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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何求 ...

  •   “臭狐狸今天碰到铁板啦!哈哈哈哈!”

      在万妖揶揄的哄笑里,那狐狸如一道迅疾的闪电,向凌空而立的凤凰花妖扑去,那从容站立的花妖白影一闪,让狐狸扑了个空,狐狸回头,便见那白衣人一手背负身后,手持不染如笔,在空中挥毫泼墨一般画出一串咒符,那沾血的墨迹一蹴而就,行云流水。咒成,白衣人轻轻一摆手,符咒带着罡风怨气,破夜而来,伴着似是远方传来的冤魂尖叫声,打向狐妖。

      狐妖又欲闪逃,却已无路可逃,咒符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力向它袭来,墨泥猝不及防打在那狐狸的身上——

      “滋——”一声像是烫破了皮肉,那狐狸砰然倒地,开始剧烈地挣扎,伴着痛苦的嘶鸣与哼吟,无助地在沙地翻滚尖号,月色伴着篝火,照到狐狸身上那块被腐蚀的血肉,一片黑焦,露出了肉层之下的骨,那妖骨也在烧灼,恶狠狠地烫出块块黑斑。

      虽名唤不染,但阴毒至极。

      虽阴毒至极,却出泥不染。

      他就是在这样的无间炼狱里,生生爬出来的。

      勾月台上,姬自牧轻轻皱了皱眉。

      “疼,疼——”狐妖尖哼哀嚎,“我认输,我……”

      “停——”红衣少年在勾月台呼道。

      “我去!!!”台下忽然暴喝出声,是楚长安这个现世宝,“哎,这这这我徒弟,看见没!哈哈哈哈哈!”

      楚长安兴奋地有点癫狂了,在妖群里颇有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气势。

      月无依更激动,拉着旁边哈哈大笑的二傻子喊道:“长安哥!我觉得我又爱上他了!”

      ……

      好丢脸。

      帷幕后的姬自牧松开了捻得生疼的指节,轻吐出一口气,又倚回华座,摇头轻笑。

      红衣少年看了看长俟,眨巴了眨巴眼,柔和地问:“这位……呃,”他似乎也没想到该怎么称呼长俟,顿了顿:“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长俟不开口,看着帷幕后的身影。

      “小郎君,你要问什么?也让我们听听呗!”

      “小郎君不要问什么问题了,快让大王给咱俩说媒呀!我愿意!啊啊啊!”

      勾月台上的身影懒懒靠在座上,一手支头,笑了一声,“小妖,要问什么,上前来问。”

      长俟等的就是这句,众目睽睽之下,他乘风而上,向勾月台而去。

      “上勾月台?那不就能近距离看见大王了吗!!”

      “奴家好嫉妒……”

      “嫉妒啥?你傻了,那臭狐狸还和大王睡过呢!”

      “呸!别胡说,到底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就是就是,你又没亲眼见过,你怎么知道大王就跟她睡了!”

      “那你也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没睡?!”

      从长俟落脚在勾月台的一瞬间,他心头忽然莫名紧了一下。

      他抬脚,一步一步走过去,百感交集。

      对这个妖王,他从来都是带有诸多猜测,远安临别前一夜,他也曾因一时冲动,越过边界蛮横地窥探过此人带着血的真心一块,尽管如此,那人仍是带着满身晦涩的神秘,让他捉摸不透。

      长俟在满场寂静里,站定在帷幕前,透过薄纱,看向华座之上雍容倦懒的人影。

      那人也在看着他。

      纱帘模糊了两人的表情,长俟站在帷幕后,只能看到那人朦胧的身形,他质地极好的黑色锦袍如有生命地无风鼓动,像极了——

      像极了他认识的一个沉默的、爱甜的孩子。

      长俟顿住了,他站在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从姬自牧口中的故人,到谢瑔说的爱吃糖糕的朋友——他难道还能不是吗?非要来找他,让他亲口说吗?

      多此一举。

      二人均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长俟只能凭直觉猜想,他在看着自己。

      他不知华座上的人,看着自己站在帷幕前沉默的身影,心头已经翻涌过了几场无名火。

      姬自牧缓缓摸上手腕的旧佛珠。

      上一次他们这样隔帘对立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

      二人各怀鬼胎的时候,长俟终于将手缓缓抬起,攀上了帷幕。

      ——帷幕后的人正眼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手。

      碰上纱帘的那一刻,长俟方才在心口累积的荒谬感忽然消失殆尽。

      ——他要问。

      他还是要问一问。

      他要亲口问一句,是你,对不对?

      长俟撩开了帷幕,一脚踏入,看向华座上的人。

      座上的人支着头,紧紧盯着他,嘴角挂着经年的笑意。

      帷幕在他身后落下的那一刻,一阵凉风忽然吹过,不由分说地钻进了帷幕之后。

      随即扑灭了整个勾月台的烛火。

      长俟眼前一黑——

      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里,被那狐妖摸过的侧脸上,忽然盖上一只温热的大手,大手轻柔抚过,还蹭到了他的眼睫与唇角,几乎是在同时,他感到身后有人贴着他的耳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无奈与一点宠溺意味,一个低哑的嗓沉沉说道:“仙君,你太胡闹了。”

      未及反应,温热的大手一触即走,方才被瞬间扑灭的烛火又重新摇晃着苏醒。

      姬自牧坐在华座,仍是支着头的样子,像是从未动过。

      台下众妖只看到勾月台上火光灭了一瞬,下一刻又重新亮了起来,他们伸长了脖子看,止不住地好奇。

      “哎,你们说,这个花妖想问大王什么啊?”

      “你听得见吗?”

      “听不见啊!他俩在说悄悄话吗?”

      “好好奇啊!他们在说什么呢?”

      姬自牧悠悠倚在华座上,歪头对长俟笑了笑,“仙君,三天不见,是想我想的紧了么?”

      长俟看着好整以暇的姬自牧,不理会他,面不改色地讽道:“见人摸脸,是贵界的礼仪么?”

      闻言,姬自牧笑了两声,从善如流地答:“不错。”他缓缓坐起了身,看着长俟,“仙君到底想问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长俟转头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临到口的话忽然又有临阵脱逃的架势。

      “你是不是……”

      姬自牧却懂了。

      “仙君,”他不等面前的人说完话,便柔声打断:“斗妖台关后,来找我,我告诉你。”

      长俟一愣,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四周,眼神扫过台下万妖与台上四角的吹号人,“仙君只管来就是,我等着你。”

      长俟想了想,他确实还有别的话想要一起问,便点了点头,正想转身走,眼角忽然瞥见帷幕之外,有人正在看他。

      长俟转头,眼神与那红衣少年直直撞上。

      红衣少年此刻站在帷幕之后,默默看着两人,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红衣少年陡然被抓包,愣了愣,而后像是轻车熟路,欲盖弥彰地缓缓把头转了回去,作“我什么也没看到”状。

      就这副嘴脸,长俟也感觉莫名很熟悉。

      ……

      长俟打量了一眼那人,他虽穿红衣,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爽利的少年气,十分干净清落。

      他走出帷幕,看了一眼台下万妖,“你叫槐悄?”

      那少年微微睁大眼睛,看向长俟,愣了愣。

      “……怎么?”

      “啊,没什么,”那少年真诚无比地挠了挠头,眼里有些雀跃:“大师,啊不,仙君,第一次跟我说话,说的……”

      那少年忽然愣了,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嗫喏了片刻,索性闭了嘴。

      长俟看了一眼帷幕之后的姬自牧,不多做逗留,踏着夜风而下,飘然落至斗妖台。

      台下众妖只见帷幕中两人相隔很远说了会儿话,见长俟回来,不由好奇。

      “小郎君!问了什么跟我们说说呀!”

      “大王近距离看是不是俊死人了!?”

      远处槐悄清了清嗓,众妖瞬间安静下来。

      “赢家从输家身上取一样东西——你要什么?”

      这少年对长俟说这话的语气,一听就和上一个虎妖不一样,对上一个虎妖,少年的语气十分冰冷,公事公办,但对长俟说这话,隐隐透出一点好奇来。

      台下众妖又兴奋了!

      “哈哈哈哈!臭狐狸你也有今天!叫你猖狂!!”

      “挖她妖丹!废了她的修为!哈哈哈!!”

      “划了她的脸!让她成天勾引男人!”

      “挖眼挖眼!狐狸眼睛可是好东西,能做一个阴阳珠呢!”

      那狐妖听着台下恶毒的哄叫声,又急又怒,但想到这花妖方才打架丝毫不手软的狠状,又不由得心中一凉。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对长俟半撒娇半请求地说道:“小公子,不若今日留奴家一个完身,奴家愿……”她那股孟浪劲不由自主又冒了出来:“愿以身相许……”

      “呸!赢了也以身相许,输了也以身相许,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真有脸说啊哈哈哈哈哈!!!”

      那狐狸说完,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她抽了抽嘴角,抬起眼来看长俟。

      只见面前清冷如仙的花妖手中又召出那根荆棘鞭,那鞭其实抽起来十分凶狠,根根硬刺要是扎进身体里,那都是能扒一层皮的。方才这狐妖是因为闪避得及,才钻了空子,但若是要生挨一鞭,不知道又会是何种境遇。

      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眼看着那人步步走来,向她劈头落下一鞭,伴着台下众妖兴奋的哄叫,狐妖紧紧闭上了眼——

      而后,一阵尖锐的风声自她耳畔刮过,她再睁眼,见自己一缕发丝被荆棘尖刺割下,飘然落地。

      “取姑娘一缕发,”那白衣公子收回荆棘鞭,向台下走去,回头看她一眼,天生漂亮多情的眼眸含着沉如冰雪的清冷光泽,他冲狐妖点了点头,“手边无刀,只能用鞭,让姑娘受惊了。”

      而后,那人头也不回,走下了台去。

      “什么啊?太便宜她了吧!!就割头发??”

      “啊!!真是迷死我了!!温柔的小郎君谁不喜欢!!”

      “好撩啊啊啊啊!!大王!!快替我俩说媒!!!”

      勾月台上,帷幕之后,姬自牧轻轻笑了两声,下意识地摸上腕间的旧色佛珠,眼神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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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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