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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修缮之神 ...

  •   众神论事之后,芜期就真真变成了这远古之中第一位专专负责修缮神殿之神。
      若说打架这件事情芜期最善,那修缮神殿这件事情便是第二善。
      她从小住着的淼澜之境原本只是一片墟空,荒芜空寂,除一树一日月,可谓要什么没有什么。好在她心灵手巧,上能布施星辰,下可引曲化流,既能搭亭子,也会垦荒田,才花了不过一万年的功夫便将淼澜之境修成了世间绝无仅有的妙境,比长云之巅大约还要好看精致些。
      当她被炎非带去玉辛殿时,饶是脸皮已经成长了许多,却仍不禁虚汗连连。这座她只在醉梦里瞧了一回的神殿,传言是天地化生之时祖神居所,如今已是七零八落。
      未曾想她这一爪这般厉害,狼藉废墟中,竟然连一片完整的琉璃瓦都找不到。若是祖神归来,只怕又要气到身陨。
      芜期尴尬地微微扶额,将冷汗拭去。
      所幸炎非全然不在意,从头到尾始终是一般淡漠的表情。
      说来也是很巧。
      这两处虽是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在极南,一个在极北,遥遥万万里,却在造化风物之上很是相似,尤其是同有一株万万年老不死的水泽木兰古树,实在是巧合之至。
      芜期一贯管这种她和炎非之间的巧合叫命中注定。
      修缮神殿其实也算辛苦,不过能有一个正经的名目赖在炎非身旁,她觉得很好。尤其是能让崖香不悦,却又是无可奈何的那种不悦,她觉得好之非常好。
      不用旁人讲,芜期便明了崖香对炎非的心思。
      这几日下来,崖香总是处处刁难阻挠。比如她刚盖个亭子,崖香就悄悄施法给掀了盖子去。又或是她才刷了白漆,崖香就令人涂成黑的。本来玉辛殿周围连崖香也是不能来的,听说是很有神妙的禁制,但自从她上次现出真身时将祖神之像踩坏了,那禁制就莫名不见了。炎非忙着六道之务,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因此,崖香一时也挺让芜期头疼。
      不过大概是崖香在众神之中的人缘不怎么好,又或是芜期的人缘确然很好,风神承越和水神悠岚都偏帮着芜期。尤其是悠岚,每每崖香大肆发作,这位冷美人就像有个窥心镜在芜期身上挂着似的,准保准地出现救她于水火。
      崖香是火爆脾气确实不假,可遇着这么个寒水似的温婉之人,火岂能烧得起来?再说崖香若遇见的是承越,火爆脾气被他冷嘲热讽的大风一刮,霹雳啪啦的炸开,别人看了都是热闹,反倒是自己气得不轻。
      于是一来二去,处处刁难阻拦变成了撒泼耍混,芜期的头疼变成了看热闹,崖香恨的是牙根都痒痒,却也真真是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至于说承越和悠岚这两位,虽一个是众神之中最嘴毒心软的笑面神,一个是最高洁寡淡的冷面神,听说万万年来从未有什么交集可言,却又在这一件事情上生了妙不可言的默契。
      芜期一直觉得这两位神之间有事儿,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她认识了锦川这位有着大荒世间百科全书之称的八卦之王,这个猜测才真正确凿下来。
      锦川是龙血树成仙,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命长,顶着一张不老的娃娃脸,还有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真真活了许久许久。他本是仙界的一个仙官,后来因为说话漂亮被祖神从仙界之王古君那里挖了来,许了他一个长云之巅的神官做。
      当时古君那是羡慕得两眼放光,恨不能自己替锦川去了。但,再看现在,古君仍是仙界之主,锦川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仙侍。
      真所谓世事无常。
      芜期懒散好玩,每天只在清晨干活,偶尔日落的傍晚也会装装样子。当然这取决于当天炎非会不会回来。其余的时间,她便跟着一众仙娥仙侍厮混,有时打牌逗鸟,有时听听八卦,从天南聊到海北。
      据音音讲,祖神在时,锦川可谓风光得意。后来祖神身陨,锦川颇为神伤,神伤之中的某一日突然就被一神贬为了区区侍从。尽管挨了这么重的罚,锦川从不讲那神是谁,也从不吐口当年被贬之事。锦川很想得开,不仅想得开,还是完全没有负担的想得开,坚持继续着他的八卦生涯。
      锦川最爱八卦的正是炎非。
      因为八卦这种事情,总是要讲个大家都知晓的人物才好引起共鸣和议论。满大荒世道数去,大约没有哪一个比炎非更家喻户晓了。
      即便是芜期这样万万年猫在淼澜之境不出来的,也早在人间流连的那一阵子功夫里听遍了天地龙神的事迹。当时她不知炎非就是天地龙神,听闻凡人讲说时,只觉得他威风凛凛,骁勇之至。如今知道了天地龙神就是炎非,再想起旧日里听闻的传说故事,她反倒觉得心疼。脑海里浮现出那单薄身影执剑斩杀邪恶凶煞的画面,她也不觉得有多八面威风,只觉心疼。心疼复又心疼。
      但锦川讲述的炎非却与人界并不相同。
      锦川版本里的炎非,自然不是人族眼中高高在上、怜悯众生的神祇,甚至算不上英雄豪侠,倒有点无情无义,只像是行走于世间的一块石头。
      本来她挺恼怒,觉得锦川不客观不公正,但想想说不准锦川当年就是被炎非贬为侍从的,她倒是能理解了。
      只不过有一桩旧事,她不大能理解。
      据锦川讲,当年祖神在时,最爱重龙神,对其虽是表面严厉,实为偏爱。一应神祇之中,祖神只以真面目见过他,其余时或化身或掩面,连皇极殿里众神议事时,也是在殿首设了垂帘。至于祖神的玉辛殿,那更是只有龙神才能入得。当年凰神崖香误闯,祖神不仅重罚,还自此设下了禁制。
      总之一言,祖神对龙神是情重恩深,如父如母。
      当年,天劫将至,祖神以身救世,身陨寂灭。那时,望日莲落,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众神悲恸,莫能终止。唯有龙神,从头至尾连一丝悲伤之色都未曾露过,好似从无情意。祖神身陨没过多久,龙神入主长云之巅,成为天下新的尊首。再过了没多久,他下令将为祖神诞辰所设的百日之宴改为千年一次,原因是太过喧闹。
      听完了这个故事,芜期也觉得此人未免太过凉薄,如此凉薄之人,难怪会在从前弃自己而去,又见面不识。
      因此后来再见到炎非,芜期的心情就复杂了起来。有时,是想起这桩旧事的微怒,有时,是想起更多故事的疼惜。又有时,是气他离开了淼澜之境的委屈。
      心情虽然复杂,心意却只有一种,那便是喜欢。于是乎表情也只有一种,那便是开心。
      炎非也只有一种表情。
      那便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那张好看的脸就好似被施法冻住了,波澜不惊。任凭她折腾翻天,他最多就是在看她的目光里有些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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