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站》舒醒

26、第 26 章

　　那一站（26）
　　我们租房的过程中，二哥问我有没有铺盖，我说原来是有的，不过以为他这边什么都有，便丢在临海没有带来。二哥踌躇了一会，说：“那么你先把你余下的钱买一张凉席，我给你胡乱买两床被子，至于电扇，等明天支到钱再想办法。”
　　我说没事，有凉席就足够了的，我们在临海的时候还盖着被子呢！可这句话到了晚上，我才知道是多么的无知。那天我们的房子很顺利的就租了下来，是一间两头穿风的单间，中间没有隔墙，灰色的水泥地上显得并不平坦。房间的一角赫然装着一个盥洗盆，旁边的墙壁上还隐隐透露着前人留下的油斑。四壁黄白，已经褪去了昔日的生气，宛然一间地下车库似的。然而二哥已经觉得我的奢侈，不过碍于萍的面上，还是同意以二百元每月的租金租了下来。我和萍睡在一张木板搭成的床上，像监狱里不得自由的两个囚徒似的，看着空空的墙，却怎么也睡不着。
　　嘉兴的夜里的确热得厉害！不一会儿功夫，我们的背心都渗出汗来，就像六月的天气被关在狭小的车子里，那一层一层波动的热流，仿佛要烘干我们身体里所有的水分。于是每过一会儿，我们不得不对着冷水冲凉，冲了几次，便觉得那水也竟是温热的了，后来索性把凉席铺到地上，居然安稳的进入梦乡！
　　次日我们还未醒来，二嫂便已经上来叫吃饭。看看时间，才八点钟不到，然而二哥早已上工地去了，我们和二嫂坐着闲聊，家长里短的说了许多时候，二嫂的话里总是带着些对于生活的不满情绪，我很明显感觉她对打工生活的厌倦，但却无力改变眼前的现实。她说她想回老家去，又害怕计划生育的罚款，害怕他们野蛮和粗鲁的迫害。我说她们虽然人在外面，罚款却是免不了的，找不到青年人，计生办就威胁老年人，赶他们的猪，牵他们的牛，有时甚至还打他们的房子，他们竭尽全力的破坏，只要百姓有一点钱，他们都赶紧设法过来拿去。有一次，我家的小黑马就被牵到村委会去关了几天，母亲着急，便跑来学校里找我，说我是有点文化的人，去和他们陪几句不是，好歹把马给他们讨回来，别让他们就把它吃了，那可是咱们一家人的命脉。那时我刚好上到初三，实际上二哥他们也才结婚不久，不过对于村里人一结婚生产就遭罚款的行为，却没有人提出一丝不公的质疑来。因此看着我焦急得不住流泪的母亲，我只好在心里没有出息的难过，然后轻声的安慰她：“妈，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他们纵然把马牵了去，也不至于会把它吃了。”
　　母亲一下激动起来，不住的怂着鼻涕说：“怎么不吃？村里XX家赶去的猪，不是一样遭了宰了？”
　　我没有办法，也不忍心看着母亲伤心流泪，便只好陪她到居委会来。母亲给我买了一包上好的烟，叫我好好去和他们说说话，不过我们过去的时候，村委会里恰恰只有一个认识的人。他听了母亲的哭诉，便保证似的说：“放心吧，只要你们明天准时把钱送来，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的马。要是别人家的，今天就宰了它。”
　　那个人说话时一脸笑容，不断亲切的称呼着我的母亲。母亲千恩万谢的说了许多好话，叫我把烟留给他，我们就放心的出来了。后来母亲经过几番周旋，终于以五百块的价格和他们谈妥，把马放了出来。
　　二嫂听到我的这些讲述，她突然的激动起来，说：“他们那样的不带良心，老百姓才会越过越穷！眼看这工也打不下去，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后来干脆就劝二嫂：“要不少生两个嘛。”
　　二嫂说：“不是我不想，S，你想想看，一把明晃晃的刀就那样活生生的割在一个人的肚子上，想想都怕人！”
　　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二嫂准会说我是不会心疼女人的人。于是我们岔开话题，再聊一会，我和萍就出去玩了。
　　高照的街道没有多大，和钓鱼亭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经常都有来往的行人，并不像钓鱼亭那样一般的清冷。然而对于我们，却还是极其陌生的一个地方，我和萍走了一会，觉得没有多大意思，便到小店摆起桌球来。萍的枪法不输于我，不过在和她每次的对局中，我虽然少了那些与人竞争的杀气，却往往也会偶尔的赢上几局。店老板看着我的枪法不赖，便要求也和我摆上一局，我把眼睛尽力的盯着子球，子球的身影，慢慢从视线的角度中变大，变大，然后又收缩回来，回到本来的模样！
　　我向生活发出猛力的一枪，“啪”的一声，整个天空便充满了萍和那个子球落洞的愉悦的喜气！