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相信我爱她》诺如

2、第 2 章

　　交班时间还早，医生休息室里没有人。窗帘关着，有些暗，蔺研随手拍开了墙上的开关，把安可抒让进去。
　　日光灯明晃晃的亮了起来，安可抒觉得灯光刺眼，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蔺研关上门，自然地侧过身，帮她挡住了刺眼的白光。
　　几年不见，曾经清瘦的男孩如今已经长成，高大挺拔。逆着光，他的样子一如年少时的轮廓分明，眉毛蹙着，眼里看不清是同情还是失望。
　　他笔直地注视着她。
　　安可抒知道，按照偶遇前男友的标准操作，她现在应该微笑着对蔺研说声好久不见，然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做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掩饰，挽回一下自己的尊严。
　　可奇异的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飘在空中，冷眼等待着，看她如何化解这样尴尬的局面。
　　她一时逆反，为自己的荒诞和不堪笑了起来。
　　场面变得很诡异。
　　“他一定以为我疯了。”安可抒想。
　　蔺研是个好前任。
　　他没有幸灾乐祸，拉了另一个椅子，坐在安可抒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僵持了几分钟，最初的愤怒和激动平缓了，安可抒现在清醒过来，尴尬得浑身冒冷汗。
　　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草率感到后悔，开始搜肠刮肚地想找个话题。
　　说什么？
　　“我跟没想跟他结婚！”Who Care！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再次Who Care！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他也这么高兴吗？
　　“我这几年过得很好！”你过得好不好，关人家屁事呢！
　　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了呢？
　　安可抒脑子转得飞快，她记得有一部电影里说过：当你实在找不到话题，那就和对方谈论天气。
　　好吧。
　　今天早上出门是阴天还是晴天？
　　没想到蔺研先开口了，单刀直入：“你这个……男朋友，不能要了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安可抒不知道是他身体不舒服，还是时间磋磨了他的音质。
　　想问他，又算了，欲待要问终无凭。她轻轻摇头，止住了自己的再次走神。
　　她低声回答他：“不能要了。”
　　一段糟糕的关系，结束得毫不可惜。难过的是竟然让他目睹了自己如此的狼狈。
　　好在这么多年，安可抒练会了一项本事，不管面对多混乱的场面，她总能让自己迅速恢复表面上的镇定。
　　比如此刻，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挤出标准的营业员笑脸，对着蔺研客气：“我这次真是瞎了狗眼，让你见笑了。”
　　蔺研很想问她，“这次？你还有过几次？”。
　　但他忍住了，只点点头，淡淡地说：“见外了。”
　　更衣室里再次陷入沉默，本来就不通风的空气如有实质地凝结，令人窒息的尴尬中，安可抒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时间被无限拉长，直至蔺研的手机响起来，是提醒他起床的闹钟。今天他醒得早，没用上这个闹钟，此时倒解了燃眉之急。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蔺研掏出手机关了闹钟，迅速地站起来，对她说：“这里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你先待一会儿。我查完房再来叫你，送你回去。”
　　安可抒连忙站起来，手摆得飞快，就跟过年时推让热情的亲戚非要塞给她的红包似的。
　　“不用，不用！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这就走了。你快去忙吧！”
　　蔺研冷眼看着她这一套公式化的客气，皱眉：“你开车来的？现在要去哪里？”
　　安可抒脸上“不熟但很有礼貌”的表情出现了裂痕，有点窘迫：“没，没开车……不过，我回家坐地铁很方便的。”
　　“家？男朋友家？”问完，蔺研就后悔了。
　　“没有，我们没有住在一起。我自己租的房子。”解释完，安可抒也后悔了。
　　尴尬指数瞬间爆表。
　　安可抒急于离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还要查房吧？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我没事，我跟左志强……本来就有很多问题，今天刚好……总之，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蔺研看着她越缩越小，恨不得能凭空消失在角落里，没再多说什么，放她离开。
　　安可抒走后，他又在更衣室里坐了一会儿。
　　平时不注意，今天才发现墙上挂白大褂的挂钩竟然是那种老式的钉在墙上的木质圆头挂钩，用的时间久了，磨得锃亮，幽幽地反射着灯光。
　　科室里年代最久的东西就是它了吧？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上点划。
　　等他醒过神来，打给方晟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那厮手机常年关机，今天可能刚巧在休假，居然秒接。
　　“哟！这不是蔺医生吗？怎么，您今天有空召见小人？难得呀！诶，我今天正好休假……”
　　蔺研不跟他贫，直接了当地问：“安可抒回来了？”
　　方晟愣了几秒，还是如实说：“啊！回来啦！”
　　“多久了？”
　　“我算算啊！回来了……得有一年了吧！”
　　“恩，知道了。”
　　方晟听不出他的情绪，想给他解释几句：“不是……你不是不让我在你面前提她嘛！我就没告诉你。”又奇怪道：“诶，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听谁说的？”
　　“在医院碰上的。她男朋友做阑尾炎手术，我主的刀。”
　　“诶，我去！她那个男朋友还没分手吗？就那个……左大强？”
　　“左志强。”
　　“哦，对，对！左志强！这小子可以啊！小抒子不是跟他分手了吗？怎么现在还去医院照顾他？”
　　安安，小抒子，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跟她这么亲密了吗？
　　蔺研盯着更衣室惨白的墙壁，突然觉得很刺眼。
　　他抬手掐掐眉心，继续问：“怎么回事啊？她和那个左志强。”
　　一提这个起来，方晟就气不打一处来：“妈的，我跟你说！安可抒可让那小子坑惨了！”
　　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蔺研一哆嗦，还没等他再问，方晟就“哎哟”地长叹一声，摆出一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语气来。
　　“安可抒去年回来春临工作，她家里一直逼她找男朋友。
　　这个左志强对她穷追不舍的，又是同事，她就松口了，答应处处看。
　　前后还没在一起半个月吧！
　　这小子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搞得好像安可抒已经卖给他家了似的。
　　先是要哄着小抒子跟他同居，小抒子不愿意。上星期干脆把他妈从农村弄来，天天在学校宿舍守着小抒子，一下班就叫她回去做饭。你说奇不奇葩？”
　　不需要蔺研回答，他又接着说：“没过几天又说什么要买婚房，让小抒子出一半的首付款，但是房本儿上只写他父母的名字。说什么‘父母供我读书不容易，我要让父母有安全感’的屁话。”
　　蔺研挑挑眉，明白过来病房里那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方晟平时最讨厌长篇大论，此时吐槽起来却没完没了：“把小抒子气得！已经跟他分手了啊！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蔺研的头开始疼起来，他快要听不下去了。
　　方晟那头却戛然而止：“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赵琳琳问问，这小丫头别是一时糊涂又跟他和好了吧！挂了啊！”
　　方晟放完一串连珠炮，毫不留情，说挂就挂。
　　蔺研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头疼得像要裂开。
　　安可抒，你要找别人，倒是找个好点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