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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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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宪跟虞啸卿并肩而行。他把衣服寄存在附近卖场的包裹间里,现在想去换回来。开始他把假发摘了下来,引起无数惊异的目光,不得不又戴了回去。
“我去年刚从警校毕业。”张立宪自我介绍着,“组里的师兄都说这个案子不要管了,一方面已经移交了,一方面不讨巧,我不信,还想试一试。”
虞啸卿点头。他师兄说得不无道理,与性工作者联系在一起的案件都不讨巧,她们被社会鄙视,甚至有卫道士认为她们命如草芥无需挂怀,而且她们人员流动性大,很少有人愿意站出来当证人,留下了数不清的无头案。这样的案件要不是社会影响太坏,可能根本就不会立案——死者没有任何亲人。
“我研究过死者遗体。看头部打击痕和切割面,我觉得是个身高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八之间的强壮男子,应该很英俊,起码不会长相可怖,能够麻痹受害者的警觉心。他借谈生意之名接近受害者再施加杀害,所以我就试试看能不能这样获得什么进展……”张立宪说,“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虞啸卿应了一声。
“我不是说虞先生很像凶手——”张立宪慌忙补充,“当然你很英俊。”
“谢谢。”虞啸卿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们已经走到了卖场门口,似乎营业时间已经过了,张立宪倒抽了一口凉气,“糟了。”
他跑到备用入口,确认已经无法到包裹间。虞啸卿饶有兴致地看到他沮丧地叹气。
“我可以借钱给你打车回家。”虞啸卿建议。
“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虞啸卿摸钱包,看到张立宪还是一脸问题没有解决的样子,“怎么了?”
“我这样回去……会被我室友笑死……”凌晨已经很冷,张立宪瑟缩着。脚踝上已经冻出来一片瘀青。
虞啸卿想了想,“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附近,或者可以去帮你借身衣服。”
燃情之夜酒吧里人影幢幢,穿着猫咪装的漂亮姑娘在钢管台上舞蹈旋转,口哨声和大笑声此起彼伏。虞啸卿带着张立宪艰难地挤到吧台前。龙文章正在敦促酒保不要忘了在水里加白兰地,看到他们睁大了眼睛。头顶的音箱放着震耳欲聋的shut up and drive,龙文章声嘶力竭喊道,“我以为你是来办正事的!”
“我回头跟你解释!有衣服借给他穿吗!”虞啸卿回喊,指了指张立宪。
龙文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喊,“我们没有这么大只的dancer!她们的衣服给她穿太小!”
虞啸卿气结,“是男人衣服!你能借身衣服给他穿吗!”
“在二楼储物间一个黑色袋子里!黑—色—袋—子—!里面有一套换洗衣服!你去拿来然后带他去后台换吧!”龙文章再次上下打量了张立宪一遍,恍然大悟,“快去快回!”
虞啸卿拍拍张立宪的肩膀示意稍等,快步向楼梯走去。
龙文章对张立宪喊,“没想到虞啸卿有这种爱好!”
张立宪进来的时候已经引起了一片口哨,此刻窘迫地低头啜饮着酒保推给他的饮料,听到龙文章的喊话内容有些不知所措,疑惑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这人没什么偏见!不会歧视你的!”见张立宪还是没有明白的样子,龙文章好心地喊,“有没有考虑过去做变!性!手!术!”
张立宪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涨红了脸喊,“我不是易装癖!也没有性别倒错!”
“没事!我不会看不起你!不是易装癖你穿什么小黑裙画什么妆!”
“我是为了查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铁肩担道义!”
他这声喊得过于响亮,周围的客人都转头看着吧台,刚好一曲终了,吧台前方的顶灯亮起。鸦雀无声。
龙文章觉得自己后背淌出了冷汗,扯过吧台上的酒水单挡住张立宪的脸。
“这这这,这位先——小姐,敢问芳名?”一位客人壮胆说,视线飘向张立宪手中酒杯边沿的唇彩印。
刚好虞啸卿拎着黑色纸袋返回,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立宪跟着虞啸卿快步走过在后台休息的莺莺燕燕,对“你是新来的dancer吗”之类的娇俏提问置之不理。终于走到了尽头的洗手间,张立宪捂脸窜了进去。
很快,洗手间隔板与地面的间隙里露出黑纱裙的一角。一只对这个年纪的男生小麦色得很合适的手臂从隔板上方伸出来,显然是在穿套头衫。
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张立宪换好了衣服。假发和黑纱裙蓬蓬松松地塞在纸袋里,没有备用鞋子,他腿又比龙文章长,空落落的脚踝和芭蕾鞋露在外面。不过看起来已经够正常了。
“原来是个帅哥啊!”有抹了艳红色唇膏的dancer调笑,“能不能留个号码给我啊小帅哥?”
张立宪涨红了脸。
虞啸卿说,“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发现吗?”
“当然可以,最好能够对你查案有帮助。”
虞啸卿拖过一张椅子,和张立宪面对面坐下,又递给他一张面纸。张立宪抿唇,接过来把残留的唇彩擦掉。纯白面纸上留下蜜桃色的印子。
龙文章走进后台,摆摆手,“姑娘们今天都散了吧,有正事。”
刚才取笑张立宪的dancer说,“龙老板打算转型开gay吧了?”
“再瞎说扣你月底的红包。”龙文章半真半假地威胁,“不许欺负纯洁的小弟弟。”
Dancer对张立宪飞了个艳红色的吻,才拎起大衣跟在姑娘们后面出去。
张立宪有些局促,说,“这里方便说吗?”
虞啸卿对龙文章挑挑下颌,“把你的工作证给他看看。”
“工作证啊……”龙文章浑身上下摸了摸,“上次打麻将桌子有些不平,垫桌脚忘了抽出来,下次给你看啊?”
张立宪露出不赞成的神色,“国家公务员证件上有我朝国徽……”
龙文章咧嘴,虞啸卿挥挥手,“这不重要——这位是第七区警察,张立宪。这是我同事,龙文章。他也在国内事务第三科。”然后他简短介绍了刚才那场误会,龙文章边听边笑,听到虞啸卿摸手铐那一截指着张立宪哈哈哈起来。
“你好。”张立宪铁青着脸说。
龙文章回报嘿嘿一笑,“你说穿裙子是为了查案?最近那起连环碎尸?”
“是。”张立宪点头,“我想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线索。”
“那也不用穿成这样嘛——其实你真的是易装癖好不容易获得这个机会吧?”
张立宪额角一条青筋隐隐跳动,“我穿便装来过,一无所获,加上受害人都是性工作者,穿女装或许可以吸引凶手的注意力。而且穿便装的时候总有性工作者来问有没有需要,伪装成女人反而不会有什么麻烦。——我真的不是易装癖。”
“你的意思是你晚上来蹲点蹲了几天了?”龙文章问。
“是的。”
“穿女装的时候一直没人搭理你,除了虞啸卿?”
“是的。”
龙文章抚掌,“你果然有这种嗜好啊。”
虞啸卿警告性地咳嗽了声,“有什么收获吗?”
张立宪苦恼地叹了口气,“大概我自视过高了,什么收获都没有。虞先生是我发现的第一个可疑的人,身材高大,手持钝器……“
龙文章又指着他哈哈哈起来。
“龙文章!”虞啸卿吼了声,又缓和声音对张立宪说,“你还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别叫我虞先生了,叫名字吧。”
“基本上所有发现都跟你说过了。想必你也发现凶手平均每周行凶一次。”张立宪想起什么,“另外,我在四位死者身上都发现了同一种毛发,介于阿拉斯加雪橇犬和昆明犬之间,凶手很可能豢养了一只雌性大型犬。”
“雌性大型犬?”虞啸卿和龙文章异口同声。
张立宪点头,“是一只正当壮年的大型犬。品种很罕见,可能是我不了解,也可能是经过了复杂的杂交。我帮警犬科的同事整理过档案,不会错。”
虞啸卿想了想,问,“它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张立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