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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都是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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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乐支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脸上还带着未褪下的苍白,手上吊着点滴。
原朗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床上的人的呼吸浅浅,几乎不闻,房间只听到原朗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点滴流速的声音。
那条被徐乐支攥在手心里,攥到掌心出血的项链,现在到了原朗手里。
项链是罕见地粉彩水晶,吊坠精致地雕刻成了花瓣的样子,在灯光下折射着彩虹的光。
这条项链怎么会出现在徐乐支的行李里,他记得,当初徐乐支明明是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摔碎。
那是他们住在一起的最后一年的冬天,他们在半个月前决裂,徐乐支强硬地发誓会让他和于晴的婚事办不成。
原朗丝毫不理会徐乐支的抗议,继续我行我素,然后派人在公司里,把徐乐支所有的权限都缴了,一副就是要把他赶出原家不死不休的态度。
那段时间,原宅直接就不让徐乐支进门,并且把徐乐支所有的东西都清空了,让人给安排到市中心的一套价值千万的公寓里,房产直接写的就是徐乐支的名字。
原朗的态度很明确,根据当初的合作协议,金钱上他三倍赔偿给徐乐支,原氏的分红每年照样给他,但徐乐支必须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滚蛋。
原朗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一开始徐乐支还试图抵抗,可他手上没有能牵制原朗的筹码,这种事情,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个才有主动权。
于是不出意外的,徐乐支求和了。
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求和方式,就是整夜整夜,卑微地等在原宅外面,那时正值严冬,天气严寒,徐乐支就像一尊石化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整夜站在原宅外面,不是不喝。
原宅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大家都被家里的气氛吓到了,没人敢给徐乐支送吃送穿的。最多就是陈管家于心不忍,委婉提醒原朗这样下去可能要出人命。
事情传到了外面,在聚会上别人借着这事给原朗下脸子,打趣到你家的那位小助理看着挺帅一小伙子,咋怎么下建啊。这叫什么,这叫以死相逼,连最三俗的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在一众哄笑声中,原朗却平静地喝着香槟。
到这个时候,他和这些人的看法完全不同,这些嘲笑徐乐支的光鲜亮丽,细皮嫩肉的权贵男女,如果一着跌落,别说敢整夜站在雪地里求人了,估计把暖气撤了都能哇哇大哭。
他的确厌烦徐乐支的行为,可他确实佩服徐乐支毅力和勇气。
为了想要的东西,能屈能伸,舍得豁命,是个狠人。
可不幸的是,徐乐支遇上的是他原朗。
他也是狠人。
他没打算救徐乐支,人是站在原宅外的,死了血也溅不到他门口。
等到第五天,还是第四天的时候,管家报告上有一辆车开进了园区,强行把虚弱不已的徐乐支扛上车带走了。
原朗也不惊讶,徐乐支对他来说是一条弃犬,对别人可是个宝贝,这么多想套原家利益的人都虎视眈眈,徐乐支毕竟跟了他那么久,送条弃犬给他们,原朗有这个心胸。
意想不到的是,一个星期后,徐乐支托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和一个礼盒。信上说,他已经知道自己过往的行为很荒唐,请求原先生原谅,不奢求回到原家,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并祝福他和于晴新婚快乐。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打开随信附送的礼盒。
蓝色天鹅绒正方形礼盒,绑着精致蝴蝶结白色丝带,丝带拉开,打开盒子。
原朗的双眸瞬间紧缩!捧着礼盒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旁边的管家吓到了,以为是什么危险物品,慌忙一看,愣住了,礼盒里只是一条粉彩水晶的钻石项链而已。
雕工精美,样式独特,可原家的收藏里这种项链不再少数,原先生怎么会那么惊讶?
原朗听到一旁的管家担忧地询问:“先生,项链有什么不对。”
原朗回过神来,冷笑一声。
没什么不对的,可太对了!对到顺理成章,对到不可思议。本以为这会是一封求和信,没想到会是另一种形式战书。
这条粉彩水晶项链的上一个主人,是原朗的母亲——原雯。是原朗的爸爸送给妻子结婚二十周年的礼物。
徐由当年侵吞了原家资产,父母那么多收藏品都下落不明,原朗费尽心思,动用了各种渠道,这么多年也才收回了一点。
徐乐支随意一个赔罪的礼物,就是母亲多年的爱物。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怎么就忽略了呢,徐乐支再恨徐由,他也是徐由的法定继承人,徐由名下珠宝,名画,古董,就是他眼皮底下的东西而已。
原朗当时觉得,自己的全身的血都冷了,心口像被一把冷焰灼烧。
冷到他笑出声来,这么多年,他自以为压制住了徐乐支,从未把一个痴恋他的疯子放在眼里,没到这么多年,被玩弄的人竟是自己。
没有谁比徐乐支更清楚,当年扳倒徐由后,他是怎么疯一样地在找父母留下的遗物,连花房里一棵花都要花重金找人救活。
这些徐乐支都看在眼里,忍耐到今天,用一串母亲的项链就能威胁他。
再冷血的人都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对父母的思念,愧疚。如今,徐乐支精准地拿捏住了。
“所以……这是新的威胁手段,就为了不让我结婚?”原朗举起手中的项链,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的光跳跃在原朗英俊锋利的面容上,他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看得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真可惜啊"原朗遗憾地叹口气,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手里的项链,嘴角带着笑,自言自语道“可惜,我本来是不想杀你的,徐乐支。”
……
吊瓶的点滴一滴一滴,把原朗的思绪拉回到当下。当年他要杀的人,平安地在他身边安睡,睡颜恬静地像是个孩子。
原朗眉间疲惫得发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他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所有的问题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根本就没有解决。
徐乐支现在能呆在原宅,是因为记忆有缺失,一旦情感和回忆同时恢复,痛苦肯定也随之而来。
他怎么能忘记呢。
他曾经是真心计划要杀了徐乐支的,就在这所房子里,就因为一条项链。他当时根本就没问徐乐支项链是怎么来的,就贸然断定对方在威胁他,布下了一个绞杀计划,还差点成功了。
带来徐乐支痛苦的从来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徐乐支怎么不怕,想回落水村,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他欲盖弥彰地搞什么宴会,美其名曰要整个申海嘲笑过徐乐支的人来道歉,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推卸责任。徐乐支怎么会在乎那些不相干的阿猫阿狗呢,徐乐支在乎的从来都是他。
可他无论怎么做,记忆就在那儿,发生的事情,造成的伤害,没法抹去。心在一抽一抽地疼,原朗觉得走进的是条死胡同,前进后退都没希望了。
他掏出手机,给周跃发了信息,说要取消月底的宴会。
一向贯彻命令的周跃这次居然发出了劝阻:“原先生,是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吗?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而且就这么放于家鸽子,后续可能会有寒蝉效应,我们就被动了。”
沉默了几秒,原朗冷静了下来,周跃说的对,取消宴会不是最优解。
“你说的对”原朗接受了建议“当我没说过。”
周跃:?
周跃:“发生什么事了吗原先生。”
原朗深呼吸了一下:“没事,你去忙吧。”
徐乐支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他沉沉睡了一觉,应该是被用药了,他睡得很舒服。侧过头,原朗就合衣躺在身边。深邃的眉眼安静地闭上,俊美地像一尊雕像。
右脸有发红的印记,仔细看还能看到手指印,徐乐支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当时被盛怒冲昏了头脑,他是用是死力气扇了那记耳光的,肯定很疼。
原朗只是闭目养神,被轻轻一碰就醒了。眼睛慢慢睁开,眼眸像深黑的宝石。
俩人就看着,谁也没说话。
原朗抓住徐乐支的手,摩挲手心,受伤的手掌缠扰着绷带。
“对不起”是徐乐支先说的“疼不疼。”
原朗摇摇头,把徐乐支往怀里带,圈在怀里,一下一下用手抚摸:“不疼,我该打。”
怀里的人有轻微地颤抖,不一会儿,原朗就感觉到自己衣领上湿热。
原朗侧头吻了一下额角,怀里的人不动了。
原朗轻轻地一下一下吻徐乐支的额头,轻声道:“你心里恨我,但总想着自己当年也有错,所以总不忍心怪我,你可以责怪我的,你应该责怪我。”
“对不起,我当年因为一个荒唐的猜想,就决定杀你。”
“你说你想回落水村,我明白的。但我想你留在这里,我知道,我这话说的轻飘飘。根本就不明白你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原朗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极慌张,忍不住伸手把人圈得更紧。
“我不知道怎么能让你相信,也不知道怎么赎罪,跟你说再多对不起都是轻飘飘的道歉,如果把我的心挖出,能让你好受,我愿意的。”
怀里的人轻轻摇头,原朗心里也笑,这种古早狗血小说的话,自己居然有脸说出口。可当下情到此境,手足无措,居然也觉得“把心掏出来”是唯一的自证方法。
可惜,徐乐支跟他不一样,徐乐支从没想要他的命。
“我希望你留下来,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好,从今以后,轮到我是你手里的刀,你的狗。你想要什么,想要报复谁,你点了个头说句话的事,我千刀万剐万都去做。你能不能别走,然后只想着一个人孤独地在落水村死掉。“
原朗的语气卑微到了极点,他最难的时候,都没用这样的语气求过任何人,现在他只想徐乐支回心转意。
可这太难了,真太难了。
知晓原朗的绞杀计划,是当年徐乐支奔溃的直接原因。奔溃到在原朗面前自尽,奔溃到连病都不治,一个人躲到偏僻的村庄里等死。
现在,想起一切的徐乐支,会再次瓦解吗?
原朗根本不敢赌。
徐乐支在他怀里再次挣扎起来,原朗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制止住他,徐乐支突然痉挛起来,而后发出了意味不明,痛苦的嘶吼。
是真真正正,如野兽般痛苦的嘶吼,嗓子几乎要泣血了。
原朗彻底制不住他,连忙叫人,在门外候着的医生护士冲进来,原朗和乔今一起钳制住徐乐支的身体。
“原先生,这样下去不行,必须用药了。”医生说。
“用”原朗果断抉择,把徐乐支削瘦的身体禁锢在怀里,就在医生拿出注射器,针管触碰到徐乐支手臂的那一刹那,徐乐支发出长长,痛苦的哀鸣,而后一口咬在了原朗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没多会儿,原朗的左肩就见了血,鲜血透过白衬衫的纤维里透了出来。
徐乐支边咬边哀鸣,此时的他完全不是人了,像是一只野兽,在撕咬敌人。
原朗左肩的血越流越多,整个肩膀都染红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原先生”连医生都不忍,招呼着护士给徐乐支用束缚带,只见神色平静地摇头,他就像不会痛似的,任由徐乐支加深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镇静剂终于起效了,徐乐支再次沉沉地在原朗的臂弯中昏睡过去,原朗坚持把徐乐支抱起放在床上,直起身体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头晕目眩,站都站不住。
“先生!”乔今扶住他,着急地让医生止血。
染血的衬衣脱下,肩上血淋深深伤口露出来,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人说话,医生很专业地进行止血包扎工作。
原朗脸色苍白,淡淡地问:“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回答“12小时后。”
听到确定的时间点,原朗疲惫地闭上眼睛,看向乔今,命令道:“让周跃带内审的人过来,我要知道这条项链是怎么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