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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个人承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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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原宅,管家说徐乐支在治疗室了,医生说他发烧了,情况不太好。
原朗过去看了一眼,家里的治疗室是恒温的,徐乐支的上衣也被脱下了,露出了完整的身体,戴着巨大的氧气罩,输着液,柔韧的躯体时不时抽搐着,身体全是细小的血痕,上过药了,最麻烦是身体下边,徐乐支的双腿被吊起,医生一直帮他清理。
“原先生”周跃过来报告“医生说,徐先生被关超过60天了,血糖过低,营养不良,身体严重缺水。表面的外伤不重……”周跃顿了顿,说 “可下边撕裂得严重,时间也长,人已经发烧了,可能有败血,医生还在检查。”
原朗眉头紧锁,想也知道徐乐支遭遇了什么,徐由是真畜生。
原朗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跟医生说尽量去做,如果没有把握,就尽早送进医院。我去跟于家打个招呼。”
他不是徐乐支的监护人,手术同意没法签。如果徐由趁机拿乔施压,医院方面推诿拖延,会害了徐乐支。他提前和于家打招呼,由他们出面对接医院,在申海,没人敢拂于家面子。
结果徐乐支只昏睡了三天就清醒了。那天原朗在外边应酬,接到了周跃的电话,徐乐支醒了,想和他谈谈。
原朗回复等他这边的应酬结束,周跃为难了,说徐乐支异常坚持,让原朗立刻回来。原朗当时自己十分不悦,但还是赶回来了。
回到原宅,徐乐支已经转移到了原家的客房。原朗进去的时,护士正扶徐乐支扶起身,给他喂了点水。徐乐支脸色苍白,但总算有点精神了。
原朗坐到边上,问:“好点了吗?”
徐乐支点点头,声音沙哑地道谢:“谢谢您救了我。”
此时,周跃将泡好的茶送来,原朗接过茶盏,姿态悠闲地道:“不用谢,我是为我自己,说说怎么回事吧”
徐乐支沉吟几秒,道:“我没有暴露我们的合作,徐由是在诈你。”
原朗挑眉,并不全信:“为了诈我,把你打成这样?”
“有什么不可能”徐乐支凄然一笑“在他眼里,我就是一条狗,不爽时打一顿应该的。”
原朗心中微讶,他一直以为徐乐支深受徐由信任,在徐家也颇有地位,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可这俩人的关系竟是这样的吗?
“他让我找内奸,我找不到就打我出气,顺道拖出去恶心你,就那么简单”徐乐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喜怒无常,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徐乐支奇怪地笑了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徐由:“除我之外,徐由有过很多养子,玩残玩腻就送出去。留我到现在,那老王八大概觉得对我有大恩德了。”
“他为什么把你给我?”原朗问,徐乐支掌握这么多事,徐由就不怕他借此倒戈?当然,实际也倒戈了。
“我有把柄在他手上,或者说,他自以为有我的把柄”徐乐支身体很虚弱,说一句话喘几口气“他之前跟我说,如果你收了我,就让我勾引你。”
“呵呵”原朗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有趣,徐由是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弯的,还是觉得我是个傻的?”
“并不是”徐乐支看向原朗,嘴唇抿得像刀锋,显然并不觉得好笑“原朗,我和你说过,徐由难对付在他是个疯子,不是个正常人。”
原朗收敛了神色:“你什么意思。”
“他让我勾引你”徐乐支顿了顿,才说“然后找机会把你杀了。”
“你看,你不相我所说的,因为你是正常人,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徐由养我这么久,花了那么多心血和钱,人人都以为我是他的继承人。结果现在,他却为了杀你,想让我白白送命。”
“且不说我能不能成功,就算我成功了,不怕在审讯时我把他供出来吗?买凶杀人与凶手同罪。换做是你,于晴,或者于委员。你们都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但徐由会,因为他是个疯子。而你,居然天真愚蠢到接受他的邀请,还喝了他的茶。你有想过,他可能会下毒,或者直接炸掉整个房间吗?”
“原朗”徐乐支神色苍白,但语气非常严厉“徐由和你以前的对手不一样,如果我们要继续合作,请你不要再这么天真。”
“如果你不想……”徐乐支咬咬牙,从齿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不想像你妈妈一样输掉的话”
“哗啦”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徐乐支还没反应过来,头发就被原朗直接抓起,原朗用了死力,简直要把徐乐支的脖子拉起来,强迫徐乐支跟自己对视。视线对上霎那,徐乐支心中巨震,原朗的眼神非常可怕,比徐由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朗在徐乐支面前竖起了一根手指,面无表情沉声道:“第一,不许诋毁我父母,再有下次我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第二,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该你管的不要多事。第三,不要自视甚高,徐乐支,是你主动找我合作的,不是我求你。请不要以恩主的态度自居。你如果这么没有边界感,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
说完就用力甩开手,徐乐支脱力,头撞到了墙上,头昏脑涨,软倒在床上半天没回过劲来。
原朗当时直接转身走人,半夜听到周跃来报,说徐乐支发了高烧,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请医生。
原朗毫不愧疚,这规矩他早该立下了,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徐乐支拎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蹬鼻上脸的合作对象相可是当危险的。
徐乐支连续烧了几天,清醒的时候不多。原朗很忙,直到徐家打发人来问徐乐支,他才想起过去看一眼。
徐乐支还在原来的客房,护士24小时守着。原朗走进房间,见徐乐支盖着厚厚的棉被,头上放着毛巾,脸颊因发烧而通红,双眼紧闭,呼吸艰难,瘦弱的身上棉被像有千金重,整个人虚弱不堪。
原朗当时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毕竟是他害得徐乐支病情反复。他坐到床边拿起毛巾,帮徐乐支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他鲜少照顾人,这些动作是模仿小时候生病时,母亲为自己做的。
擦了一会儿,徐乐支好像梦到了什么,呓语不停。原朗凑过去拍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人一直睡着很不好,起来吃点东西才利于恢复。
只见徐乐支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是看了原朗一眼,又慢慢地闭上,再次昏睡过去。
直到第五天,徐乐支才稍微清醒过来,原朗回来时去看他。徐乐支正在喝粥,放下碗后诚恳地和原朗道歉,说对不起,他越界了。原朗点点头,表示接受道歉,双方合作继续。
徐由果然不会轻易放走培养多年的心腹,估计这会儿回过味来,才知道自己一时疯魔干了蠢事,担心徐乐支就此倒戈。差遣人一天两回地过来问候。
原朗很好奇,徐由就这么笃定徐乐支不会跑?他问了徐乐支,基于之前达成的“必须开诚布公回答对方相关问题”的合作协议。徐乐支坦诚地说:“因为徐由一直以为,他驯养我成功了。”
原朗皱眉:“驯养?”
“嗯”徐乐支点点头“不瞒您说,我在他面前,和在您面前,完全不一样,我在他面前,像条忠心的,有小脾气,还对他有强烈独占欲的狼狗。既得用,又有趣,所以他舍不得把我送人。”
徐乐支自嘲地笑笑:“我花了很多心思才能演成这样,还请原先生注意维护我的人设。”
原朗了然:“这你放心,但我要以什么方式放你走,才算符合你的人设。”
“您不用放”徐乐支把最后一口粥喝掉,眼里闪着复杂的光“我自己逃。”
果然第二天,徐乐支就不见了。原朗派周跃去给徐家送信,他以为徐家会气急败坏地上门讨要说法,但徐家一直没动静。
直到两周后的一个行业聚会,原朗才在聚会上见到徐乐支。他穿着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活像个被迫跟着家里长辈来社交的小少爷。亦步亦趋地跟在徐由后面,可周围人看到他,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朗一开始没懂,直到走近才清楚看见了,徐乐支白皙的脖颈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条狗链。是的,就是那种宠物最常用的皮质狗链。
原朗心下微惊,不知道徐乐支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于是主动向徐由敬酒,开门见山地问。
“哦,原总说这个啊”徐由很是得意别人注意到徐乐支脖子上的新装饰,大方地向原朗介绍“我呢,打算重用乐支,不出意外徐家的继承人就是他啦,我也得宣誓一下主权嘛,免得他被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叼走,你说是吧,原老板。”
原朗没理会这低级的指桑骂槐,借着喝酒的功夫腹诽:徐乐支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相当了解徐由,就这么拿捏住了这疯子。
后来,徐乐支告诉原朗他是如何操作的,他故意让徐由找不到,销声匿迹了十几天,就在徐由以为彻底找不到人时,主动回来了。徐由品尝到何为“失而复得”可不得更宝贝着吗。
其实这么多年来,徐由是有继续收拢新孩子,但不知怎么的,鲜少收到合意的,就算收到了,留的时间也不长。倒是身边长大的徐乐支,越来越合心意。他年纪上去后精力有限,就再没养新的。
直到复仇事成后,原朗才知道,徐乐支从十几岁开始,就在有意地清空徐由的“库存”,他清楚徐由的审美倾向,长大后就收买那帮专门替徐由物色新“养子“的皮条客,放掉那些长相气质符合徐由审美的孩子,默默救了很多人。
渐渐地,整个徐家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承受所谓的“爱”,也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暴力,奴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