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能》草木东方

41、斗妖3 不染

　　受尽折辱的公牛是在众妖的哄笑嘲弄声中被抬下去的。

　　楚长安看着斗妖场上的惨况一个劲儿地啧啧，不住地感叹道：“精彩精彩，实在精彩！”

　　小捧哏月无依尽职尽责：“确实确实，不虚此行。”

　　长俟默默看了看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的二位仙友，心中默念荒谬荒谬，着实胡来。

　　号角猝不及防被吹响——二轮擂台开了。

　　众人屏息看着台上，眼睛都不敢眨，号角停的那一刻，一道橘红的身影如闪电般蹿上高台。

　　待看清台上站着的人，正在向台上逼近的大妖们顿时停了脚，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我去！”楚长安兴奋地一拍手掌：“竟然是她！”

　　“谁？她是谁？”月无依迫不及待地问。

　　“就是那个！”楚长安扯着俩人，压着嗓子喊：“我跟你们说过的，上次打赢了要跟咱们大王……”他给了两人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啧了一声，“那个的！”

　　两人瞬间懂了。

　　“这个狐妖可不是省油的灯，厉害着呢，上次跟一头狼妖打的，那叫一个狠！那狼妖连口气都没留，直接死台上了，肝肠都出来了，血呼啦呲的，那场面……”楚长安激动地跟两人描述着，长俟抬眼，见那狐妖穿着十分暴露的火红纱衣，显出曼妙的曲线与腰肢，她长得十分娇媚，风情万种地往下一瞥，就迷倒台下一片。

　　她已经站上斗妖台有一会儿了，却无人敢来迎战。

　　那狐妖等了片刻，等不来人，愉快地笑了起来，“没人要跟奴家打么？”

　　她娇俏地转向姬自牧的方向，柔柔道：“大王，上次斗妖节一别，可好生让奴家记挂了两百年！”她笑了，撒娇一般道：“奴家今日仍是为您而来，若无人迎战，是不是算奴家胜呢？”

　　“啊！”楚长安抚心叹道：“咱们大王果然艳福不浅啊——这次斗妖节也太精彩了，不知道这一场和这个狐妖打的……”

　　他话没说完，身边白影忽然飞身而起，转眼立在斗妖台之上，楚长安还没反应过来，视线追着那人的身影而去，边看边下意识地接道：“会是谁呢……”

　　“我跟你打。”

　　勾月台上的人听到这人的声音，掩映在帷幕之后的身影顿了顿，缓缓坐了起来。

　　长俟站在浇了血的斗妖台上，看了着对面的狐妖，又看了看台下的楚长安和月无依。

　　台下那俩人还没从这变化莫测的世界中反应过来，正呆滞地看着台上，微微张大的嘴和木然的表情如出一辙——像两个傻子。

　　台下众妖愣了愣，好奇道——

　　“嗯？这是谁？有人认识吗？”

　　“不知道呀！不过这位小郎君好俊！是哪个族群的？”

　　“哎呀！要死了！这么好看的小郎君要是被那臭狐狸打伤了可怎么办！”

　　“打伤？那毒狐狸不把他打死那都是留情了！”

　　狐妖微微张大了眼，娇嗔一般道：“哎呀！哪里来的俊公子！”她笑得柔媚无比：“这么好看的人，奴家都舍不得动了……”那狐妖眼睛一亮：“不过若奴家今日赢了公子，奴家不要公子妖丹，也不割你血肉，只要公子……”

　　“呸！臭狐狸！水性杨花！觊觎大王还觊觎好看的小郎君！不要脸了！”

　　——“这位……”

　　勾月台上的姬自牧忽然开口，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此刻竟然透着寒意：“这位……”他想了想，似乎没找到什么恰当的称呼，索性直接问道：“你是什么妖，哪来的，就敢上斗妖台？”

　　长俟抬头看了一眼帷幕灯火处的身影，淡声道：“凤凰花妖。”

　　“唔！原来是花妖！怪不得这么俊朗！”台下的女妖说道。

　　“好鲜嫩的花妖！我喜欢！带劲儿！！”

　　姬自牧愣了愣，嗤笑一声，一字一句道：“这位小花妖，上斗妖台，是想赢了要点什么呢？”

　　姬自牧坐在帷幕后，紧紧盯着台上的白衣，大拇指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上食指骨节，正一下一下搓捻。

　　台上的白衣人转过身，隔着帷幕直视着他，少倾，那人说道：

　　“赢了，要问妖王一句话。”

　　摩挲指节的拇指停了下来，姬自牧微微眯起了眼，看着胆敢上斗妖台的仙君。

　　真是无法无天了。

　　“什么话？”他沉声问道，问完才反应过来，台下万妖正盯着二人。

　　长俟没有答他，又转回了身去，看着面前的狐妖，道了句：“请。”

　　狐妖笑得甜腻腻的，冲长俟抛了个媚眼：“小公子执意要同奴家打，那奴家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公子放心，奴家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台下众妖已经又开始叫嚣起哄了，一片抬哄声中，楚长安压低了嗓子正破口大骂：“他不要命了吗？还上去打？！这要是被……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月无依此刻失去了捧哏技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长安哥怎么办？？”

　　斗妖台上，方才还千娇百媚的狐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几乎在同时，狐妖身如闪电，迅疾地向长俟逼来，长俟踏风而起，手中召出封喉，准确地打在那道红影上，红影登时破碎，化为了一片虚无。

　　人呢？

　　下一刻，他的左脸覆上一只微凉的手，一声甜腻的轻笑响在他身后，那狐妖在他脸上轻佻地摸了一把，继而闪身躲开。

　　勾月台上，目睹了一切的姬自牧眼光瞬间冷了下来，摩挲关节的拇指指尖力度越来越重，越来越慢。

　　长俟闪身退后，却不见身后人影，轻轻皱了皱眉，在下一刻准确捕捉到了一点流动的风声。

　　回身抽鞭，动作一气呵成。

　　这次他没有抽空，荆棘条却与迎面而来的绒毛状长条相互纠缠起来。

　　只见那狐狸的指缝之中，探出十条毛茸茸的尾巴状长条，此刻正纠缠着那根冷硬的荆棘条，那狐妖笑得张扬无比，嘴里的话却在撒娇：“小公子方才下手太狠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奴家好伤心呀！”

　　说完，她突然发难，抽出一只手，将指缝里的绒条直直刺向长俟，长俟召回封喉，闪身而过，堪堪躲避。

　　台下众妖再傻也看出来这狐妖是在调戏小郎君了，一边哄笑一边谩骂。

　　“轻浮的东西！要打就打！在这里发什么浪呢？”

　　“不要脸啦！！”

　　见长俟收了法器，那狐妖灵巧的身影一闪，瞬间逼至眼前，柔弱无骨的玉手忽然在半空狰狞出一只尖锐的狐爪，直冲长俟脖颈而去。

　　勾月台上，姬自牧眯起了眼眸，拇指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起了白。

　　“她要攻右边！”

　　长俟识海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瞳仁微缩——月中君？！

　　几乎在同时，长俟向左微微偏头，那狐爪堪堪扫过长俟的侧颈，只蹭破了一小层皮，连血都没见。

　　台下众妖没见血，有的十分失望地吁了一声狐妖，还有些小女妖却松了口气。

　　“小郎君这么细皮嫩肉，你这个臭狐狸手还这么毒！”

　　“小郎君加油！赢了让大王给咱俩说媒啊！哈哈哈哈哈！”

　　长俟闪身与狐妖拉开距离，对着识海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姮歌神君？”

　　“当心，她要用绒鞭！”

　　话音刚落，狐妖的十条绒鞭在长俟分心时瞅准机会，一股脑叫嚣着涌来，瞬间将长俟腰身缠绕，那狐妖将长俟抬到半空，一根绒鞭轻轻磨了磨长俟的脸颊，见长俟皱眉避开，她媚笑一声：“啧啧，真舍不得……小公子你现在认输，奴家就不伤你，好不好？”

　　长俟转头看了一眼台下的楚长安和月无依，见月无依正崩溃地双手抱头，做错愕状，而楚长安心如死灰地看着台上，脸都是绿的，像一只真正的□□。

　　长俟抽了抽嘴角，有点想笑。

　　帷幕后的姬自牧深吸了一口气，磨了磨牙根，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

　　而后，长俟回头看了一眼等他认输的狐妖，轻轻眨了一下眼——

　　下一刻，狐妖像是被烫到一般，只见她猛地收回数条绒鞭，后退两步，捧着手心轻轻颤抖，面色扭曲：“你——”

　　长俟乘风悬在半空，忽然手中化出一束凤凰花的木枝，那木枝约有一尺长，褐色的花枝有些狰狞，花枝尖端处长了一簇火红的花，正热烈地绽放。

　　他在识海向姮歌传音：“多谢月中君好意，在下还能应付，放心。”

　　而后，他握住手中花枝，向那狐妖的方向一挥——

　　只见那花枝划过之处，凭空生出一道黑红色的灵流，如一道浓重的墨迹，悬空而成，接着，那凤凰花妖手握花枝向那墨迹处凭空一点，四两拨千斤一般，那墨迹带着一阵飓风向狐妖而去，灵巧的狐妖闪身躲避，墨迹打在沙地，高高激起一层厚厚的碎沙。

　　“哎！哎！那些沙子咋了？你们看——”

　　篝火下，方才被泼了墨的碎沙开始发出一阵极其刺耳尖锐的滋滋声，如滴油入火一般炸耳，在众妖目瞪口呆的惊讶之中，那些碎沙开始融化，消失，继而化成一缕缕薄烟，转眼便消散湮灭了。

　　台下众妖顿时炸了锅——

　　“嗯？！这是什么招数？”

　　“那是什么？我天！好厉害！小郎君好帅啊啊啊啊！！！”

　　“我又要死了！！小郎君刚才使法器的模样俊得我要死了！！”

　　“小郎君！！拿我的命走吧！！！”

　　那狐妖离得最近，一张千娇百媚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看向长俟，眼中隐隐透着忌惮与恐惧。

　　长俟收回木枝，看了一眼顶端那簇鲜红的花，方才舞洒出浓墨的花心此刻又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洁净，他手握花枝，神色淡淡，看向狐妖。

　　此器名为“不染”，是长俟的真身。

　　自花心而出的墨迹便是花枝掩埋之地的泥壤，那里的泥壤混着无数惨死者的鲜血与尸骨齑粉，其间冲天的怨念与戾气能腐蚀砂石，若触到生灵本体，无论妖鬼，皆噬骨灼肉，残恶至极。

　　这样的法器，又为何取名“不染”？

　　因为这淤泥纵然再恶毒凶残，却只对自其中而生的长俟无效，那束独一无二的凤凰花枝，沾泥不腐，出泥不染。

　　但因此器杀伐怨气太过深重，长俟并不常用，所以连楚长安也不曾见过。

　　长俟看着台上面如菜色的狐妖，轻声问道：“还打么？”

　　狐妖眼中闪过不忿的怒意，她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看不出面上冷淡的小公子，竟是个狠角。”

　　长俟垂眸，不理会她。

　　“不过……”那狐妖舔了舔唇，“小公子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倒让奴家更喜欢了！”

　　言毕，那狐妖摇身一变，从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变成了一只火红的狐狸，那狐狸蓬松的尾巴随着篝火悠悠摇晃，放低脊背做攻击状。

　　长俟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