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见》葛思霭

3、第一章 三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虞啸卿又问。
　　“这样一只大型犬肯定非常引人注目。”张立宪说，“我已经在内部系统开始调查，有没有接到城管和群众举报非法养犬。我还打算明天去防疫局一趟，看看有没有登记在册的大型犬。”
　　龙文章说，“思路很清晰嘛。”
　　张立宪看着虞啸卿。他沉吟片刻，说，“你说过你刚刚从警校毕业，是吗？”
　　张立宪点头。
　　“那这次可以不计较。”虞啸卿说，“既往不咎，以后我再发现你调查这个案子，就投诉你。”
　　张立宪愕然。
　　虞啸卿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他，“现在你马上回家。钱你不用还。”见张立宪还是不动，他凑近了点，说，“案件已经移交到我们手里了，以你这菜鸟水平，麻烦不要再多管闲事。”
　　“我只是想尽一个人民警察的责任。”张立宪有些激愤。
　　虞啸卿扶额而笑，“我已经有狼一样的对手了，你就不要再给我增加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好吗？再重复一遍，这个案件已经在你的管辖之外。”
　　张立宪刷地站起来，没有接过钞票，沉声对龙文章说，“我明天就把衣服还给你。”然后摔门而出。
　　“何必这么严厉。”龙文章发现了梳妆台上那团纸巾，留着个蜜桃色的残缺唇印，感叹，“真香艳。”
　　虞啸卿没理他，随手理了理衣襟。
　　“好歹也给你提供了重要线索，明天他来还衣服时我替你谢谢他吧。你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还是懂的。”
　　虞啸卿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算什么重要线索，猫三狗四，我只是没想到今年出来得这么快。”
　　“不仅出现得早，还比往年贪吃，是吧？”龙文章把那团纸巾准确地扔进垃圾桶，消失在一堆化妆棉里，“估计是饿狠了。”
　　“我估计了一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还会再出来。要不是这个小警察打岔，说不定已经捉住了。按照黄历今天捉会比较顺利，明天罡星逆行，主大凶。”
　　“干嘛叫人家小警察，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虞啸卿叹息，又说，“我怕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来搅这趟混水。”
　　龙文章促狭地笑笑，“谁没年轻过啊。”
　　“我估计他是看不过去组里的人对案子不管不顾，直接推给我们。其实本来就不该归他们管。又不能直接向他解释。”
　　“明天他来还衣服……”龙文章想了想，“你觉得他会几点来？”
　　虞啸卿头痛，“你负责拖住他吧。”

　　三月三十日，雨，气温四到十一度（摄氏）。大凶，万事不宜。

　　张立宪站在燃情一夜酒吧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去。
　　昨天他徒步走了几公里才到家，凌晨的空气冰冷刺骨，浑身却像发烧一样火辣辣地疼。耳膜里阵阵轰鸣。虞啸卿的话非常刺耳，是他听过的最冷酷的评价。
　　他睡不着，辗转反侧间回忆着虞啸卿的发言和表现。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再难听也是事实。跟虞啸卿的机敏比起来，自己实在太迟钝了。张立宪懊恼地把头埋进枕头。
　　时间还早，龙文章懒洋洋地半躺在一个卡座上看杂志，听到门响抬起头，一看是张立宪立刻坐起来，“啊，张张你来啦？”
　　张立宪脸红了，“你好，昨天晚上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龙文章挠了挠头，“那个，虞啸卿这个人呢，虽然嘴巴很坏，但是内心还是很纯洁热情的，他是担心你才会说那样的话，昨天你走后，他立刻痛哭流啊！边哭边说悔不当初！……”
　　张立宪笑笑，“你真幽默。我是来谢谢你和虞先生的。”
　　龙文章眨眨眼，“谢我们干嘛？”
　　“谢谢你们对我无私的帮助。我昨天思考了很久，我太盲目冒进不讲究策略了，我不是个好警察。而且，我也很好大喜功，又迟钝。多谢虞先生给我指出，不然我还一直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张立宪真诚地说。
　　龙文章结巴了，“不不不，你是个好警察……”
　　“谢谢。”张立宪对他鞠了一躬，“再见。”
　　“等等！”龙文章窜到他面前，把门合上，呵呵一笑，“虞啸卿也要我转达对你的谢意，他说，听君一席话，省他十本书，你对破案取得突破有了重大贡献！”
　　张立宪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龙文章点点头，“他说要你在酒吧里等他，晚上当面表示谢意。”
　　“不太好吧……”张立宪迟疑。
　　“你不是要谢谢我吗？”龙文章拍拍他，“顺便也可以在等他时候帮我点小忙嘛。”
　　“什么事？”
　　“今天我们上货，刚好有人请假，人手不是很足……”龙文章搓搓手。
　　“好。”

　　出租车再次在巷口戛然而止。虞啸卿今天依然是黑色英式大衣与马靴，撑着黑色雨伞，脖子上多加了条黑色围巾。
　　他匆匆穿过人行寥落的街道往酒吧走，看到昨晚那位女孩在燃情一夜的雨棚下，似乎是没有带伞。“今天上工很早啊。”虞啸卿说，“干脆直接回去吧。”
　　女孩对他一笑。今天她画着紫色的下眼线，纵欲过度的画法。“你真好。”
　　虞啸卿走进酒吧的时候，张立宪正把最后一箱啤酒摞上去，有些尴尬地说，“虞先生。”
　　“张立宪。”虞啸卿点头作为打招呼。
　　龙文章打岔，“什么虞先生，多生分啊，叫卿卿吧！”
　　虞啸卿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去把伞和围巾挂好。
　　“你不是有满腹衷肠要跟张张倾诉吗？快说啊！”龙文章上前推了推他。
　　虞啸卿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立宪说，“吃完午饭就来了。”
　　“你干吗不让他赶快回去。”虞啸卿狠瞪龙文章。
　　龙文章嘿嘿嘿地赔笑，“不是你让我拖住他的吗？”
　　虞啸卿七窍生烟，“我意思是他来太晚的话你负责保护他别让他乱跑，你是这么干的吗？你这不明明拿人家小警察当苦力吗？”
　　“什么小警察，是张张！”龙文章比划。
　　张立宪莫名地看着他们，虞啸卿转头对他说，“既然你这么积极，就呆到打烊，算帮我一个忙吧。”
　　“那个，昨天多谢你。”张立宪拘谨地说，“多谢指点。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虞啸卿微微一笑，“没关系。”
　　龙文章在一旁看热闹，虞啸卿推了他一把，“都快七点了，去做饭。”
　　他恍然大悟，问张立宪，“你爱吃什么？”
　　“我，我吗？随便就好。”张立宪回答。
　　龙文章去操作间了。虞啸卿随手找了把椅子坐下，拾起龙文章搁在一边的杂志准备看。“只愿今生不再让你哭泣，让我穿越时空来拯救你”的恶俗标题让他皱眉，又把杂志扔下。张立宪手足无措，想了想，在虞啸卿旁边坐下。
　　“昨天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虞啸卿说，“把它忘了吧。”
　　“恩。”张立宪点点头。
　　“我知道你看不惯一些作风，你们系统内部也确实对不同案件有不同态度。你对这次案件的受害者不受重视很愤怒，想做些什么，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这个案件有其特殊性必须移交我们也是事实，明白吗？”
　　“我明白。”张立宪又点点头。
　　虞啸卿又对他微微一笑。
　　龙文章端着个碗回来了，放在张立宪面前。是蛋炒饭。张立宪说，“你们不吃吗？”
　　“我吃过了。”
　　“我等打烊后吃夜宵。”
　　张立宪这才放心地开始扒饭。
　　“既然要呆到打烊，不如你吃完饭把这碗洗了吧？既然洗个碗，顺便洗个杯子……”龙文章说，再次被虞啸卿狠瞪。
　　“总要找点话说嘛，难道我们两个围观张张吃饭？”
　　虞啸卿没理他，说，“好吃吗？”
　　“好吃。”张立宪埋头吃饭，过了会儿，放下调羹，“我吃饱了，在哪里洗碗？”
　　龙文章喜笑颜开，“在吧台后面，哎哎就是让你放那箱芝华士的地方！”
　　虞啸卿冷哼。
　　等张立宪走进操作间，龙文章才说，“不是你让他呆到打烊的吗？”
　　“你太冥顽不灵了，我懒得跟你争论。”
　　“待会儿开始营业了就有数不清的杯子要洗，他可以一直洗到打烊，就不用担心他乱跑招惹到那畜生，你也放心，我也高兴，他也物尽其用，不是皆大欢喜吗？”
　　虞啸卿的脸青了，“什么叫物尽其用？”
　　龙文章腆着脸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