过于像她这样的人了。”
“看来,你还是蛮理解她的呀。可是她往日红妆浅笑,为了门主夫人之位不惜魅惑门主逐你出夕门的时候你也忘了?”七祥从旁边走了过来,站在了龙的身旁,悄声取笑道。
九郎笑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可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啊!虽然平日里她好曲意讨巧,可是,公正的说,她也算得上是个说得出的人物了。你何苦这样糟践她?”
“是,七祥知错了。”七祥笑应道。
九郎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哪里是糟践她,分明是在嘲笑我和门主啊。”
千面人站在一旁,心里很是敬佩:夕门灭亡,这些人竟然仍是谈笑风生,多少痛心都隐藏在背后,可真是可以了。
此时忽然风声四起,吹得火光冲天而去,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香明楼烧得只剩下骨架了,风吹的烟花飞扬,浓烟滚滚。九郎问道:“怎么没有看见连辰哥哥?”
“他点完火就回房去了,二哥已经陪他去了。”七祥回道。
“他怎么能不伤心呢,毕竟是百年基业,也是陈家的心血啊。”龙低声道。
九郎点点头,忽然一拍龙,低声叫道:“快看三娘!”
一直呆呆的看着火堆的媚三娘忽然纵身而起,要扑向烈火之中!七祥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看见一个人影将她拖住扑倒在地上时才松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三娘对夕门如此情重,竟然想以死殉门,还好苍一将她拦住了。”
九郎冷笑道:“投火自尽的人有先拔出兵器的么?她投火自焚是假,谋算苍一才是真!”
龙也微微笑道:“她名字里的‘媚’字,可是‘狐媚’的‘媚’呀。你看——”
此时媚三娘已经用剑尖抵住了苍一的胸口,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是一种嗜血般的冷酷表情。
“三娘,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执意要投火自焚,我不拦着你就是了。”苍一看着她道。
媚三娘仰天凄声笑道:“该死的人是你!该死的人是你!”说着她环视了一眼四周,高声道:“夕门的兄弟姐妹们!这些年来,夕门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为夕门效命,这么多年,我们在这里生活。可是——”说到这,媚三娘把剑往前一推,血,顿时顺着剑流了出来。夕门众子弟都悄然围拢过去,形成了一个密实的圈子。可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悄悄的盯着他们两个。
“——可是,自从这个人进入夕门之后,夕门每况愈下,直至今天的结果!你们不觉的奇怪吗?”
“他可是九郎带回来的人,没有证据你可不要乱说呀。”有人在人群里忽然道。
“哼,牛兄弟,你还记着摘星九郎啊?人家可是已经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哪里还会管夕门的死活。就算是他带回来的又怎么样?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你有证据吗?”
“他不是苍一是谁?”
“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吗?”人群里不断有人问道。
“这就得问他自己了!”三娘说着猛地将剑抽了出来,血顿时从伤口中喷了出来。苍一用手捂住伤口,冷冷的看着她,道:“媚三娘,你疯了吗?”
“剑从胸口点进去,待到拔出时你犹可狡辩,可是剑要是从咽喉处点进去,待到拔出时,你就不得不闭嘴了。所以,你还是识相一点好。说!你受谁的指使?谁是你的内应?”说着将剑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看来,你是在怀疑摘星九郎是我的内应了?”苍一高声道。
三娘扫了众人一眼,看见人群中很多人听到这话后都面有怒容,便冷笑道:“你可真是个老狐狸!我就是怀疑他又怎么样?”说着高声向众人道:“我手里有一封飞鸽传书,是苍一写给一个叫做金陵小姐的人的。大意是让她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等这边的除夕之夜过后再做定夺。有这封信还不够吗?”
“信呢?”杀手虎悄然走上来问道。媚三娘将信交给他,那人看完之后又传给了别人。
摘星九郎悄声道:“十字列中怎么没有人肯为他出头呢?”
“因为我们也觉得他最近行踪可疑,总是私自离庄,而门主又不闻不问,此时就正好借三娘之口来问一问他了。”七祥回答道。
“可是这一问,不论什么结果,恐怕苍一都性命难保了。不行,咱们得帮他一帮!”九郎悄声道。
“怎么帮?”龙回头问道。他的话语虽然是在问,可是语气之中却是坚定的很,意思是不论怎么帮他都要帮到底了。
九郎看了一眼千面人,道:“众人这么久都没有做出决断,一定是因为信中的语意模糊,难以料定真相。那么,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好了。龙哥哥,你过去确保他的安全,我们去找门主和二哥。”
龙点点头,也不问一声是什么计划就向人群中走去。千面人不禁暗自感叹道:“这两个人之间得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才能够问都不问一声,这样的信任,默契,丝毫不怀疑啊。”正想到这里,便听见九郎笑道:“壬哥哥,该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众杀手看完了信,都有些犹豫不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但是没有人说话。杀手兔是个白衣的温柔女子,她的白衣在暗夜中闪着熠熠的幽蓝色。她看完信之后将它交还给媚三娘,笑道:“这信中之意甚是模糊,若是这个金陵小姐是苍一的意中人,那这封信可就是一字千金的家书了。而三娘你私劫飞鸽,扣人情书,可就不那么厚道了。”众人听罢顿时大笑起来,气氛缓和下来。龙望着她微微一挑嘴角,露出了意思不易察觉的赞许的微笑。那白衣女子似乎是有些惊慌,羞怯的浅笑了一下便悄悄的退入了人群之中。这个杀手兔素来以聪慧温柔著称,在夕门颇有人缘。她十分的仰慕龙,和他格外的亲近。在龙走进人群中时,她就发现龙站的地方是援救苍一最有利的位置,于是便猜到了龙的心思,所以才那样戏弄三娘的。
媚三娘气的脸色发白,一抖剑直刺向苍一!忽然只听叮的一声,剑身被暗器撞得一偏,擦着颈部错了过去。
媚三娘恶狠狠的瞪了龙一眼,怒道:“十字列的人都没有说话,你多管什么闲事?”
“证据不足,你忤逆尊长,残害同门,这可是死罪啊。我可是在救你啊。”龙看着她冷笑道。
“是啊,三娘,我敬你是兄长才忍着不说话的。可是,你也得多少收敛收敛,对十字列之首敬重点吧?”隐在人群中的昭四冷冷的道。
“三娘,等一等门主吧。”五少爷也道。
媚三娘冷冷的看着他们,悄声道:“好啊,好啊,你们竟然都不相信我!”
“三娘!不要胡闹了!收了剑吧!门主来了!”忽然有人喝道。众人忽然闪出一条路来,陈连辰走了过来,和声道:“三娘,这就是那位金陵小姐,是苍一的未婚妻。明天一早人家就要一起回乡下去了。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快,收了剑吧。”
说着转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个金衣女子在七祥和鬼二郎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一见苍一浑身是血,不禁扑过去抱住他哭泣起来。那女子本来生的就美,再加上这一哭,更是楚楚动人了。
媚三娘抛了剑,叫道:“好!我认输!”说完转身冲出了人群。
“夕门的子弟们,是我陈连辰无能,夕门才有今日!大家以后——各奔前程吧!”陈连辰高声说道。
夕门众子弟跪倒在地,痛哭之声此起彼伏。
忽然,被烧空的骨架被风一吹,轰然倒塌,震得火焰飞窜,烟尘四起。
金衣女子悄然立在一旁,看着哭倒一地的众杀手和痛心疾首的陈连辰,心里叹道:“世间伤心之事,也不过如斯了。”
天已经大亮了,窗外是一片火烧的废墟,焦糊的味道不断的从窗子涌进屋子里。陈连辰开着窗子向外看了看,又赶快关上了。他回头道:“九郎,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九郎坐在那里,仰望着他笑道:“你不该设计送我走的。”
“想来夕门中能和我同生共死者也只有你摘星九郎一个人了,我怎么能冒险让你留在这里呢?万一苍一不讲信用,那我必将与他死战,到那时——”
“大哥真是——用心良苦啊。”九郎哈哈一笑,道:“那三娘呢?她只以为你为谋奇剑才肯与你携手设计此局的。大哥可不要辱没了她的功绩啊。”
陈连辰看着她苍白一笑,道:“我知道你已经明了一切,不论你是否理解,解散夕门,我都不后悔。”
摘星九郎站起身,抱拳道:“大哥这一步棋,九郎佩服的很。夕门百年基业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夕门杀手竟都能够全身而退,大哥功不可没。”
陈连辰长舒了一口气,将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道:“既然这样,这剑——便可物归原主了。鬼二郎已经将千面人所做的易容面发了下去,只要隐藏上一两年,众杀手便可以重出江湖了。我,也该好好歇一歇了,九郎劳烦你将剑送回去吧。”
摘星九郎接过宝剑,顺手拉开了剑鞘,冷冷的幽香顿时扑面而来……
仍有很多杀手暂时留在了凤栖山庄,陪伴着门主。就像媚三娘一样,很多人都在夕门灭亡之后不知皈依何处。他们已经习惯了原有的生活,而一旦原有的世界消失,他们的生活也就崩溃了。
鬼二郎和龙,七祥等人去探望原十字列大哥一言,九郎谨慎考虑之后决定先将冷心剑送还,之后再与他们相聚。
众人在凤栖山庄外三十里处的官道分手,当路上只剩下九郎,苍一和那个金陵小姐时,苍一才拱手向那个小姐道:“多谢相助,千面人,幸会幸会!”
那女子哈哈一笑,声音却变得浑厚悦耳,全然不似女子之声了。
苍一又向九郎道:“没想到仍是你救我们于生死之间,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救了夕门上下性命,这才是天大的人情呢。”摘星九郎笑道。
那千面人在一旁听着,知道这两个人话中有话,一定大有文章在里面。这个苍一的确可疑,但是九郎信任他,所以鬼二郎与龙也就不再过问了,自己干什么多管闲事呢?千面人是个何等明镜的人,一猜这两个人还有话不便说,便向二人告辞了。
苍一若有所思的看着千面人俏丽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道:“其实我知道你是在帮他。可是,这仍是个大人情。”苍一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的山峦道。
“万一事情败露,你们两个都不得全身而退,我怎么能不帮忙呢?”
“当初他要设‘易剑’之计,我劝他说,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万一冷冉风不肯做这笔生意,或是情花魔主死咬住不肯放手,那就不好办了,可是他说,想来夕门之中,能与他同生共死者,也只有你摘星九郎一个人,他不能让你留在夕门,眼看着夕门覆灭——”
“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九郎笑着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我仍留在夕门,恐怕夕门是不会这样轻易的解散的。因为我太了解他,也太熟悉你了。当初是我带你进门的,也是我请他查一下你的底细的。如果夕门出现了问题,我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苍一想了一下,笑道:“也对。可是,世间之事从来都是真真假假,互为遮掩,有谁又能够分辨的清楚呢?”
“是啊,世间之事从来都是真真假假互为遮掩,又何必追根问底,非要弄个明白呢?”九郎哈哈一笑,道。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山野,也洒在大路间这两个惜别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